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亦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身子微沉,忽而哭出声,哭声悲凉又绝望。 “阿恒,我怕是等不到你了。” “等不到……” “那我该怎么告诉你这些年我的所做不是本意。” “又怎么告诉你……” “每每记得所有,却独独忘了你呢。” “……” 她语声痛苦又哽咽。 “你陪我的那些年,总问我开不开心,那你呢,这些年,你是否开心快乐呢。” “怎么那么傻啊,一个承诺罢了……” “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累了又不知想起什么,强撑着身子起身,苍白的面容,嘴唇毫无血色,她还是坚持着跪在地上,许久未见外面之景,一时竟是忘了东西南北,她忙擦去泪水,来回转,迷茫又焦急。 终于知道大概方向,又跟孩童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般笑出声来,她朝一个方向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鲜血涌动她却不知,嘴里低低念着什么。 似是在用自己之命,乞求一人平安归来。 寂静又阴暗的地方,额头碰撞和铁链摩擦声参杂响彻,可怜又可悲。 * 谢谭幽睁眼,眼前热气散去,她喉咙发干,眼眶不自觉生了红。 她竟是过了那般生活吗。 难怪,在入相府牢狱之时,她害怕的身子直颤抖,甚至站都站不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 被人折磨,圈禁,不知今夕何年。 那些年,只有一人强撑着她活下去。 是燕恒吧。 那个陪了她一年又一年的燕恒,总问她开不开心,却从未问过自己是否开心。 而她,也从未问过他。 记得所有,却独独忘了他,亦是那三年吧。 她说她没有能力自保,他便教她武功。 谢谭幽闭了闭眼。 人的心怎么会那么疼啊,疼的她无法呼吸,快要死去。 许久后,她才缓缓睁眼,一双眼睛已经蓄满泪水,渐渐明白为什么有好几次见到燕恒总会莫名的想哭。 空静大师没有骗她。 真的是她对前世执念太深,亦是有一人在等着她回来。 从浴桶中站起身来,谢谭幽穿好衣物,眼眶还是通红的,她开门出去,正巧见银杏回来,哑声道:“黑云呢。” “回燕王府了。” 谢谭幽皱眉,正想开口询问便听银杏道:“老燕王妃忽然晕厥,府中大夫不在,便有人前来唤了她。” 谢谭幽浑身一震。 孟南溪突然昏厥? 莫不是…… 忙快走几步,却在出院门时被温凛拦了去路,温凛瞧着她,眸色认真无半分的玩笑:“幽幽,此事你不要掺合。” “燕恒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他母妃会没事的,你不必担心,而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 谢谭幽抬眼看温凛:“他母妃何时昏厥?” “一个时辰之前。”温凛道:“想来也该是没事了。” “那我便去看看,若真无事我就回来。” “我去,你好好待在府中。” “表哥。”谢谭幽眸色平静,望着温凛好久,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平静:“你与燕恒,大理寺卿都认识吧。” 温凛眼眸微闪,想开口解释,却被谢谭幽打断:“表哥或许有事瞒着我,可若表哥不愿意说,我是不会追问的。” “听闻他母妃昏厥,我就只是想去看看。” 孟南溪是因云崇云启如此,她怕孟南溪突然昏厥与二人有关系,亦是怕二人借此机会为难燕恒或是逼迫燕恒,不去看一眼,她不放心,而她也是有话想跟燕恒说。 温凛轻轻皱眉:“幽幽,表哥的话你也不信?” “并非不信。” 谢谭幽眼圈更红了:“我记得那日表哥回京我就与表哥说过,如若没有燕恒我会死,这句话,不是骗表哥的。” 温凛拳头收紧,静静听谢谭幽说。 “我第一次见燕恒,是在回京那日,秦氏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土匪,人很多,面容狰狞恐怖,武功还不低,他们将马车团团围住,那日,雪很大,我和银杏被困其中,我很害怕。” “是燕恒救了我,没有他,我想我会失了清白又或是死在那里。” “第二次,是我主动去燕王府寻他,表哥知道为什么吗?” 温凛喉头翻滚,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的音节,只能缓缓摇头。 谢谭幽擦去啪啪落下的泪水,哽咽道:“我被秦氏逼嫁给秦怀安,秦怀安啊,他打我欺负我,他们全家人都厌恶我,表哥觉得秦氏为什么还要我嫁给秦怀安呢,我不愿却也没办法。” “后来,我见到了周嬷嬷和月欢,知道了母亲竟是被秦氏和谢靖联合害死的,还有定国将军府的大火亦是人为。” “我想报仇,可是我只有一个人。” “再后来,一道赐婚圣旨我成了七皇子的未婚妻,我不想嫁给他的,但人人都说我不要脸,勾引亲妹妹的未婚夫,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骂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谢音柔和秦氏用银杏做局逼我,还是找人毁我清白,所以那日,我真的杀了人。” “我真的很怕,可我没办法。” “所以我去寻了燕恒。”