姜屿抬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幕阴沉,黑得浓重,大片的“乌云”似洪水一般翻滚着从西北风逼近,越来越密,堆积在一起,看着有种风雨欲来的逼迫感。 姜屿眉头蹙了起来,心知这是时间要到了,或许都用不上两日。 “好,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就来。”她匆忙下床,顺手拍了拍谢知予。 “等会路上要是遇见大魔你先别动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避开它们,避不开的话再另说。” 姜屿走去桌边拿了信,回过身来,发现他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怎么还在发呆。”她捏着信封一角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我们要出发了。” “要出发了啊……” 谢知予点了点头,将她的话又重复一遍,忽然抓住她的手,抬眸微笑问她:“害怕吗?” “有一点。”姜屿弯着眸子,没有一点迟疑,坚定地对他说,“但是一想到身边还有你在,就一点也不怕了。” “是这样吗。”谢知予喃喃着,松开她的手,似是有所领悟,低头抑制不住般笑出了声。 “这个给你,我昨天写了好久。”姜屿戳戳他的脸颊,把信塞到他手里,“但是要等回家后才能打开看。” 谢知予捏着信,有片刻的失神。 好半晌,他才开口应了声:“好。” * 魔域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到安全的地方,街道间空无一人。 “你们快看。”宁秋仰起头,示意其他三人往天上看,“那些浊气怎么越堆越多了。” 源源不断的浊气像海浪一样从西北方飘来,层层铺在天幕,厚重得几乎将头顶的天都压低了,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紧迫感。 池疏面容凝重,解下腰间的铜铃晃了晃,等了一会,铜铃仍然没有反应。 半个时辰前和仙盟的联系也无故突然中断。 出现这种情况,池疏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魔渊出事了。 “我们恐怕得快些才行,再晚就来不及了。”池疏骈指祭出长剑,飞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宁秋虽有了灵力,但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自己御剑飞,便和从前一样同他共乘一剑。 四个人三把剑,拔地而起,化虹而去。 姜屿一边飞,还在时刻警惕着头顶压下来的浊气。听见熟悉的孩童啼哭声时,她两指夹住一张符纸,正准备朝着声源处甩去,却有一道紫光比她速度更快,撞上了掉落的大团黑气。 紫色的灵光轰然爆开,竟直接将未成形的大魔打散了。 姜屿愣了愣,随后诧异转头望去。 宁秋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这股力量的确很强,但毕竟是妖力,她欣喜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忧愁。 而她显然还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妖力,头顶又“噗”地一下冒出了一双狐耳。 姜屿瞪大眼睛:“宁秋,你……” 听见她的声音,宁秋下意识便想着蹲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纠结一番后,索性破罐破摔。 “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吃了!” 凶巴巴的语气,却偏偏配上那双软萌的狐耳,二者搭配在一起,非但一点也不显得凶狠,反而让人有种想上手摸一下的冲动。 虽然有些震惊,但姜屿也很快接受了事实。 她深谙傲娇心理,已经熟练掌握了和宁秋的相处之道,真诚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只这么一句话,宁秋颊上飞红,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态度立马软了下去,连声音都小了几分。 “……你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害怕?惊讶倒是真的。”姜屿歪了歪脑袋,发上的丝带随风飘起来,眼里含着笑意望着她,“而且就算你是妖,可妖也分好妖和坏妖,你又不吃人,我为什么要怕你?” 她问得这般坦然,倒让宁秋一时语塞,接不上话。 寻常人若是某天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是妖物变的,大概都会觉得难以接受才对。 但姜屿看起来不仅很一副对她的耳朵很感兴趣的样子,而且好像还有点…莫名的兴奋。 “先别发呆。”眼见头顶“云层”中又落下一团黑气,姜屿抓住时机甩去一张符纸。虽然做不到像宁秋一样将它打散,但好歹能将它弹开,以免砸到他们身上。 “正事要紧。”姜屿转头看向宁秋,冲她眨了眨眼睛,“至于我为什么不怕你这个问题,等回去后再慢慢细想也不迟。” 一行四人中,池疏很爱她,姜屿不怕她,而谢知予则对除姜屿之外的事毫不关心。宁秋抿着唇角,心想,就算自己是妖,好像也不会改变什么。 越靠近魔渊,堆积在天空中的浊气越浓重,偶尔还能听见其中发出的咕噜声,就像胎动一样。 这些声音或许在旁人听来并不明显,但对宁秋来说却是放大了数百倍,清晰无比。 宁秋掌心燃起一簇灵火,眼神逐渐坚定,不再去管自己露出的狐耳,专心对付起大魔。 * 魔渊封印存在已有千年之久,坚如磐石,哪怕十三年前的松动,也只是在边缘裂了一道小口。而此刻无数只似人一般的黑影在渊底喊叫着,争先恐后地扑向头顶的封印,竟将封印硬生生撞出数条裂隙。 守在渊口附近的弟子见势不妙,忙向众人提醒道:“不好,封印要破了,大家小心!” 