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了,让他们进来就是,”李渡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怎么?难道还要我出去请他们进来?” 管事只好道:“小的看到宝盈大长公主的马车了。” “宝盈姑母?”李渡嗤笑一声,“往日她来,是长辈也是客人,我自要迎接,今日算什么?” 管事实在接不上这话。 李渡又道:“告诉王妃,好好在后院待着,前头的事跟她无关。” 管事只好去了。 他才走出前厅,就听见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看来外头的人已经涌进来了。 他半点不敢停下来,飞奔着往后头去。 徐简与陶统领走在最前,一路直到前厅。 徐简眼尖,隔了一段路就看到了李渡站在厅中的身影。 他在厅外止步,拱手行礼:“晋王爷。” 李渡转过身来看着他:“听声音脚步飞快,看来本王给你寻的大夫真有几分本事。” “劳王爷费心了,腿脚能好起来,全是那位大夫的功劳,”徐简话锋一转,“今日怎么没瞧见叶公公?” 叶公公,便是之前几次与大夫一块到国公府来的那内侍。 往日李渡在外行走,身边带着的内侍亦是他。 李渡哼笑一声:“你们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来本王府里找个内侍吗?” 徐简暂时没有回答。 前厅这里僵持着,其余各处却是动静不断。 御林寻人抓人,前院这里的人手都被聚集起来,又往后院去寻人。 林云嫣亦陪着大长公主与长公主进府,去了后院。 晋王妃脸色惨白,握住宝盈大长公主的手,问:“姑母,这是为何?王爷是犯了什么事?” “你留个嬷嬷一块在屋里等着,其余的人,我先带走了,”宝盈大长公主语调冷静,“别冲动,我在这儿总不会让你受什么罪。” 晋王妃诺诺应下。 此时,除了听话,还能怎么样呢? 德荣长公主忽然问道:“李嵘呢?” 晋王妃打了个寒颤:“清早就出去了,我也不晓得。” 李嵘是晋王夫妇的儿子,刚十一岁。 德荣长公主皱起眉头:“别不是跑了吧?” 林云嫣道:“围府前已经通知京城守备了,只要人还在城里就不会让他出城。” 可随着搜查的推进,林云嫣不由暗暗摇头。 晋王府里的人手并不少,但原本就记上号了的叶公公、童公公却不见踪影,甚至没有死士。 问起叶公公,下人们说不清人去了哪里。 问起童公公,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府里没有姓童的。 三司的人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童公公? 李渡坐在太师椅上,自顾自吃茶,闻言又问:“徐简,你真是来本王府里找内侍的?” 徐简弯了弯唇,根本不急:“王爷,我想找的内侍很多,童公公、或者说劳公公,还有一个猴脸的,可我不会在您府里找。” 他人在这里,不表示人手只围住了晋王府。 那座劳公公名下的宅子,才是他真正想围的地方。 那头由万塘指挥使带队,参辰和玄肃跟着,守备衙门的人去抄了。 当然,收获能有多少,徐简现在不好说。 他多走一步,李渡又何尝会少走一步? 就李渡这怡然自得的样子,可见今日被围府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李渡就是在等着他们围。 “永济宫那位是您出手杀的吧?”徐简开口问道,“那里的太监孙公公几次出入的宅子、真正的主人姓劳,正是曾经伺候过您几年的劳公公。此前他还伺候过您的生母章选侍……” 一连串的线索,一一道明。 李渡没有出言打断,垂着眼听着,也听其他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单慎手上一只笔写得飞快。 要不是腾不出手,他都想摸一摸自己的腮帮子。 乖乖! 背后竟然是那么的吓人! 饶是他晓得一些皮毛,都要忍不住大喘气了。 等他余光瞥一眼三司几位老大人,单慎心里又平衡了些。 那几位已经喘上了! 越发突然他单府尹见多识广。 半晌,李渡放下茶盏,道:“杀李浚、杀董妃,屠了宝平镇、烧了定国寺,在李汨那儿安插了个王六年,还借由王六年毒杀了李沧,这么多罪名,一股脑儿盖过来。” 李渡缓缓站起身,呵得笑了起来:“难为老六了,这么多罪名,罗织起来不容易。” 德荣长公主急声问道:“二哥想说,六哥冤枉你了?” 李渡眯着眼看她,笑容意味深长:“怎么会呢?我是真的心疼老六。他要杀我哪里需要这么多理由?可他还这么苦心竭力,就为了一个好名声!” 话锋忽然一转,李渡又道:“我也是笑我自己,我要不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他李沂能活到今天?我想杀他易如反掌!” 徐简道:“这么说来,王爷是认罪了?” “我是有罪,”李渡的神色凌冽起来,一字一字道,“我有罪在太过天真! 明明该是我的皇位,我除掉了李沧,李浚、李汨也一并出局,当年有能力、有想法争位的,还有谁能胜过我? 可偏偏他李沂来掺了一脚! 早知如此,我当日就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宝平!” 林云嫣沉声道:“王爷的失误又何止这些? 当日贼袭宝平是做戏,其中根本就没有杀圣上的那一环。 或者说,在您的预想之中,圣上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宝平。” 提起那夜经过,李渡似是被激怒了一般,连脖子都红了几分。 “哈!”李渡大笑一声,满是嘲讽,“李沂心心念念要找定国寺放火的真凶!可凶手是谁?要我说,凶手就是他自己! 我原本以为,宝平遇险,山上顶多派些人手驰援,等寺中起火,救援的人手也就回去了,宝平那儿有足够的时间收拾布置、不留下后顾之忧。 可我哪里想到,我那天真的六弟,真的会带人下山呢? 抛下女眷,不顾儿子,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侍卫与武僧,去救一个村子,哈,真不愧是我那爱民如子的六弟啊! 我更没想到,他那位短命妻子竟然睡沉了,烧死在了里头! 你们以为李沂撕心裂肺、要死要活,我就不糟心了吗? 我辛辛苦苦在宝平布置了那么多,却被定国寺抢走了风头,衙门都急着去查起火,对贼寇的没有那么重视了! 得亏李汨够傻,被王六年哄几句就叫嚷着要剿匪,这布局才没有白费!” 宝盈大长公主呵斥道:“都说老三疯,要我看,你才是疯了的那个!为了你的野心、你害了多少人。你说你没想在定国寺杀人,可事实上烧死了多少人?” “我比谁都不想看他们死!”李渡高声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狠狠看向林云嫣,“我杀他们做什么?夏氏若没有死,沈蕴如果不是和夏氏死在一起,让皇太后怜悯痛心又放不下,他李沂未必有当皇帝的命!”
