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也不想被个长辈抓在面前天天说规矩。 大长公主没说烦,她听都听烦了。 她算一个,周宛宁算一个,还有舅母家那边的小表姐,都让大长公主“提点”过。 且这位殿下膝下有一女,算是老来得女吧,跟她们年纪差不多大,养的金尊玉贵,且被大长公主按着宫里的规矩教大,弄得大长公主见了谁都想夸她自己亲闺女两句,又爱拿别家小娘子跟她女儿比。 姜莞觉得她特别没劲。 这会儿坐在官帽椅上,整个人完全处于神游的状态,压根儿也不想听华阳大长公主说什么。 还是裴清沅戳了她一下,她转头去看,姜氏正笑着替她缓解尴尬:“这孩子,想是今儿在外面玩儿疯了,回了家还心神不定的,又惦记外头那些套圈的小把戏呢?” 姜莞喜欢套圈,但她套不准,她在京城长大,每年过年来来去去也就这么点东西,确实没什么新意。 不过就因为她总套不准,才每年都要套,杵在人家的摊子面前不肯走,套十个能中一个都算她了不起。 往往都是赵行或是姜元瞻看不下去,替她套几个,把她哄顺了,再从套圈的摊子前带走。 姜莞回过神,也不知道大长公主刚才问了什么,面上挂了点羞涩:“二哥哥今日说起过些天领我去套圈呢,刚好今年表姐留在京城过年,我说我今年争争气,给表姐套几个好东西回来!” 华阳大长公主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也不笑话她,居然难得的也没有因为她方才的走神而责备什么,反倒笑着同姜氏说:“这孩子就这点好处,什么事儿都不过心,这样好,日子就该这么过,自个儿高兴最要紧不过。” 姜莞下意识皱眉,莫名就想到赵奕挨打的事情。 昨日挨的打,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消息若要传开,也得是今晨。 毕竟官家得做做样子,让京兆府好好查,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殴打皇子。 不过这跟大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连姜氏面上也淡了好些:“姑母倒不如说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人家说心智未开的人才什么都不过心呢,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 华阳大长公主摆手说不至于:“阿莞聪颖,像她阿娘,就是性子太软了点,容易叫人欺负,上回三郎那个不争气的不就把她堵在门口了?哭的那个样子,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要说起来,三郎也是活该。 他在荥阳那会儿郑家没有不捧着他的,回了京官家圣人又可怜他从小不在身边,虽说天子脚下行凶殴打皇子是胆大包天了点,可要我说,他真从小多挨几顿打,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糊涂。” 她好像真觉得很惋惜,慈爱的目光落在姜莞身上:“阿莞这样好的小娘子,他也不知道珍惜。” 姜莞错愕不已。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可从没听过华阳大长公主嘴里说过她半个好字,这是干什么呢? 姜氏也困惑,不免望去一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赵奕挨打是活该啊,可那是谁干的姜氏心里最有数了,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不大长公主也没挑明了说吗? 但就是不知道她好端端的,到家里来做客就算了,提这个干什么。 恶心人来的?又不像。 不然夸珠珠这么两句做什么? 她才笑了两声,想着总要说两句敷衍过去。 外头小丫头打了毡帘,掖着手进门回话:“周三娘子来找两位表姑娘呢。” 姜氏笑呵呵的打发她去:“你去跟阿宁说,殿下在这里……” 华阳大长公主诶地一声拦了她:“大过年的,孩子们自己玩儿去,她也是个闲不住的,巴巴地跑来找阿莞和阿沅玩儿,咱们两个说会儿话,我也就准备回去了,拘着孩子们在这儿做什么?” 姜氏更觉意外,匆匆瞥去一眼,倒顺着她的话说是,然后吩咐姜莞去:“你们去玩吧,要是出府,让你表哥陪着,街上热闹人太多了,仔细叫人冲撞了你们。” 姜莞早就做好了起身告辞的准备,把这番话一听完,拉着裴清沅就告了礼,且相当端正的同华阳大长公主拜一回,转头往外走。 结果到门口那会儿她还听见大长公主夸了她一句:“阿莞越大越规矩了。” 她脚下一崴,心道明天的太阳怕不是要从西边升起来。 等出了门,连裴清沅也是一脸的茫然。 离了这边院子很远,她才戳姜莞:“我怎么记得小时候,华阳殿下她不太喜欢你们呢?” 姜莞嗯了声:“不光是小时候,便是如今也那样,殿下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是最出色的,我们这几个,小时候跟着兄长们摸鱼掏鸟,长大了也没有贵女的矜贵,她很看不上。” “那今儿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转性应该是不会转性的,所以才让人心里发毛。 “谁知道呢,今天也是倒霉,她到底怎么来的?要在门口看见她家的马车,我就不去姑母那儿回话了。” 她撇着嘴,问那小丫头:“大长公主什么时候来的?” 小丫头掖着手在前头领路,闻言回她:“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从后角门进的府,马车停在后街上,所以您回来才没瞧见殿下的马车。” 姜莞下意识皱眉,裴清沅也啊了声:“好在阿宁来的这样巧……” 那小丫头低笑着叫姑娘:“周三娘子并没有来,是表少爷叫奴婢去回话,把姑娘们给解救出来的。”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顿时无语。 才刚跟他说过以后别干这样的事,他就骗到大长公主头上来了。 怪不让人省心的。