渊底传来的撞击声愈加猛烈,封印自中心处裂出条条碎痕,“轰”一声后,彻底破开了。 压抑千年之久的大魔们涌了出来,黑色的浊气似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面八方漫开,来势凶猛,不可阻挡。 “大家别慌,不要乱了阵形,先想办法稳住封印!” 有弟子喊了一声,欲举剑将大魔逼退,可天上雨点似的掉下来几团黑气,砸在他身上,瞬间将他吞没。 短短几秒,黑气抽条出人形,弟子握剑的手上长出几块鳞片,随后疯速蔓延爬遍全身,竟将他生生裹成了一座活人雕塑! 其余弟子见状,本欲上前去救他,却无奈被天上接连落下的大魔纠缠。 只刹那之间,形势急转,染上化琉璃后鳞片瞬间裹满身,面目全非,哀嚎声如瘟疫在人群中传染开,场面惨烈如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封印还能再坚持几日吗……”池疏从剑上跳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惊骇交加。 “我们快去帮忙吧。”宁秋双手翻飞结了个漂亮的印,展开一道灵力屏障,将四人围在中间。 姜屿挡在谢知予身前,和池疏配合着用符纸砸退了几只扑过来的大魔。 一路过来,他们都在尽力避免杀掉大魔,可到了魔渊后,已是避无可避了。 “不必如此顾虑我。” 谢知予轻笑一声,抽出离恨,在三人困惑的目光中慢慢走上前去。 几缕黑气自剑身溢散出来,环绕上他的手腕,他只将剑轻轻一挥,在密密麻麻的大魔堆里劈出一条过道。剑气所到之处如寒霜压境,大魔皆被这股寒意冻成冰塑,风一吹,碎成了一地齑粉。 他回过身,见三人仍在望着自己,面上露出了一种似乎是觉得很好笑的表情。 “都这样看我做什么,不是要去帮忙吗?” 那些齑粉点点滴滴地飘到空气中,变成无数的小黑点,如上回一般,似是感受到了某种吸引力,尽数朝着谢知予飘来。而其他死去的大魔也不再回归于天地,千丝万缕的黑色浊气都在顷刻间融进了他的身体。 姜屿看着他颊边长出几块的鳞片,迟疑着开口问:“你……没事吗?” “没关系。” 谢知予脸上一点痛苦的神色也不见,反而是微笑着的,神色自若中又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就好像这点事压根不值得她去在意。 宁秋和池疏忧心自己的好友,也同样忧心魔渊,见他尚且没什么大碍,双双松了一口气,互相配合着在前开路。 “封印已经破了,设下新的封印之前,我们得先想办法把这些大魔和浊气逼退回去才行。” 就在几人说话间,“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竟然剧烈摇晃起来,魔渊周围一圈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守在附近的弟子甚至来不及逃跑,直接掉了下去,被浊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大家别慌,先稳住阵型!一定要撑住,封印破了,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能再退了!” 渊底浊气仿佛无穷无尽,遮盖住整片天空,各门各派的弟子和魔族死守在各自负责的方位上,一批人倒下,又有另一批人接替。 可大魔数量只多不少,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大魔死的还没有生出来的快,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池疏出剑的速度慢了许多,在魔潮中杀了太久,已然有些力竭。 “小心背后!” 宁秋展开屏障将大魔弹开,体内磅礴妖力的充斥着每一寸灵脉,仿佛用之不尽。可她越使用这股力量,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唇边溢出一丝血线,她悄悄擦掉了,始终咬牙坚持。 所有的符纸都用完后,姜屿干脆也用起了剑。虽然不比符纸趁手,但也能做到自保。 【系统提示:检测到魔渊情况异常,任务即将判定失败!】 【任务失败后宿主将永远滞留在当前世界,现在回档还来得及,请宿主慎重考虑!】 提示声如浪潮在脑海中疯狂迭起,姜屿不得已停下来,拍了拍被吵疼的脑袋,一时不察,竟叫大魔钻了空子。 黑影即将触上她时,离恨自她肩侧擦过,寒芒一闪,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喊叫,黑影瞬间解体,烟雾般消散。 谢知予在她面前站定,吸收掉这点浊气后,鳞片爬满了半张面颊。 他瞥了一眼远处死守在前方仙盟众人,眸光很淡,似雪落凝霜,眼底唯独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感。 片刻后,转眸回来,望向她时霜雪又融化了,他平静地问:“师姐,你希望我做个好人吗?” 从前为了任务,姜屿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这句话,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希望你做谢知予。”她抬眸,望进他眼中,认真说,“不是好人谢知予,也不是坏人谢知予,就只是谢知予。” 谢知予漆黑的眸子望定她,额发被风拂动,垂过眼角,兀地笑起来:“我知道了。” 他解下另一把木剑,取下剑柄上的花环绕在腕间,将木剑和那封信一起交给姜屿,随后转身朝前走去。 微风拂过他的衣角,一如初见时白得不染纤尘,像一捧缥缈的细雪。 姜屿仿佛预感了什么,她快步追上去,从后握住了他的手。 谢知予回头看她。 姜屿说:“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不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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