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并没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何佩瑜摸摸她的头,笑问道:“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开学了, 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小学生程楠立刻将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 可怜兮兮地说:“数学快做完了,语文还有一半。” 何佩瑜温柔地说:“那从明天起就不要再去卖冰棒了,就在家里,做做暑假作业,或者去找小朋友们去玩玩弹珠。” 像别家的小孩子一样快活, 抓住暑假的尾巴。 小姐妹俩答应下来。 回到家, 何佩瑜打发姐妹们去睡觉。 程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宝菱,我们会不会没有爸爸了?” 上辈子没有出现过这种极端的选择,程安国虽然重男轻女,但仍然不失为一个关心孩子们的爸爸。这个爸爸勤恳踏实,略有些木讷,对父母孝敬,对兄弟友爱,对侄子关爱,虽然宝菱姐妹偶有抱怨,但她们也不能说爸爸不好。 可这辈子变得不同了,小袁看上了姐姐,奶奶试图用彩礼去抵消二叔的欠债,以此威逼爸爸,只看爸爸能做出什么选择吧。 程宝菱摇头,“我也不知道。” 程楠叹了口气,“我们辛辛苦苦卖了一个多月的冰棒,也才挣了五百来块钱。二叔欠人家一万多,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程宝菱回想前世,二叔大抵是平安度过了这一关,当然狠狠地受了个教训,被宝妮的三个舅舅揍到住院。出院后的二叔依然喜欢打牌,但经过上次的教训,再也没闹出大事来。 要她说,这次的事情就得让二叔受个教训,不然轻易就拿到钱解决他的债务,只怕他会走上不归路。 “嘘,门响了,是爸爸回来了。”程楠小声说,“不知道他会和妈妈说什么,你说爸爸会不会拿我们家里的钱去帮二叔。” 程宝菱想了想,除开拿大姐去换两万块的彩礼,自家穷根本拿出不出什么钱来帮二叔。开年就是新学期,学费生活费挤在一起,她听妈妈说了要专款专用,爸爸这半年来在码头打工挣得钱都以姐姐的名义存进了银行,就算爸爸想挪用,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妈妈心里都有数,别多想,快睡觉吧,睡不着就在心里数星星,数五千颗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翌日醒来,脑中立刻清醒,程宝菱披上衣服就起床,程楠也赶紧起身,两人去堂屋,谁知家里其他人比她们起来得更早,只是大姐与二姐眼皮下有暗沉的阴影,很明显昨晚上没睡好觉。 何佩瑜像往常一样,神色平静,招呼孩子们吃早饭。大家在饭桌边坐下,才注意到没有看到程安国。 程楠嘀咕:“爸爸呢?” 程珍雪连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提爸爸。程楠则冲她眨眼睛,意思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何佩瑜将孩子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孩子们天生是心思最敏感、最纯净的人,与其让她们胡乱猜想,然后不安,不如将事情原本都告诉她们。 她说:“你们爸爸出去了,是为你们二叔的事情在忙。” 程珍雪将眉毛挑得高高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对父亲的鄙夷之情。 程宝菱倒没觉得意外,因为这就是程安国的性格,但她还是想知道,爸爸到底怎么帮二叔这个“忙”。 何佩瑜将丈夫昨晚说的话一字一句重复给孩子们听。 “我不会拿我孩子卖钱,同样不会让别人拿我孩子换钱,你让珍秀她们放心。安民是我的兄弟,我也不能不管他,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忙,不会连累你和孩子们。” 程珍秀脸上的笑容绽开,“爸爸是在乎我们的。” 程珍雪冷笑一声,“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那么他就连禽兽都不如。” 程楠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二姐,你别说我们爸爸不如禽兽啊。” 程宝菱:…… 她觉得事态有变,怎么二姐与三姐的性格仿佛调了个儿。前世,二姐温柔顺从,而三姐叛逆桀骜,尤其对父母不满。这一世,程宝菱重生以来几乎与三姐黏在一起,尽量去影响她的脾气,现在程楠个性趋于平和,而那个温柔的二姐程珍雪则是在经历了这次事件后,性格有了新的变化。 程宝菱觉得这是好事,有棱角的二姐才能更好的保护她自己。 …… 程安国没钱,当然就是有钱何佩瑜也绝不允许他拿钱去填小叔子的牌债。程安国带着程安民主动去找了张老三兄弟。他毕竟是老师,平时看着有些木讷,但讲起道理来还是有自己的一套。 从法律、人情上说开,张老三兄弟开始还不服,嚷着拿刀拿棍。 程安国道:“我兄弟在这里,你们就算当场砍死他,既拿不到钱,还要去蹲局子,故意杀人罪,最高刑罚判处死刑,你们得不偿失。这件事闹到派出所,安民讨不到好,你们也一样。大家都是老乡,既然你们今天肯来谈,肯定是打算以和为贵,尽量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张老三兄弟商量了下,说:“那行,抹去领零头,利息也不要了,一口价一万块。” 