第428章 成王败寇(两更合一求月票) 提起那些陈年旧事,李渡的情绪明显激动许多。 “没有谁说过,皇位只能由嫡长子继承吧?”他厉声问道,“凭什么我不能争?还是你们各个都天真的以为,争位不需要杀人?” 宝盈大长公主义愤道:“你还争得很光荣?老大沉稳淳厚,勤政持重,若非因为你,他本该是位出色的君王!” “沉稳?持重?”李渡不赞同极了,“他凭什么可以稳?凭什么可以重? 因为他是皇太后亲生的,他是嫡长子,他天然就高高在上、与我们这些迟来一步的截然不同。 投胎真是门学问! 看看李邵,那蠢货东西,若不是投胎投得好,他能当十几年的皇太子? 他蠢得都让人没眼看了! 他若长一辈,与我们为兄弟,不用我动手,他能被李浚戏弄死! 李沧也是,他要不是占着嫡长,不用争不用抢就能压我们一头,他凭什么去持重?” 李渡一甩袖子,指着自己,又道:“我要是嫡长,我比他都有君子之风、帝王之姿!” 可惜,他投胎没有投好。 林云嫣与徐简交换了一个眼神,问:“王爷的意思是,不满意自己的出身了?” 这话问得故意,因为在她看来,李渡在出身上固然有怨言,却不是抵触。 如果他抵触,他不会善待、重用伺候过章选侍的小耗子。 更不会替章选侍报仇。 果不其然,李渡抬了抬下颚,道:“本王只是想让姑母知道,出身带来了难题,我想脱颖而出,必须使非常手段!易地而处,李沧不一定比我做得更好,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不能当皇帝!” 扔下这话,李渡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德荣长公主。 勾着嘴角轻蔑一笑,李渡问道:“德荣,那可是当皇帝,你难道不想?你摸摸心口,你若不是女儿身,你也是皇子而非皇女,你争是不争?!” 德荣长公主抿了抿唇:“二哥,你自己行事歹毒,就别想着拉人下水了! 怎么?大哥他们都死了,这里无人可掰扯,你就掰扯到我头上来? 亏得我是皇女,要不然我出了你王府还得去六哥那儿多表表忠心!” 李渡哈哈大笑。 “是,他们都死了,他们明明都死了,”李渡恨恨道,“可父皇的选择不是我,父皇选了李沂。 李沂他有什么本事?他根本不配入局!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还是那句话,沈蕴没有和夏氏一起死在定国寺,李沂他能当皇帝吗?” 宝盈大长公主紧蹙着眉宇,余光看了眼林云嫣。 她在林云嫣的脸上看到了沈蕴曾经的影子。 想起沈蕴,她心里不由叹息。 其实,宝盈大长公主完全能理解皇太后的行事。 论私心,她那位皇嫂把沈蕴当亲女儿一般照顾,她选择扶持老六一点都不奇怪。 一位丧女,一位丧妻,皇嫂与老六就是牢不可破的同盟。 而与老六紧紧站在一起,她也能够真正为沈蕴的夫家、以及女儿争取最多的权益。 只不过,这一切都建筑在老六的仁厚品行之上。 皇嫂不仅仅“丧女”的母亲,她也是一国之母,在私心之外,她还有公义。 如果老六担不起皇位、连守成之君的资质都没有,皇嫂不会扶持他,皇兄亦不会答应把皇位传给他。 打动皇嫂的远不是“同盟”,而是品德。 这么想着,宝盈大长公主正要这么与李渡说,就听见耳畔有一清润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说话的是林云嫣。 “王爷,钻牛角尖不会让您显得正确,反而会无比可笑,”她直直看着李渡,“我母亲若没有与先皇后一块蒙难,圣上应是不会积极主动争夺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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