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道:“腿上不适,让殿下见笑了。” 李邵:…… 见笑? 他能笑得出来? “我笑什么?”李邵坐了回去,把着茶盏耍玩,嘴上却透着不忿,“我被骂成这样,没哭就不错了,还能笑?” 徐简佯装不解,问:“殿下何出此言?莫非顺天府又查到了什么?单大人找到了失踪的耿保元?还是知道了耿保元当初要绑的是谁家姑娘?” 李邵的火气蹭蹭就往上冒了。 与徐简打交道,最烦的不是事事被徐简压一头,还是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简知道他哪里痛,句句就往哪里割。 偏还都是钝刀子,割起来不见血,旁人看不出端倪来,只有被割的李邵自己才知道,痛得厉害! 就像现在,话里话外耿保元,一句不提流言蜚语。 可外头那些事情,徐简会不知道吗? 不可能,徐简心知肚明! 汪狗子候在一旁,听殿下与辅国公这几句交谈,心就往下沉了。 殿下不是辅国公的对手,辅国公再这么来两段,殿下一准跳脚。 眼看着太子要开口,汪狗子捂着嘴,偏转过身去“咳咳”两声,一副天气寒冷、嗓子不适的样子,而后又平复下来,与在座的贵人们赔礼。 林云嫣看了眼汪狗子,又看向李邵。 果不其然,被这内侍一打岔,李邵看似稍稍稳了稳。 林云嫣便对汪狗子道:“前几天我嗓子不好,大夫配了润喉的药材给我煎茶,我让人送到隔壁,公公别客气,坐着喝两口。” 汪狗子立刻道:“谢郡主,小的一时没顺着气,不打紧,您不用费心。” “几口药茶而已,本就是我在喝的,算什么费心,”林云嫣冲徐栢一摆手,又道,“殿下如今最是器重你了,你若病了,一来殿下身边缺人手,二来、万一过了病气给殿下,那就糟了。吃茶去吧,这儿有我呢,总不至于伺候不了殿下与国公爷说话。” 话说到这份上,汪狗子也只能应下。 退出去时,他又深深看了李邵一眼,眼里都是提醒。 这都是坑啊! 殿下千万别踩进去! 汪狗子被打发了,林云嫣便与李邵道:“殿下刚说被骂了,怎么?葛御史前次没骂完,这回又编新词了?” 话音一落,刚被汪狗子浇灭了一点的火、又倏地烧起来了。 “葛御史?”李邵道,“今儿是甄御史、尤御史,还有一个顾恒顾大人!徐简你和单慎往来多、我倒是能想到,但你什么时候和顾恒凑一块去了?我不好拿捏,李奋那个奶娃娃好拿捏是吧?” 徐简脸上淡淡的,声音也平淡:“殿下何出此言?顾大人在早朝上寻殿下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就是臣与顾大人凑一块?殿下今儿说话没头没脑,臣听不懂。” “不是你说的,那裕门关的事是谁说出去的?”李邵问,“言之凿凿,跟亲眼看着了似的,今儿一个个的在早朝上替你喊冤,喊得真情实感,难道会跟你没一点关系?” 徐简皱了眉头。 李邵见他不语,气势更盛:“说不出来话了?父皇不让你说,你心中不忿,见我最近倒霉,你就翻旧账,你怎么不想想,就因为父皇念着裕门关、这几年对你多有补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占了一头的好,如今又想占另一头?你可真不厚道!” 等李邵说完,林云嫣顺势想开口,徐简拍了拍她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 而后,徐简又问李邵:“殿下过来就是说这些?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一次都说完,臣与郡主都听着。” 李邵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何况今日是真的憋得狠了,逮着机会就没少说。 言辞激烈,情绪激荡,声音响亮。 汪狗子就在隔壁坐着,一字一字听得清清楚楚,面前的药茶一口喝不下去,几次想起身回去劝太子,却又被徐栢拦下了。 如此几次,汪狗子也不折腾了。 重话说到这会儿了,拦不拦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与其想着阻拦太子,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亡羊补牢吧。 只是,辅国公和郡主既抓着了这样的机会,又怎么会不借题发挥? 唉! 这活儿太难了! 那厢,李邵说得很肆意,似乎只有这么宣泄出来,心底里的不满才能减轻一些。 徐简和林云嫣由着他说,或者说,李邵越管不住脾气、管不住嘴,对他们才越有利。 至于用词好不好听的…… 谁在乎那些? 左耳进、右耳出的东西,能比李邵以前掌握权势时,下旨革抄诚意伯府、辅国公府的圣旨还字字见血? 等李邵说完,徐简看向他,道:“臣从未想过为了裕门关的事喊冤。 臣很早以前就说过,您是太子,臣救您天经地义,无论缘由,您身陷险境,不说臣,当时交战的所有将士都会奋不顾身救您。 当日事情不曾宣扬,亦是圣上为了您考量,您的性命是‘安全’,您的名声也是‘安全’,护您安全,臣没有什么冤不冤的。” 一旁,林云嫣重重抿住了唇,连呼吸都紧了几分。 诚然这一世,她和徐简没有少给李邵使绊子,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让李邵有朝一日掌权,为达目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是正常的。 