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宁缓缓说:“宫里一下死了两个妃嫔,这件事总得有人负责。” “错的难道不是朕吗?” “皇上真想让自己挂着暴君的名头,背负千古骂名吗?”樱宁对丁春芳说,“丁将军,你先下去,我要和皇上单独说话。” “卑职告退。”丁春芳犹豫了下,起身慢慢离开。 “皇后有什么要紧事要谈?”皇帝伸手揽住她腰身,手背在她脸颊划过,笑容有些放浪形骸,酒气直直扑到面上来。 樱宁用力拍开他的手,双手抓住他的衣衿,怒叫道:“三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好!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 她神情愤怒,眼泪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眼眸中全都是伤心,失望和无助。 唐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你哭什么?朕又没有欺负你。” “虽然我泄愤杀了李成,但我知道,没有你的默认,他绝不敢弄豹子那种东西到宫里。”樱宁虽然强忍,但声音控制不住带着浓郁的哭腔,“来之前,我去看了王止筠。说实话,在这些妃嫔中,我最喜欢王止筠娇憨纯真,也喜欢她圆圆的脸和弯弯的眼睛。可是,豹子咬掉了她半边脸,咬断了她的腿。她容貌尽毁,这辈子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唐卿却只是笑着:“这是朕的错,不知道王止筠是皇后喜欢的人,否则便不叫她来了。” “在你的心里,她们的命就这么贱吗?”樱宁含泪问,“只为了你一时欢愉,便让豹子扑杀撕咬妃嫔们,她们都是你的女人啊!是不是哪一天,皇上也要让豹子来撕咬我?” “朕怎么会让那些畜生伤害你呢?”唐卿笑道,“关于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你别气啦。” “皇上好轻描淡写啊!” “不然呢?”唐卿淡道,“难道非得要朕给她们偿命,你才能消气吗?” 樱宁闭上眼,颓然坐了下来。 唐卿蹲到她面前,柔声说:“这真的只是个意外,难道你不信我了吗,大小姐?” 樱宁睁眼看向他。 唐卿用手指理着她的发梢,声音温柔:“朕听说,你和辞儿出宫游湖去了?” “是。” “马尾湖吗?” “是的。” “朕有多少年没去马尾湖了,真怀念年少时陪你乘船游湖的情形啊。” 樱宁抓住他双手:“三哥,你想乘船,我们如今依然可以去。” 唐卿笑道:“湖面结冰了呢,乘不了船的。” 樱宁微怔。 唐卿又说:“除了你和辞儿,还有谁去?” “还有……辞儿的一位老师。” “叫什么?” “青岚。” “哦,就是那个林大儒的关门弟子?” “是他。” “朕隐约听说,他的容貌与朕有几分相似。” 樱宁心中一跳,垂下眼帘:“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何其多。” 唐卿笑笑:“他长得像顾长渊,你自然喜欢他了。”
第1403章 从此满意 樱宁的语气带着几分祈求:“三哥,你能不能好好做皇帝?别再这样了。” “不过死几个人,何况还是个意外。”唐卿淡道,“你如今亲眼瞧着这情况,便觉得受不了了吗?也许你忘了,那些年我在战场上的名号。” “战场小魔王。” “要得到魔王这个称号,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 “那是打仗,两军对阵,自然不能手下留情。” “大小姐,若你亲眼见到了,便不会这么说了。”唐卿温和的说,“你好好做皇后,若你烦了,闷了,便出去玩一玩。朕绝不会禁锢着你。” “三哥,朝廷已经这么乱了,你还终日在后宫鬼混,这样真的不行,会出大事的!”樱宁握住他肩膀,“就当我求你,好好做这个皇帝。行吗?” 唐卿笑道:“好,我会好好做皇帝的。” “三哥,你同意了吗?” “若朕的条件是,你把皇后之位让出来,辞儿的太子之位也让出来呢?”唐卿看着她的眼睛,“只要你这么做了,朕便认真做个好皇帝。” 樱宁怔怔看着他。 唐卿微笑:“怎么,舍不得?” “我答应你。” 樱宁说。 唐卿眸光微凝。 樱宁一字一句说:“我不做皇后,辞儿也不做太子。甚至,大哥和二哥会辞掉官职。我爹会带着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全家归隐山林,从此不再涉足朝堂。做了这些,三哥从此能满意吗?” “行啊,你们做到了,朕便从此做个好皇帝。” “希望三哥不要食言。” 樱宁转身走出勤政殿。 远处亭边,丁春芳立在雪地里。头上和盔甲上已经全都是雪。 樱宁走过去,说:“丁将军,杀李成的命令是我给你的,皇上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你。你不必在这里,该做什么便去吧。” “皇后娘娘,臣早就想杀了李成这个腌狗,臣不仅不后悔,还要谢谢皇后娘娘给臣这个机会。”丁春芳沉声说,“这两年,都是李成这个狗贼欺上瞒下,挑唆了皇上做了许多错事。皇后娘娘您受委屈了。” 樱宁笑道:“丁将军和皇上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但自从皇上登基,就冷落疏离了你,想必你心中更委屈。” “陛下是君,君臣有别,臣不委屈。但臣不忍见陛下如今这般情形。” “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樱宁轻声说,“对了,丁将军,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皇后娘娘尽管吩咐。” “替我给燕南郡王府带个信儿,请我父亲和两个哥哥进宫,我想见他们。” “是,臣这就去。” “不急,你出宫后顺道走一趟便是。” 