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便怀疑,孙美人与她无冤无仇,何至于用一个孩子来陷害她,尤其当得知她因为落胎终身不能有孕后,更加重了这层怀疑,后宫女人皆重视子嗣,孙美人若非是脑子有病,便必然是背后有人指使。 只是这回陷害她不成,那幕后之人会换个什么法子再来针对她呢。 她思考着,明芙愤愤的声音响起,“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明芙手上是个粗布的荷包,有半袋之数,她委屈道:“娘娘,现在尚宫局的人也太欺负咱们了,今日我去拿份例,他竟随便打发了个小太监,只给了这么个破荷包,还不足数!” “后面去问,他却说分量是足的,是我自己掌错数了!” 明芙恨恨道:“那么多银子从我手上经过,我怎么会算错!” 许嘉星静静听她抱怨,明芙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她凑到许嘉星另一边捏着腿,“娘娘,咱们去求皇上为咱们做主吧!” 许嘉星凉凉睁眼,“皇上为太后心思悲切,是不会进后宫的。” “连在皇陵守灵的七王爷都要回来了,皇上已经恢复了。”明芙立即拿出证据,“前几日赵嫔和孟嫔娘娘还去承远殿伴驾了。” 她满怀希望道:“后日皇上和大皇子的生辰,谢妃娘娘请了旨,宫里必定会聚一聚。” “娘娘不如那日求求皇上,皇上久不见娘娘,见面三分情呢。” 许嘉星不置可否。 明芙有些着急,但娘娘近些日子对她颇为冷淡,她不敢再劝,想了想,她扭头去唤了方嬷嬷。 方嬷嬷来得很快,她也持后日许嘉星面见皇上的想法,“奴婢思来想去,之前孙美人在咱们宫前受惊,皇上恐是有些误会,娘娘还是同皇上解释解释吧。” 许嘉星不禁笑了一声。 从前嬷嬷总要她谨记后妃之德,若是皇上在她这停留三日以上,便一刻也等不得地让那些依附她的妃嫔来分走一些恩宠,还要她把皇上送来的珍宝也赏赐给她们,做足了贤德的样子。 这会儿子皇上不来了,嬷嬷竟也会着急了,但那些受她扶持的嫔妃有一个来为她说话吗? 连最柔顺最恭敬的余才人,怕也有十日没来云苍楼了吧。 可笑她从前看不清,就算是那宫里最爱以贤德标榜自己的谢妃,也不见她把皇上往外面推,她在那里不伦不类地谦让,恐怕背地里多少人笑话她是个傻子。 她淡淡道:“本宫自有决断。” 方嬷嬷皱眉,娘娘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还想要再说,明芙赶忙扶她往外走,娘娘最近嘴毒得很,嬷嬷再磨蹭磨蹭,指不定要被娘娘训成什么样呢。 挥手让红乌跟着下去,许嘉星望着窗户外高高的明月,月光皎洁却清冷,身边三三两两落着星子,是黑夜里最亮的存在。 许嘉星心里无比抗拒和皇帝相处,哪怕只是想着要与他共枕而眠,她的胸口就直犯恶心。 然而在冰冷的宫里,没有皇帝的恩宠,怎会平平安安舒舒坦坦地活下去。 嬷嬷指望她做个高高在上的贤妃,皇帝可以摆出来的敬重比缥缈无依的宠爱更长久,哪怕将来不是自己的孩子登基,新帝也得孝敬好一位严格自持的太妃。 许嘉星曾一度被嬷嬷的说法折磨,一边是皇上骤然翻脸贬斥后妃,一边又是皇帝对自己超然于外的宠爱,她深陷在对皇帝的爱慕里。 然而现在她的想法决然不同。 成安帝的命很长,上辈子,他好好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十多年,放着现成的皇帝不靠,指望着那不知名目的新帝让自己安享晚年,简直是笑话。 她从盲目的感情里抽身出来,冷眼瞧着皇帝,无比明白这个人对女人的挑剔。 许嘉星一遍遍地说服自己,父亲好好的,许家也好好的,皇帝还没做出最让自己厌恶的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能缩在云苍楼任人宰割。 只要再次踏进后宫,她就一定要做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让她的孩子一辈子尊贵平安。 ------- 许嘉星决定赴宴,云苍楼小小的兴奋了一下,洒扫的人也卖起了力气,只是宫墙角落能干干净净,那些萎蔫的花与破损的物件,却无能为力,只能寒碜地立在那里。 明芙小心地抱着她刚摘回来的花挡住瓷瓶上的缺口,又被方嬷嬷呵斥着取下,太后过世没多久,怎能张扬地就摆上这么鲜艳的花。 许嘉星:...... 她每日一睁眼看着她宫里的素净就很不习惯,想她还没进宫前,月江阁是多么奢靡温软,哪如现在,被嬷嬷布置地跟个尼姑的住处一般。 以后她必定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扔出去。 在雨兰的侍奉下,许嘉星坐在了梳妆桌前,谢嬷嬷从屋外走进来,瞅着许嘉星乌黑散开的头发,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头油,“娘娘怎么没抹上桂花油,这头发要日日不缀的抹着,梳出来的头才好。” 许嘉星按住她的手,“放下。” “桂花油厚重,本宫不抹。” 她叫过雨兰,指点着雨兰为自己挽发,雨兰手很巧,三两下就明白了许嘉星的意思,小心挽出了一个精致的惊鸿归云髻。 这个发髻落在许嘉星的头上,不显高调,反而衬得人脖颈修长,有仙人之姿。 