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群英凝眉:“我若是不曾仔细,断不会人到了通州才出篓子。你也看到了,方才还差一步就上岸了,偏偏就是这节骨眼上出的事。你真的断定不会是你这边走漏了风声?” “除了连冗,谁也不知道,你是说连冗也不能相信吗?”徐胤说着看了眼旁侧的连冗。 连冗神色一顿:“小的万死不敢!” 何群英深吸气:“那就不存在有别人了。除了船上的人,外人也不知船上藏着此人。要出问题早就出了!” 徐胤往下走了两步,看着灯影下粼粼泛光的江水,斩钉截铁道:“都不曾有疏漏,那就只能是被人盯上了。” 何群英跟上来:“会是谁?” 徐胤目光深深:“裴瞻从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何群英目光闪动:“是他?!” 随后他立刻又道:“可是那日我按你的话把宁泊池的死因作为烟雾,他并没有怀疑。且你我就算有往来,他又怎么猜到这条船上一定有你参与?你并不止与我一个人往来,我也不止只认得一个你。何以见得我要船就是为你打掩护?” 旁边连冗看向抿紧唇的徐胤:“的确不合情理。此时我们做得隐蔽,除了今夜这一趟外,没有留下过任何与这两条船牵涉到的痕迹,裴瞻与何将军之间没有别的瓜葛,他为什么会分出如此大的精力将这两条船上?” 徐胤面对江水,凝默未语。良久后他才一字一顿地吩咐:“落水处找不到,那就沿着河岸找。再把排查的范围扩大些,水下若没有,那便一定是被人劫走了!而若是被劫走,那就一定是裴瞻干的!” 连冗弯腰称是,即刻下阶传话。 徐胤转身朝堤上走。 何群英跟随他进了马车,追问:“这丢失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你若再遮遮掩掩,可就是把我何某人当傻子耍了!” 话说完,何群英的脸也沉了下来。 徐胤望着他:“他后颈处有个刺青,你先前看到了吗?” 何群英凝眉:“那是什么刺青?” 徐胤自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后铺在他面前:“是这个。你们卫国大将军府,也是有份参与征战大月的,这个你应该认得?” 何群英望着纸上的图案,神色忽变:“大月?!” 他倏地挺直了脊背:“你藏在船上的人,是大月人?” “没错。”徐胤目光沉郁,“他是大月人。而且,还是大月皇室中人。” 何群英神色剧变,如果不是身处马车之中,此时此刻他已然要惊跳起来! “你身为大周重臣,何以会私下与大月皇室接触?而且大月皇室不是全都在裴瞻杀入宫城之时自戕的自戕,斩杀的斩杀了么?怎么还会有他们的人在?” “对此我也很惊讶。”徐胤把纸折起来又放回怀里,“当我接到潭州祖籍来信的时候,就意识到只能把他弄到京城来当面审问才能找到答案。” “可他为何又会去潭州?”何群英望着他,“为何他会去你的祖籍?” 徐胤望着前方,抿唇轻啜了口,缓声道:“这个,我当然也同样不清楚。” “老爷!” 马车之外传来了徐家护卫的声音。徐胤如同被突然击打了的炭火炉,沉暗双眸里迸出一簇花火,转瞬消失在黑暗中。他回应道:“什么事?!” “弟兄们沿着河道搜寻了一里远,均不见箱子踪迹!却在离落水处不远发现了很大一片水渍,以及被打开了又藏在树后的木箱!” 一听此言,徐胤与何群英同时站起来,相继下车,跟随护卫朝木箱发现地赶去! 树下已经围了不少护卫,徐胤上前一看,果然正是打上了宁家商号的一只木箱,而此时却人去箱空! 徐胤面肌抽动,两眼炯炯地望着京城方向:“除了裴瞻,还有谁有本事把这件事办得如此利落?!” 何群英弯腰看了看木箱破损的情况,又看了看地上水渍的范围,却不像徐胤这般紧张,他只道了声晦气,而后道:“不过此人既然只是来历不明的外族人,就算落在裴瞻手上,也不过是替他干了场活,最多就是让他去邀功了,于我们来说倒谈不上特别大的损失。” 跟宁家借这两条船,一是他自己的确挪用何家公中家产干了点私活,二是徐胤要避免途中节外生枝而暗中押送这个人进京,如今目的之一已经达到,目的之二出了点岔子,固然可惜,但也不要命。 何群英作为大周武将,打心底里也不愿意与战败的外帮人有牵扯。 但徐胤听完他这话,神情却更加意味不明了,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离开了树下。 “来人,去打听裴瞻今夜行踪!” …… 杜明谦端着茶,望着灯火那头的裴瞻,恍惚神思早就不在躯壳里了。 “你是说,荣王父子费尽力气,或者是忍气吐声任凭徐胤无法无天,是因为要死死地隐藏起那桩我都是第一次听说的血案?以及他死死地藏着自己的杀人罪证不让人知道?” 裴瞻把一口气喝完的茶放下来,点头道:“没错。” 省去了梁宁变成傅真的这一段,余下这一路不断发生的风波他全都和盘托出了。 从着手调查白玉胡同血案以来,哪怕是刻意隐瞒,也已经有不少端倪露在了面上。 不说别的,光是裴家这两口子与荣王府及永平磕碰不断,这事儿就透着不寻常。 杜程两家与何家不同,除去何家外,五大将军府里剩下四家依旧关系紧密,肝胆相照,血案真相虽然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未曾确认,可是荣王父子杀人的背后隐藏的巨大秘密是已板上钉钉,他们连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母亲因此而被徐胤杀死都不敢往外一吭声,裴瞻他们已经再没有理由不拉上大家一起关注。 程家虽然只有程持礼一人知道,却程持礼从旁看护着,也够了。 杜家却还蒙在鼓里,裴瞻至少不能让杜家如同何家一样让徐胤钻了空子。 “难怪了,”杜明谦喃喃感叹,“难怪你们几个时常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感慨完他又抬起头来:“那宁夫人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这就是五弟妹会成为你妻子的原因?” 裴瞻就知道绕不开这儿,这几家子弟有出息的脑子都没有白长的。但眼下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他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也差不多就是这般。” “将军!” 话说到这里,郭颂恰好就进来了:“那人醒了!” 裴瞻瞳孔一缩,方才还缓和着的神色顿时阴冷下来:“极好!” 他站起来,看向杜明谦:“刚才不是还问我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吗?跟我走吧,应该会让你吃上一惊的。”
第303章 大月 宅子靠西的厢房,鲁重阳跨门出屋,就遇上了到来的裴瞻杜明谦以及从另一边过来的傅真。 不等他们开口,鲁重阳就指着身后:“人醒来了,除了手筋断了,没什么大碍。但还挺凶,你们注意。” 三人相视一眼即跨门入内,一眼便见到了正被护卫们押着趴在地下的人。 此刻他手脚又被缚起来了,听到声音他把头扭过来,蓬发下一双眼睛有警惕,有恐惧,还有疑惑。 “这是?”杜明谦不明地看向裴瞻,“他怎么也是湿漉漉的?你们到底从哪儿把他弄来的?” “通州码头。”裴瞻说着挥手,“把他上衣扒下来。” 护卫们依言照做。 男人毫无反抗之力,失去了衣物的遮蔽,他后颈下的刺青赫然出现在灯光之下。 杜明谦望着这刺青,先是凝眉细看,随后他双眼蓦地睁大,脱口道:“他是大月人?!” 他迅速扭头看着面前这对神奇的夫妻:“这个刺青,不是大月皇室里的侍卫才有的么?你们怎么会捉到这样的人?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通州?” 虽然裴瞻之前已经卖了关子,可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下的震惊了。 大月被裴瞻所灭,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灭,攻入都城活捉国君的那种。当时跟随裴瞻进大月都城的是杜明谦的大哥,杜明谦虽然没去,却也从他大哥的口中将破城的前后经过听了个滚瓜烂熟,大周被大月骚扰多年,几度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戍边的将帅几家没有伤亡在西北战场的亲人?一举攻下了敌国都城,怎么可能会不尽全力斩草除根? 大月皇室被灭之后,宗室里的侍卫宫人,不至于被全部屠杀,但他们的主子一死,剩下的自然都成了乌合之众。即便是在大战之中有幸存下来的侍卫,也早已经四处奔命。 战争结束将近一年之时,却又有一个侍卫出现在大周京畿,且在通州码头落到了裴瞻手上,这难道不让人诧异吗? “没错,他身上的刺青就是大院宗室护卫的刺青。他出现在通州码头,是因为徐胤让何群英出面,租借了宁家商号的两条船,悄悄地把他送往京城。” 杜明谦立刻明白了先前徐胤为何也会出城,他当下道:“漕运是从杭州北上,徐胤跟杭州又有什么瓜葛?” 裴瞻望着地上的男人:“徐胤跟杭州没有瓜葛,但是这个人,却是从他的祖籍潭州送去杭州的。也就是说,这个有着大月宗室侍卫刺青的人,他不远万里寻到了徐胤的祖籍!” 带兵打仗的人思绪总是格外灵敏,杜明谦很快领悟到了当中的关键:“徐胤跟大月有什么关系?”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立刻转向地上这个人:“你为什么会寻到徐胤的祖籍?徐胤又为何如此辗转把你运送到京城?!” 徐胤是朝中重臣,他必然明白两国终战还不到一年,这样身份敏感的人出现在大周国境之内,最正常的做法就是立刻将他拿住送入官府进行审问核实,而他却是让人私下里把人带到京城来,他想干什么? 男人却把双唇闭得紧紧的,一副抗拒到底的模样。 杜明谦抬起头来,又看向裴瞻和傅真:“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们怎么知道他是从潭州送过来的?” 傅真道:“因为我们上个月就打发人去了潭州,而就在昨日,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说着她把正好揣在身上的那枚翼王府的铜牌递到他手上:“这个东西,是从徐胤打发去潭州看守徐家祖宅的管事身边拿到的。” 杜明谦在西北多年,自然对大月国内皇权争夺的历史早有掌握,一看到这个牌子,他就再次愕然了。 但还没等他惊讶出声,地上的男人率先起开了嘶哑的嗓子:“飞马令!” 三个人齐齐看向他,傅真道:“终于舍得开口了?” 男人咬起了牙根,目光大睁望着前方,不知正想着什么,双眼之内似翻动着汹涌波涛。 杜明谦道:“你去往潭州,难道是为了找这个牌子?” 男人看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后,又把牙关紧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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