谢谭幽深吸一口气,说起那个时候,有些羞耻:“我长得不算差,所以我想以美色 诱他帮我。” “可是表哥,你知道吗,燕恒那样的人啊,心冷的要死,又狂妄,谁都不放在眼里,那日,他竟然替我擦满是血迹灰尘的裙摆。” 那个动作,那一瞬,谢谭幽记了好久好久。 “三年啊,头一次有人待我这般。” “后来,燕恒还是帮我了,他帮我摆平很多,人人说他少言,可他却和我说很多,用行动告诉我,我不该这样,我该高人一等,告诉我不要忍,他还说,他会让我什么都有。” 还有好多好多,像是怎么都说不完。 燕恒真的太好了,好到谢谭幽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怕是做了一场极美的梦。 谢谭幽泪水怎么都擦不完,鼻音极其浓重:“在青龙寺的那三年我生了重病,时常踏入鬼门关,真的好生孤独啊,每每想起,都是会委屈难过,可是后来,我忽然发现,那三年,我不是一个人。” “表哥又知道吗。” “还是是燕恒,他总是来看我,陪我,在我睡不着的夜里吹箫安抚我,给我买衣裙,惦记着我,等我回京。” “所以表哥,我如何能看着他被旁人欺负呢,那是他母妃啊,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护我,我也得护着他,护着他身边之人。” “所以,这个燕王府我要去,必须去。” 若不是梦起前世种种,谢谭幽真的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一个人待自己这般。 而那人,还是燕恒。 是燕恒啊。 一个与她不同路,却还是让自己与她走上一条路的人。 温凛听着谢谭幽所说,眸子颤颤,脸色渐渐泛白,他大概从萧然那里知道了些,以为这就是这段日子谢谭幽所受,竟是不想,那只是表面一层,一个人时的无助绝望,她怕是怕的一夜一夜的睡不着。 知晓母亲和外祖一家死因并非那般简单时,怕也是噩梦连连,每每午夜梦回,都是亲人含笑面容和带血的惨状。 被秦氏各种暗害逼迫,没有人帮她之时,她是怎么熬过来呢。 在外时,他一直想着在等一等,等到开春等到时机成熟再回京。 可他却没有想过,谢谭幽真正的处境。 是他回来晚了。 温凛心疼的不行,也是红了眼,伸手轻轻替谢谭幽擦去脸颊泪水,愧疚道歉:“是表哥回来晚了,让我们的幽幽受了这么多苦,那么害怕,那么无助。” 谢谭幽摇头:“不晚的,只要表哥活着,我就很开心。” 最起码,她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 晌午的太阳刺眼滚烫。 温凛将谢谭幽佣进怀中,眸中泪砸下,是悔恨。 谢谭幽也伸手抱住温凛,没在隐忍而是哭出声来。 银杏在一旁看着也是止不住的抹泪,从小就是父母和外祖舅舅们的掌中宝,何时受过那般委屈无助,谢谭幽一直都很难过,银杏知道的,就算是温凛回来,她还是很难过。 没办法抹平,真的没办法抹亲人皆去世的伤痛。 “不哭了。”温凛深吸一口气:“表哥同你去燕王府看看吧。”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让谢谭幽去。 而是他太怕,云启那个疯子乱来。 最主要是,半个时辰前,燕恒让黑风来与他说过,近日不要让谢谭幽出府,他问,黑风却只道不知,说不定等燕恒忙完会主动告诉他,他便也不急,就好好看着谢谭幽不让她出去就是了。 可如今看着她,泪眼婆娑,一件件一桩桩都是燕恒待她的好,哭的那般惹人心疼,他终是不忍心再拒绝,只想着,不过去趟燕王府,早些回来就是了。 * 此时的燕王府看上去有些许冷清,府外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温凛与谢谭幽抬脚进去,正巧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黑风,一见到谢谭幽,脸色变了变,还是快走几步。 “大将军与谢小姐来的不是时候。”黑风道:“今日燕王府不接客,主子现下也不在府中。” 谢谭幽开口询问:“燕恒去哪了?” “陛下传诏。” 云崇。 谢谭幽藏在袖中的手陡然收紧:“那王妃呢?如何了。” “已经服了药,只是还未清醒。” 谢谭幽没再停留,转身出了燕王府,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就传来温凛的声音。 “我入宫去看看,你回府中去。”今日天气很好,温凛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甚至有些后悔将谢谭幽带出来了。 谢谭幽没拒绝,颔首:“我在府中等表哥回来。” 温凛同黑风要了一匹马,翻身而上,便直奔皇宫。 眉眼微沉,看向远方。 只觉怕是要有事发生了。 看着温凛背影远去,谢谭幽并没有着急上马车,而是盯着地面良久,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她回眸看银杏。 只一眼,银杏便知,她出声道:“大小姐若想做什么便做,奴婢与大小姐同在。” 谢谭幽笑了:“我要去七皇子府邸,那里高手众多,我们不会死,但可能会丢了半条命,你可怕。” “奴婢不怕,奴婢会护好大小姐的。” “好。” 谢谭幽上了马车,让银杏驾马,二人一同前往七皇子府邸。 她不知道云崇唤燕恒进宫作何,却知晓,云启才是真正捏着燕恒命门之人,如此,她便要去与云启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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