程安国笑了笑,“一万块可以造一栋两层小楼。安民跟你们炸金花欠钱的事情,你们心知肚明安民到底是不是真得就输了这么多。就算你们想要钱,也该说个安民拿得出的钱,不然就算你们逼死了他,他也没那个钱,他本身就是个种地的,闲暇做个木工,口袋里有几个钱,你们心里有数。” 张老三兄弟烦了,直接问道:“老兄你说肯出多少钱?” 程安国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分三年还清。” “不行,五千。” 程安民终于说话,“三哥、四哥,我真拿不出五千块。” 他索性伸出双手,“要不你们还是砍了我的手吧,没有这手了,我以后也不打牌了。” 仔细看他的手还在颤抖,张老三兄弟肯定不可能真砍他的手,背过身窃窃私语一阵,最后由张老三一锤定音,“我给安国兄弟面子,三千块,分三年,不过今年的一千块你得现在就交给我。” 程安民则连忙说:“三日内我保准给你,现在身上没带钱,你把银行卡号给我。” 这件事总算是解决,程安国松了口气。兄弟俩回家的路上,他拍拍程安民的肩膀,“安民,你记住今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沾牌了。” 程安民哭丧着脸,“不会了,不会了。” 家里地多,加上他做木工,这些年攒了些钱下来,一千块是拿得出来的,可是钱都在童娟的存折上,童娟那一关不好过啊。 不过这些都不是程安国该管的事情了。 后续的事情,程宝菱她们都知道了。二婶带着儿子回娘家了,二叔去岳父家接老婆儿子,最后鼻青脸肿的二叔带着老婆儿子回家了,躺在床上调养了半个月才好。 据宝妮透露出来的消息,她爸爸是被她三个舅舅狠狠给修理了一顿。 一家人说起这件事时,程宝菱道:“该,二叔被宝妮舅舅教训值。” 程安国感叹道:“希望他能真心悔改吧。” 只有程楠好奇那三千块钱,“那么多钱真的就给了张老三兄弟吗?” “是啊。” “真是便宜他们了。他们不是好人。” 程宝菱心道,张老三兄弟就是扫黄□□的重点对象,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后自有他们受的。 倒是爸爸这一次的表现让她刮目相看,有勇有谋地解决了问题,这在上辈子可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她悄悄问爸爸当时怕不怕。 程安国同样悄悄告诉她,“怕,当然怕,可是怕也要出面呀,我猜想对方同样是虚张声势,不敢真拿你二叔怎么样,这就叫狭路相逢勇者胜,比的是谁更勇。不过我也真担心张老三的刀不管不顾地砍下去了,所以提前联系了我一个做辅警的朋友,真有些不对劲,赶紧帮忙。我还有家,不能真把自己的命给折到里面。” “那三千块钱二叔还得起吗?”程宝菱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有点存款,拿个一千不是问题,剩下的两年,老实种地,老实干木工,辛苦一点,倒也不是还不起。” 程宝菱瞠目,这个二叔家竟然如此有钱!
第22章 程二叔肩上压着一座债山, 老老实实干活才能还清欠债,这样他就没时间再闹幺蛾子。只是程老太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对程宝菱四姐妹更加看不上眼,在村子里没少说这几个孙女的坏话。 不痛不痒, 姐妹几人根本不当回事。在她们心里程老太现在唯一的身份就只是爸爸的妈妈。 一个卖孙女换钱给儿子抵债的人, 就像程珍雪说的,她不是我们的奶奶。 二婶的三个兄弟“教训”了二叔一顿,程老太心疼自己的小儿子,骂孙女的同时,也没少骂二婶。二婶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宝妮家现在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宝妮跑过来向程宝菱、程楠姐妹俩诉苦,“现在妈妈不许我跟哥哥理奶奶, 奶奶偏偏又让我跟我哥哥不许跟妈妈说话, 家里每餐都要做两顿饭,她们不肯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我快烦死了!” 听宝菱的意思, 二婶与程老太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可长远来看,程老太年纪越来越大,二婶这股东风肯定会压倒她这股西风,现在得罪了二婶, 自有哭的时候。 还是不要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些讨厌的人身上, 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 没几天就要开学了,程宝菱得准备跳级考试。 程楠已经认命,接受了小三岁的妹妹即将做自己同班同学的事情,她把以前的习题、课堂笔记拿出来给妹妹,“我虽然成绩比不上二姐, 但这些笔记都是我认真记的, 我们老师说了,考试就这些内容, 你自己好好看,语文多背生字表与古诗词,数学多做题就行。” 程宝菱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三姐。” 程楠搔搔耳朵,“嗨,谢我做什么。我要写暑假作业了,你可别来烦我哦。” 程珍雪下半年升初三,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她们学校初三年级提前开课,昨天,她已经去了学校。平常一回头时,总是看到二姐伏案学习的身影,现在只有一个空空的凳子,这让程宝菱很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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