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辅国公提醒过,岳大夫再见到叶公公就没有多少意外,场面话倒是说了不少。 “辛苦公公又跑一趟。”他道。 叶公公在这间屋子里左右看了看,笑着道:“刚去王爷跟前回话,听说辅国公愿意让岳大夫试着治一治,他很高兴。说是没白请一回,让岳大夫千万别着急,循序渐进。” 这一句话,之后也落到了徐简耳朵里。 与徐简想的差不多。 他现在把晋王摆在了幕后黑手的位子上,他很能理解对方的选择。 把他很快治好,那肯定不行,这不符合晋王的利益,但短短时间内直接治坏了,晋王也讨不到一点好,是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慢慢来,才符合晋王的利益。 这口气吊着,以后无论往好还是往坏,都还能随机应变。 同时,亦最符合徐简的想法。 即便猜错了,晋王并非那只手,那也没关系,“慢慢来”依旧是徐简想要的。 岳大夫安顿好了,徐简与他商量了下,明日便开始。 翌日。 徐简到了朝房,抬眼看到晋王,上前道了谢。 晋王笑容温和,道:“岳大夫几次登门都没有谈拢,我原以为你不信他的办法,没想到峰回路转,也好。” 徐简道:“我确实很犹豫,但您一番好意,岳大夫看着又有真本事,就想试一试。” 两人在这一侧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然而然地,在里头的都知道了。 下朝之后,徐简回府。 午后开始治伤,岳大夫上午就做好了准备。 国公府地方大,另收拾了个屋子,摆了长榻、木桶、桌椅。 徐简过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徐缈。 徐缈道:“我就来看看。” 她不懂医术,来了也帮不上忙,但她就想在一边陪着,明明同在国公府里,让她在后院里等着、她等不住。 徐简没拒绝。 他依着岳大夫的要求褪了长裤,人躺在长榻上,徐缈能看到他右腿状况。 这一看,眼眶就红了。 徐简受伤回京那会儿,她立刻就回来看他。 当时关系不比现在,她虽进了国公府大门,但在徐简屋子门口吃了闭门羹。 着急、心慌、也是后怕,徐缈没有离开,就站在窗户外面。 窗户关着,她知道徐简听得到,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有一茬没一茬的,说她就想知道他伤势如何,说她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远赴边关的亲人受伤,说她想到先前父亲受伤回京、却没养好……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阿简,又或者是阿简嫌她烦了,总是让她进去看了一眼。 徐缈看了,人没事,就是右腿上那道刀口伤,看得她扎心扎肺的痛。 看过了,知道状况了,阿简就送客了。 徐缈拧不过他,也不是会与他拧的性子,就离开了。 时隔两年,再看徐简的腿伤,肉眼看着比当时好了许多,伤痕也淡下去了,可徐缈知道这伤给徐简带来的影响,心里情绪翻滚着。 岳大夫的手掌按在了徐简的腿上,起先劲小,后慢慢发力。 徐缈一瞬不瞬看着,心脏噗通的厉害。 阿简没有叫过痛,脸上表情都没有,可徐缈知道他在忍痛,他额头上汗水密密冒出来,他放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地吃劲,攥了拳头。 徐缈重重抿了下唇。 她很想去握阿简的手,阿简痛时攥她的手,攥得再紧也没事。 当娘的,都是恨不得替儿子去痛的,她没法代替阿简,那和阿简一起痛,天经地义的。 可是,她也知道,阿简不喜欢那样。 阿简独立惯了,和迅儿不是一个脾气,成长的环境也不一样。 徐缈不想他为此分心。 她只能紧紧捏着帕子,在岳大夫停下来缓一缓时,赶紧给徐简擦一擦汗。 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当然,仔细去回想,这么多年了,她能照顾阿简的机会少之又少。 只有阿简幼年发烧烧糊涂了那回,父亲不在京中,她来国公府日夜不眠地照顾了好几天。 也只有那几天,她在阿简面前,才能当一位“母亲”。 如果“母亲”都是建立在阿简生病、受伤之上的,徐缈想,她情愿是不要这样的机会了。 健康平顺,才是她想要的。 别的都不要紧。 别的,到今时今日都不要紧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岳大夫足足按了两刻钟,他自己都热出了不少汗,刚要和徐简说两句话,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他顺着声音看去,很快,参辰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参辰进屋里来,禀道:“爷、姑老夫人,晋王爷来了。” 徐简抬起眼。 徐缈轻声道:“王爷这么关心你的伤啊……” “确实关心,”徐简说着,让参辰去迎晋王过来,又看向岳大夫,“今日施针吗?” 岳大夫道:“用针的。” 徐简点头。 等晋王带着叶公公进来时,就见徐简的腿上扎了十几根银针。 徐简看着他,道:“不能起身给王爷行礼了。” “不用那些礼数,”晋王叹了声,“感觉如何?” “才第一天,”徐简道,“哪有这么快。” 