谢嬷嬷微怔,看在这头发确实恰如其分,她没有再强求,转头拿起了桌上的脂膏,“今日是大皇子的生辰,娘娘作为她的庶母,打扮不可太艳丽,便用这款吧。” 许嘉星再次道:“不必。” 她亲手为自己涂上由桃桃做的,郑太医检验过的脂膏,脂膏细腻,没有重重的粉尘味,涂在肌肤上,雪白光滑。 一瞬间,谢嬷嬷晃然愣住,仿佛那个当初犹在闺帷里明艳骄矜的五小姐又回来了似的。 那时候的小姐年纪还小些,被叫起去永宁伯府,对她选的口脂极不满意,直接由着性子换掉,大太太也只笑意满满地纵着。 许嘉星从铜镜里看到谢嬷嬷站着发呆,轻轻用螺黛描眉。 谢嬷嬷这两年统掌了她的服侍妆容,她本是母亲送给姐姐的嬷嬷,由大的变成跟小的,总觉得自己临危受命,能做主子的主了。 她哼笑一声,“这里无需你伺候,下去。” ----- 太华殿里,宫人们脚步匆匆,轻巧地布置好每一处位置,皇帝新年后第一回 合宫夜宴,多少娘娘小主等着这天呢。 “柔嫔姐姐,大皇子呢?”孟嫔坐着轿辇第一个先到,她背后夏知灵跟着冲柔嫔行礼。 柔嫔坐在太华殿上首侧位,皇后不在,今日便相当于是她的半个主场,“皇上下午把照儿叫走了,晚上带着照儿亲自同来。” “大皇子与皇上同月同日出生,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没这个福气呢。” 孟嫔摇着扇子坐下,夏知灵巧笑倩兮,也恭维道:“昨日皇上便去了娘娘宫里,现下又带走了大皇子,皇上待柔嫔娘娘真好。” 柔嫔笑了笑,“宫里好容易聚上一回,妹妹快入坐吧。” 后妃们其乐融融,每日都赶着对柔嫔说句吉祥话,有的人眼神还落在戚昭仪身上,盼望着她的女儿过生辰时也能得皇上恩准,热热闹闹庆贺一场。 许嘉星在人到了半数时赶到了,她一进殿,众妃们说笑的声音立时少了一大半,神色莫名地看着淑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穿得可真花枝招展,生怕皇上看不到她吗?” 她们窃窃私语,诋毁的话一说出口,也泄露了隐藏其中的羡慕嫉妒,还有某些人的错愕。 本等着看淑嫔冷落的笑话,谁成想她跟从前受宠般一样装扮,甚至,更高调了,要知道当初她最受宠的那些时日里,也是规规矩矩,不曾穿这些新奇的衣裳。 “她衣袖的褶子还真听好看,走起路似有若无,甚是灵动,是宫里哪位绣娘新做的吗?” 说着说着,她们便把话题拐到了许嘉星的衣服上。 “没听说啊......” 明芙格外高兴,她耳朵灵,听到那些话还悄悄告诉许嘉星,与有荣焉道:“娘娘,您今日选这件衣裳真是对了,看她们还打听是谁做的呢。” 许嘉星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余才人坐在大殿边上,想过去行礼,见着大家对许嘉星不错眼的诸多谈论,最后也放弃了。 酉时,皇上穿着明黄的锦纹龙袍,牵着小小的大皇子一步步走上台,他看着瘦了很多,想来是真真切切为太后的去世悲恸。 “都起来吧。” 皇上一到,万寿宴则顺利开始,宫人们一道道传着热菜,乐师们轻柔伴乐。 大皇子最灵秀,他第一个跑到殿下,跪在地上给皇上磕了三个响头,“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大皇子的贺礼是他亲手写的一半的孝经,他不过四岁,一手字已经规规整整,成安帝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龙心大悦,亲自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谢妃看得眼皮一跳,皇上坐在龙椅上,大皇子此刻相当于也坐在上面。 接着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年纪小,送也送不出个花,各自说了段祝寿的话就下去了,皇子们贺完,接着就是公主。 大公主是宫里最大的孩子,她已经七岁,行为举止都很沉静,她冲着,送的是自己绣的荷包。 成安帝拿过那个荷包,绣工极好,知道女儿不会拿旁人绣的东西来作假凑数,他将荷包放回托盘,“你的心意父皇知道了,只是你年纪尚小,于女红一道也不必太钻研,这荷包父皇收下,日后便不要绣了。” 他的女儿是大宴朝的公主,有的是人为她做这些事。 有父皇的话,大公主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欣喜,然而很快消失不见,默默地回到纪妃背后。 等孩子们都坐下,这场万寿宴才算真正的开始,妃子们简直拿出了十八般武艺,送这送那,桃桃都快看花了眼。 明芙担心道:“娘娘,咱们只准备了贺礼是不是不够啊。” 她们坐在中间,也没生事,但就是主动有人要招惹她们。 夏知灵放下与皇上敬酒的杯子,另举一杯问道:“不知道淑嫔娘娘的贺礼是什么呢?” 她捂嘴轻笑道:“娘娘总是缩在云苍楼不肯出门,一定是准备了许久吧?” 成安帝一整晚没落在许嘉星身上眼终于飘了过来,他眼神淡淡,这么久没有见面,他眼里没有一丝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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