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简单的双刃剑,而是九节鞭,发力不对,不止伤自己,整个金銮殿的朝臣都得抱头鼠窜,免得被波及了。 心思深沉之人,岂会和章大夫把话都说得“明明白白”呢? 目的——弄清伤情——达到了就行。 因此,不选太医院、撇开京畿一带的骨伤大夫,从与徐简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请来擅长之道的老大夫,这才足够稳当、确切。 徐简梳理思绪后,又换了一个法子问道:“关于我的伤势,王爷问过什么?你又答过什么?” 这个问题比前一个明确清晰许多。 章大夫定了定神,回忆着几次面见晋王时的交谈,道:“王爷很关心治伤的办法与结果,怕出现越治越差的状况。 老夫说,不能夸海口说完全避免,确实会有那种可能,但正常来说不会出现。 这和老夫之前跟您沟通的时候是一样的。 王爷还问过最好最坏是个什么,让老夫只管说,他说老夫太实在了,什么都清楚地写给您了,您回头寻太医就没老夫什么事了。 老夫……” 章大夫说一半顿住了。 当时,对话间的一来一回再一次涌入了他的脑海,他清楚记起了那时浮上心头的感觉。 危险。 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危险。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时候如果没有答好,危险就不远了。 “这……”章大夫深吸了一口气,几个吞咽后,他不顾后脖颈湿冷的潮汗,道,“王爷想知道的是,没有老夫,只有治疗的办法,能不能有效。” 不止是晋王,叶公公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似乎也是那么个意思。 这一瞬,危险从何而来,章大夫一下子就了然了。 如果他拍着胸脯告诉晋王,有册子都没用,就得靠他施针、靠他比照着恢复进度调整方子,全天下只有他才行,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幸好,他当时说的是,太医们琢磨琢磨、还能更加精进。 可饶是如此,章大夫也不敢放松警惕了。 “您与晋王,有矛盾?”既然是选边站了,这会儿也藏不得话,章大夫只能硬着头皮问。 “称不上矛盾,”徐简道,“王爷对我的伤情很是关心。” 章大夫又道:“不瞒您说,您这伤确实不好治,吃苦受难的,最后也就是之前跟您说的那样,无法恢复到从前一般。 但您年轻,能好上一点,之后几十年就能轻松一点,老夫以为还是有治的必要。 老夫能把所有办法写成册子交给您,也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老夫亲自来才有最好的效果。” 对晋王要说别人都行,对辅国公就必须说唯有他可以。 这才是保命的路子。 徐简岂会看不穿章大夫的心思? 如若不是在晋王那儿的确感受到了危机,章大夫又怎么会“倒戈”得这么迅速? 章大夫的确是越想越怕。 雾里看花时,慌是很慌,不安环绕着,只觉得一步踏错就要粉身碎骨,以至于完全不敢松弛。 而真真切切看明白其中门道了,不安与慌乱消失,余下的就是单纯的“怕”。 没有所谓的踏错了。 走哪一步,都是完蛋。 如果辅国公不拉他一把,拒绝治伤,他就只能离开京城。 晋王爷的人会把他送回去,因为他是客,是被请来的,满京城都会知道东北来的岳大夫本事不够、离开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 岳大夫没了,他章大夫也没了。 直直的一条道,死路。 “国公爷,”章大夫必须为自己争取到底,“老夫是王爷寻来的,您不能全然相信,这很正常,册子您留着,老夫、老夫也留在京里,您只管请御医来商讨……” 徐简闻言笑了下。 “该跑时跑,该求时求,”他也不管章大夫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自顾自说,“章大夫确实敏锐极了,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章大夫也笑,苦笑。 徐简抬步,一面往回走、一面道:“章大夫的医治办法,虽有风险,但我有些兴趣。” 章大夫抬步跟上。 有兴趣就行,有兴趣、他对辅国公就有用。 “我这腿伤好好坏坏的,我也习惯了,”徐简又道,“你要真全给我治好了,我反而不适应。” 章大夫脚步一顿,讶异划过心田。 “慢慢治吧,”徐简道,“不是说要花上一年两年的,才能看到些成效吗?” 章大夫摸了摸胡子。 他确实说过,谦虚的说法。 实际上费不了那么久,开始治疗后,一两个月里,对不对症、有没有用处就能看出来了,如果看不出来,也就不用往下治了,那就是白费时间、精力,还白吃苦。 “您似乎并不着急?”章大夫问道。 或者说,他其实觉得辅国公治伤的劲头都不足。 按说不应该的。 上了年纪的老伤患不想折腾,那很正常,他也见得多了,但年轻的都想搏一搏。 伤好了,才能养家糊口。 辅国公肯定不用担心糊口,可这般年纪、还未成亲的后生,总不能是得过且过吧? 徐简脚下不停,转头睨了章大夫一眼,道:“急还是不急,得章大夫来告诉我。” 