可林云嫣亦知道,刚刚徐简的这几句话并非妄言。 曾经的曾经,徐简真真切切是那么想的,君臣二字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哪怕丧身火海,在她全然不知的那些混沌时光里,徐简也给过李邵无数的机会,他的第一选择是把李邵掰回来,是肩负着圣上给他的“引导太子”的责任,试图让李邵走正路。 只是,徐简失败了。 李邵无药可救。 若非失望直至看穿,今时今刻,她与徐简何至于走一条与圣上想法相背的道路? 他们能瞒过圣上,仗着的也不过是灯下黑。 圣上信任他们,他们与李邵的利益太一致了,不可能背离李邵,而李邵生事的能耐又着实厉害…… 只是,灯下黑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被照着光,他们决不能错失这次好机会。 林云嫣绷着脸,问:“所以,殿下今天过来,不是来关心伤势,而是来兴师问罪的?殿下这么咄咄逼人,圣上知道吗?鱼和熊掌?殿下又要寻刺激犯险、让人舍命相救,又不想被全天下知道坏了名誉,殿下厚道吗?” “宁安!”李邵怒喝。 “殿下若觉得自个儿占理,”林云嫣起身走到门边,比了个“请”,“我们进宫去,去慈宁宫、去御书房,仔细说说这个理!” 哐当—— 茶盏落地碎开,瓷片飞溅。 汪狗子顾不得为自己的失手赔罪,飞一般从隔壁冲出来,拦在林云嫣身前:“哎呦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说到要进宫去评理了呢?” 一面说,汪狗子一面看李邵,看得眼眶都泛红了。 多大一坑啊! 挖在路中央,也没拿草堆树叶遮盖,就这么大大咧咧露着,他甚至还指给殿下让认了认这坑! 都这样了,殿下还往里跳! 不是顺着边落下去,那真是一蹦三尺高,凌空下坠,愣是要摔个狠的。 即便是太子殿下,也禁不住这么摔呀! “郡主……”汪狗子见林云嫣扭头不理会,只好又去寻徐简,“国公爷,殿下今日早朝时遇着些状况,您也知道的,御史大人们说话一套又一套,属实不好听,殿下这才…… 您帮着劝劝郡主,这些事情不值当惊动宫里,眼瞅着要过年了,是吧?” 徐简不表态,汪狗子再劝李邵:“殿下,您是来探望国公爷的伤势的,也是想与他好好说说裕门关的状况,您……” 汪狗子着实尽力了,在三位贵人中间来回说和,偏林云嫣和徐简是故意的,李邵又是个不听劝的,饶是他费尽口舌,依旧没用。 如此僵持了一阵,林云嫣先开了口,她问李邵:“殿下今日到底为何过来?” 汪狗子垮着脸转头。 没错,郡主给了台阶,但殿下那个脾气,能说是被圣上逼着来赔罪的? 所以这台阶只向上、不往下。 “我就是好奇,”李邵道,“你们两人在府里待着,怎么还能生出这么多的事?” “那您看明白了吗?”林云嫣反问,“看明白了就请吧。” 李邵的视线从两人面上划过,冷哼一声,大步出了花厅。 汪狗子赶忙跟上去。 还是走了好,再待在这儿,指不定这坑底再塌一层。 徐栢小跑着送客,林云嫣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等李邵走出国公府,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后脚那扇朱漆大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 动静很大,震得边上的白雪飘起沫子。 李邵皱着眉看汪狗子。 汪狗子讪讪,他正对着门,亲眼看到是郡主过来猛得摔上了门,不过这话断不能告诉太子。 已经够乱了,没必要。 门内,林云嫣啪啪拍了两下手,神清气爽。
第379章 就这点手艺(五千大章求月票) 林云嫣回到花厅。 徐简依旧坐在榻子上,拿着茶盏,慢条斯理饮用。 见林云嫣回来,徐简便侧着身子拿过她原先用的那只,将里头凉了的茶水倒了,又添上热的。 “今儿的枣泥糕不错,”徐简把茶盏推过去,“配茶正好。” 林云嫣弯着眼笑。 既然李邵走了,他们两人也无需在自个儿家里装什么深沉,反倒是因为进展顺畅而放松不少。 “顾大人真是一座好钟,”林云嫣咬着枣泥糕,点评了一句,想想又道,“你先前说尤御史与顾大人颇有私交,按理会当个发难的先锋,那甄御史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徐简抿着清茶,眉宇舒展:“我若没有猜错,可能是费太师。” 林云嫣挑了挑眉。 朝堂上的人事,她肯定不及徐简清楚。 “甄御史是太兴二十三登的榜,那年的主考官是时任礼部尚书费大人,也就是现在的费太师,”徐简道,“甄大人算是费太师的门生,只是在一众门生里、看起来关系不够亲近。” 能坐上三公之位的,自然都是在朝中耕耘多年,说一句“桃李满天”也不为过。 而有考生与主考的关系在,尊称一句“老师”亦不夸张,不过老师少、学生太多,只有极少数的学生或是投了老师的脾气、或是合了老师的眼缘、或是能沾上亲带点故,最后往来紧密、关系融洽,大部分都是面子上的,甚至也有政见相左、阵营不同以至交恶的。 甄御史在费太师的众多学生里,表面上看,实在不算多么的“同路人”。 千步廊里遇见了恭谨行了礼而已,逢年过节想去太师府里送点年礼都轮不上,不够亲,会有攀附的嫌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48 首页 上一页 3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