樱宁说完便走了。 丁春芳看着皇后娘娘单薄的背影,独自走在雪地里,显得有些萧索和孤寂。 他担心皇后娘娘有急事,把当值的事情交给一名手下,便急急忙忙出了宫,骑马来到燕南郡王府,把口信儿递进去后,他婉拒了留下喝茶的邀请,骑着马在街头转悠,忽然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第1404章 一家四口团聚 丁春芳不由自主催马过去,追上那道人影。 “这位公子!” 他叫了声。 那道背影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丁春芳呆了。 …… 次日,燕南郡王李雁行带着大儿子李辅承和二儿子李第尧,进宫面见皇后。 樱宁早早在勤政殿的前殿候着。 父子四个相见,难免有一番激动。 尤其樱宁和大哥李辅承,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不见,再看大哥,年纪轻轻,头上竟然已经有了白发,夹杂在黑发间,显得有些刺眼。 人也黑了,瘦了许多。 他们兄妹关系原本便比别人更亲厚,相见后,说了些别后家常,提到逝去的母亲,不免又掉了眼泪。 “大嫂最近身子好吗?”樱宁问。 “好着呢。”提到这事,李辅承露出几分笑容。 小夫妻盼着这个孩子,不知盼了多久。 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樱宁道:“家里的事情,尽量别让大嫂操心劳力了,让她安静养着。” “有你二嫂呢,别担心。”李第尧笑道,“你二嫂那身子骨,连续熬几宿,眼睛都不带红的,还能生龙活虎的出去游玩。体质比我还好,这人与人的差别,真是太大了。” 樱宁笑道:“所以二嫂生养孩子一点也没受罪,生完了就好了。” “是啊。人年纪大了,才知道,天生一副好身体,真是老天爷的赏赐。”李雁行叹道,“你们母亲就是身子弱,否则也不至于……” 李辅承道:“爹,过去的事情,别提了。今儿妹妹找我们来,有要紧事商议呢,别总招得妹妹哭。” 若深究起来,杨氏身子弱,也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当年生樱宁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 这也不能不说是杨氏早早过世的原因。 李辅承不愿意让父亲提这件事,也是不想妹妹因此伤心。 樱宁知道大哥的心思,心内不免有些感伤。 她说:“爹,大哥,二哥,之前我与你们商议过的事情,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呢?” 父子三个相互看看,忽然就一起笑了起来。 樱宁不解的看着他们。 李雁行笑道:“我反正已经是致仕了,如今只头顶着个燕南郡王的爵位混日子罢了。说起回老家,若不是为了你们母亲和你们几个,我早就走了。” 李辅承叹道:“年少时,父亲常年在外打仗,我进锦衣卫,也并未是自己本意,被大臣们厌恨,被百姓们骂,心里能好受才怪呢。” 樱宁道:“大哥都是为了我们才受这些委屈,吃这么多苦头。我当年不懂事,还因此与大哥生分,闹别扭。” 李辅承笑道:“大哥从没放心上。我既然是长兄,照看母亲和你们是应当的。自皇上登基后,咱家成了皇室外戚,难免受人嫉恨,也让皇上对咱们心有忌惮。” 他被远远派到外地当官,便是这个原故。 李辅承道:“我是个恋家的人,这辈子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爹娘弟妹能够过安生日子,一家人平平安安聚在一起。如今皇上不信任我,让咱们过着骨肉分离的日子,我是不愿意的。”
第1405章 空着手来,一身孑然的走 樱宁看着黑瘦沧桑的大哥,心中酸涩。 他这辈子为了家里,背负太多委屈和辛酸。 为了防止眼泪掉下来被他们瞧见,樱宁垂下头,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然而父子三个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任何一点细微的小动作,又怎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李第尧轻声说:“我知道,父亲和大哥都是早已经厌倦了官场的人,家里大概只有我对朝廷还有几分留恋。但你们是了解我的,是绝不是因为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和权势,我是看着朝堂混乱,皇上不问朝政,百姓生活困苦而心痛难受啊。” 樱宁道:“二哥,你不用解释,我们怎么会不理解你呢。” 李第尧低声说:“妹妹,我知道你希望全家辞官离开京城,是为了我们一家子的安危着想。但我……别人说我这种人傻也罢,我想,即便是为了黎民苍生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樱宁笑道:“二哥,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为国为民的侠之大义者。我很佩服你。” 李第尧对李雁行说:“父亲,恕儿子不孝。” 李雁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他用大掌抹掉眼泪,说道:“我儿子能有这样的决心和志气,我当老子的,难道还要苛责你吗?” 李第尧又对李辅承说:“大哥,我不能与你们一同离开了。往后,这一家子,还是要拜托你了。请你带着杨雪和孩子们也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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