晋王笑了下。 叶公公也在看徐简的腿。 不得不说,扎了银针之后,看着比前回吓人多了。 “徐夫人,”他眼珠子一转,看向徐缈,“令嫒今日身体如何?好一些了吗?” 话音落下,岳大夫身体微微一僵。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万一徐夫人毫不知情,这…… 徐缈的确不知道,可她不糊涂,能听出些意味来。 眼下不可能和阿简去对什么“好与不好”的,她便温温和和浅浅笑了下:“在她屋里歇息呢。” 答了,又没答叶公公想听的。 叶公公哂笑:“是要多休息。” 徐简的腿动了下。 岳大夫看到了,赶紧按住:“不能随便动。” 徐简的喉头滚了滚,声音也哑了些:“不太舒服。” “您忍一忍,”岳大夫道,“刚开头还算好,之后刺激更大,您要忍不住,老夫得拿绳子捆了。” 这么一说,叶公公倒是没了再问刘娉病情的心思。 徐简却抬头看着晋王,道:“风水轮流转,您看,我可能也得被捆了,弄不好还要捆很多次。” 徐缈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晋王一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样子,摇了摇头:“殿下欠你的,怎么就能是风水轮流转了?要不是他还在禁足,我倒是想和圣上开了口,让他来这里坐着、看你治伤,让他多长点记性。” 徐简扯了扯唇角,额头上又全是汗水。 “你先治着,”晋王道,“本王回去了,不打搅你了。” 徐简面上一副忍痛样子,没有说什么客套话。 参辰送晋王与叶公公离开,徐缈也起身送了两步,出屋子后就不送了,转身又回里头来。 视线落在徐简身上,她发现徐简面上的神情又淡了,没有先前痛苦。 徐缈坐下,依旧给他擦了擦汗。 她知道阿简捆过太子,也知道阿简为何伤了,她只是弄不懂阿简与晋王的关系如何。 她有心要问,可还有岳大夫在,便忍住了。 又是两刻钟,岳大夫取了针,拿薄毯给徐简盖在腿上,让他再躺一会儿。 这时候,徐简攥紧的手才一点点松开来些。 徐缈看在眼里,心念一动,轻声问道:“能恢复就好了,我实在担心你的腿伤,我做噩梦都是你伤了。” 徐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徐缈又道:“怕你跛脚,怕你坐轮椅,怕你前一刻还在跑,后一刻就……” 徐简的手落在了徐缈的胳膊上,低声道:“没事,您别想太多。说起来,我明日跟人打听打听刘迅状况吧,您没少给他护身银钱,他路上应该不会吃很多苦。” 徐缈的呼吸一顿。 她知道阿简在转移话题。 怕她沉浸在他的腿伤里,就拿迅儿的近况来转她的注意力。 可确实有用。 噩梦是梦,想再多也就是梦,迅儿的状况不一样,她实在很关心,只不过碍于阿简与迅儿的关系,先前她一句都不敢问。 “能打听吗?”徐缈问道,“他罪有应得,我知道轻重,只要他没病没伤,我就能放心些。” 徐简道:“我问了后告诉您。” 他与刘迅没有任何兄弟之情,甚至,仇多、恨也多,但徐缈不同,刘迅毕竟是她生的、养的,十几年的母子之情岂是说抛下就抛下的?徐缈也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骨肉的人。 她若真能做到随随便便割舍一方,从前她就不会疯了。 又休息了会儿,徐简起身、整理了仪容。 右脚落地,酸痛得厉害。 这也难免。 他受伤久了,养到先前那样,算是达到了一个平衡,说穿了就是“习惯了”。 现在开始治了,习惯就得改了,脚一踩地,哪哪儿都觉得怪。 岳大夫看在眼里,道:“得有半个多月。” 徐简颔首。 半个月多的酸痛,而后,是更加折腾的痛,岳大夫说的“再伤一遍”那种痛。
第311章 自是不能少(两更合一) 盛夏的暑气渐渐淡了。 载寿院里,小段氏看完了定礼册子,心情放松不少。 把册子递给黄氏,她笑着道:“我看着不错,你觉得呢?” 黄氏接了,来来回回仔细看了两遍。 老夫人过目了的,黄氏不会有什么意见,她就是心里欢喜、喜不胜收,才想多看看。 “我瞧着合适,”她舒了一口气,转头与陈氏道,“这些日子辛苦三弟妹了。” 陈氏亦是兴高采烈的。 操办这些事情,其实并不轻松,虽然不是什么力气活,但精力上牵扯着。 而且,给自家儿女办事,办坏了自家糟心,为侄女办事,又是另一种,需得更谨慎些。 陈氏累归累,但心里并不烦闷。 伯府里她掌事,她乐在其中,尤其还是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沾点儿喜气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一样。 “也是姑爷选得好,”陈氏道,“余姑爷好说话,替他操办的井大人也好沟通,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轻松又美满。” 黄氏听着这话就笑了。 视线落在册子上,颇为珍惜地,手指在上头抚了抚。 她很踏实。 上一次,云静与许国公府议亲是高嫁,黄氏盼着女儿能嫁得好,但整个过程中,人是飘飘然的。 换庚帖、商议定礼、放小定,她整个人都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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