第83章 不肯罢休(一更) 韩沛昭奉召进了趟宫。 赵奕挨了顿打之后一直闷闷不乐,郑皇后陪他说话他也老是心不在焉的,后来郑皇后见他那样偷偷地抹泪,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赵禹和赵行又指望不上,索性叫人去传了韩沛昭进宫,到赵奕宫里去陪一陪。 韩沛昭去的时候赵奕看样子是正在睡觉,但看他那样也知他睡得不踏实,眼睫一颤一颤的,眼皮也滚着动。 殿内当差的小宫女领了他进去就退了出去,韩沛昭往床尾的圆墩坐过去,左手食指指尖点在右手手背上,轻咳一声,床上的赵奕没反应,便重咳了一嗓子,还没动静。 他面色微沉,啧了声:“殿下想法子传我进宫,又做这姿态,难不成竟是我惹着你了?” 赵奕才猛然睁开眼。 那双黑亮的眼眸清澈的很,哪里有半点刚睡醒时的惺忪。 他斜着眼风看韩沛昭:“为什么跟裴家退了婚?” 他还敢提这个! 韩沛昭登时黑下脸:“我还想问一问殿下,怎么讨好姜莞还要出卖朋友?” 赵奕锐利的目光锁住他,眉头皱起来:“你在说什么疯话?” 韩沛昭迟疑一瞬,后来嗤了声,把行宫的事说与他知道,说完了,又接话,语气中满是讥讽嘲弄:“我年少时候那些事情,阿娘一向替我遮掩的极好,阿耶一心求仙问道,多少年不过问家宅事,便连他都不晓得,除了你,再无旁人会去说给姜莞听。” 他双手环在胸前,后背椅在架子床的床柱上:“不是你说的,还能有谁?她成了精吗,连我家内宅后院的事都知道?” 赵奕于锦被下攥紧了拳:“你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怀疑此事是我做的。让你与裴清沅退掉婚事,对我有一丁点的好处吗?” 他咬牙,要不是身上有伤动不了,实在想上去给韩沛昭两拳。 旋即又想到什么,神色一凛:“所以我被父皇禁足了快一个月,是因为你没去求情是吧?” 韩沛昭到这会儿真正见着了赵奕,才品出些不对味儿来,他也皱眉,听了这话甚至还有些心虚。 赵奕一看他那德行还有什么不明白,冷笑道:“你可真有本事!” 但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他的预料,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这令他甚为不爽。 韩沛昭与裴家已经退了婚,且是他态度强硬要退掉,那以后便不能再去招惹裴清沅,否则便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河东裴氏也不会容他如此放肆。 且…… 姜莞又是何时学得如此刁钻? “她让你那样说,一年半载的时间里,你也没法同别家女郎议亲了。” 赵奕声音里结了冰。 韩沛昭却还是想不明白:“可不是你,她怎么知道这些的?” 赵奕没由来想到了赵行。 他胸口一疼,猛地咳起来,越发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平缓了好半天才压制下来。 韩沛昭便要让人传御医,被赵奕斥住:“我做了这许多腔调才让母后把你传进宫说上几句话,传什么御医?安生坐着吧你!” 他大口喘着气,良久才又问韩沛昭:“姜莞近来同赵行,走得很近?” 韩沛昭抿唇说是:“我瞧着,前头几年的心思,怕是都白费了。” 不可能! 姜莞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她是有些小聪明,其实最开始他就发现了,姜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骗。 当年姜元曜私下里找过他,看似温和,实则带着警告,让他以后少跟姜莞胡说八道,他们兄弟之间发生过什么,沛国公府没兴趣知道,姜莞更用不着知晓。 那时赵奕就明白,他装可怜说的那番话,尽管听起来天衣无缝,而他也的确是在回京之后便惊惧致病长达近三个月时间,而姜莞也没立时相信。 她转头就去问了她大兄。 只是后来他也不晓得姜元曜到底说了什么,姜莞反而又信了他的,疏远赵行。 一切又开始按照他预想好的那条路开始往下走。 于是他想,姜家教女,不过如此。 一朵小白花,涉世未深,拿什么跟他玩? 玉华楼之事,固然是他极冒险的一步,但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结果却出了天大的意外! 姜莞落水差点丢了性命是他没想到的,她病愈之后与从前判若两人更是他没料到的。 她甚至回到了赵行身边。 赵奕双目猩红,眼底全是恨意:“不可能白费,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哪怕是韩沛昭,也被他那样的神情给吓到:“你还想做什么吗?我倒觉得眼下什么都别做比较好。姜莞有时候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不大容易回头,她觉得你辜负了她,你现在再去招惹,恐怕火上浇油,更让她生气恼怒。而且……” 韩沛昭犹犹豫豫,眼神晦涩的看赵奕脸上那些伤:“姜元瞻不回来还好些,你只要应付了郡王妃和顾大人也就算了,他回了京,去了南城兵马司任职,不会再回幽州去了。 那从小是个混不吝的,少时是盛京的混世魔王,连你二兄他都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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