章大夫怔了一下,徐简却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一直走了回去。 花厅里,叶公公等得有些心焦。 饮子、点心一应俱全,没人怠慢他,他也认为辅国公和岳大夫之间出不了差池,不过没有亲眼看着,多少会着急。 主要是,王爷那儿不好交代。 见两人前后回来,叶公公忙放下手中碗,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国公爷,刘姑娘的身体还好吗?” “她就是贪凉,让岳大夫开了方子,不要紧的,”徐简应着,坐了下来,又看向章大夫,“我的腿伤,还是再斟酌吧。” 叶公公的目光在徐简与岳大夫之间转了转。 看来,岳大夫说服不了辅国公,那就按照王爷的意思…… 岳大夫满面严肃。 先前那么一番对话之后,怎么也不该得到“再斟酌”这样的结果。 是了! 国公爷刚才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忙道:“老夫建议是尽快开始诊治。 您这伤不好治,等于是再伤一回,最开始会很痛苦,趁着天热把这段熬过去,不然今冬更加难受。 您年内还要成亲,总不能那时痛得站都站不直吧? 如果十一月里您只能躺着,岂不是、岂不是要上奏改婚期?” 叶公公看到徐简的眉头皱起来了。 依着原本状况,他该劝辅国公几句。 这么一想,硬着头皮也得说场面话了。 “岳大夫说得在理,”叶公公道,“晚治不如早治……” 徐简沉吟片刻,道:“王爷一番好意,岳大夫都从山里请回来了,我却之不恭。” 叶公公笑了两声,情绪有些复杂。 盼着辅国公应下时,他没应,放弃了之后,他反倒应了。 偏偏先前国公爷还与岳大夫离开了一阵,叶公公心里直打鼓,这要怎么和王爷提? 不。 等下回去了,他得好好与岳大夫说说。 给辅国公治伤,不能一上来就下猛药,循序渐进,效果嘛,可以缓缓的…… 这厢正打主意,那厢徐简开口道:“既然要治伤,岳大夫之后就住在国公府里吧。”
第310章 莫要着急(两更合一求月票) 叶公公一个激灵。 辅国公的这个建议合情合理,他拒绝不了。 可又不能就这么应下来,他便硬着头皮道:“岳大夫的行李还在王府,岳大夫,这就回去收拾收拾?” 多一趟来回,他也能再“提点”岳大夫几句。 “徐栢,”徐简直接唤人,道,“点两个机灵的,跟着叶公公走一趟,去晋王府上替岳大夫把行李收拾了送来。” 叶公公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计划被阻拦了,一时半会儿间还寻不到好的说辞,如果还坚持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他干脆就顺着应下了:“那就辛苦府里遣人随小的走一趟。” 说着,又问岳大夫:“屋里的行李都会收拾起来,有什么特别要紧的吗?岳大夫提一提,到时候仔细包好,免得磕碰了。” 岳大夫在听到徐简的安排之后,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人在国公府里,他就不用担心出差池了。 “医药箱随身带着,”他道,“屋子里就一些衣裳,没有金贵东西。” 叶公公点头。 徐栢点了人手,又在前院收拾了一屋子安顿岳大夫。 徐简没有管这些,只是道:“叶公公十有八九还得回来,且听听他到时候说什么吧,我依旧称你为岳大夫,你的来历原也没有几个人知晓。” 岳大夫对后者不太在意,反倒是前者…… 他想了想,道:“如果王爷那儿交代了什么,老夫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您。” 另一厢,回到晋王府后,叶公公让国公府跟来的人候着,安排了人手去收拾东西,自己急匆匆去见李渡。 李渡在书房,他席地而坐,面前矮几上摆着棋盘,纵横交错上黑白棋子厮杀着。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棋谱,正对照琢磨着,全神贯注。 叶公公问了安:“辅国公答应让岳大夫看诊,人让他留在国公府了。” 李渡捏着棋子的手指顿了下,抬起头来,扫了叶公公一眼。 叶公公会意,一五一十说了状况。 说到岳大夫给刘娉去看诊那一段时,他心一横,把自己孤零零等在花厅的那一细节给抹了。 让王爷知道他贪图凉快,光喝饮子吃点心去了,这还了得? 尤其是,岳大夫随辅国公去了后院一趟后,回来事情就定下了。 哪怕叶公公并不认为辅国公会知晓些什么,但他在王爷跟前答不上来、那是另一回事。 “徐简妹妹身体不舒服?”李渡问了句。 “贪凉,岳大夫开了方子。”叶公公道。 李渡又问:“既如此,就让岳大夫给辅国公治伤吧,把人请回来原也就是为了这个,他要一直不愿意,我白请了大夫,还要再收尾,麻烦。” 叶公公讪讪笑笑,又问:“要提醒岳大夫什么吗?” 李渡睨他,呵的笑了声:“提醒什么?” 叶公公额头上的汗就顺着滑下来了。 他问了个蠢问题。 “小的知道了,”他道,“小的会告诉他,治伤循序渐进,莫要着急。” 李渡微微颔首,示意他退出去。 不多时,行李也收拾出来了,交给国公府的人手,叶公公又坐轿子一道去,见到了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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