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有的是公子们的生母,有的是公子们的夫人,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庭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突然出现的褚时英这张陌生脸,都无暇顾及。 褚时英选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站着,总觉得有人在偷偷打量自己,可当自己望过去时,又找不到人,随即作罢,专心往外看去。 此时时辰已到,只听:“蔡公到,考核开始——” 蔡兰着一身黑色秦服,大步迈入,所有公子公主起身行礼,“见过蔡公!” “都坐。”蔡兰站到庭院中间最大的案几后,案几旁还安置着一个火盆,不光他这有,每一个案几旁都有怕他们冻着的火盆。 蔡兰一脸正色,“话不多说,本次立嫡考核共三项,分三日考校,一日武、一日文、一日实。” 三场考核一说,公子公主们纷纷交头接耳,公子们是为了争夺嫡子之位,不想表现太差去当质子,公主们则是想好好表现,为婚事筹谋一二。 二十岁左右,最为嚣张跋扈,深受太子秦阿宠爱,险些被立为嫡子的公子媳直接问道:“蔡公,这武与文,我们都懂,实是何物?” 蔡兰道:“实乃经邦治国之实务,尔等求学多年,若不能将以致用,则毫无用处。” 开始接触政务的最年长的几位公子纷纷附和:“此考甚好!” 公子媳甩袖愤愤而坐,“那就别啰嗦了,蔡公,赶紧开始吧。” 蔡公看了一眼公子媳,暗自摇头。 此等大考,老秦王怎会不盯着,在那庭院后的某一间屋内,长史早就到位,将诸公子公主言行记录在案,待一日考校后呈递老秦王。 他道:“考校开始,第一考,武!武分四场考校。” “第一考剑术,第二考第三考,儒家六艺,诗、书、礼、乐、射、御,占射箭、驾车两门考校,另将排兵布阵列为第四考,现在,开考——” 所有公子公主们,均被带下去换方便骑射的胡服,只有秦岐玉,他不光拒绝了内侍要领他换衣裳,还管内侍多要了一盆火放在脚边。 两盆火,他依旧觉得冷,所以又要了暖手炉。 庭院中,只有他与蔡兰,蔡兰作为主考,不能与他说话交谈,更不能偏袒,只能阖上眸子,假装自己看不见。 公子、公主们换衣归来,见他没换衣裳,又有火盆拱卫,窃窃私语起来,公子媳立刻嘲笑,“身体这么差,就该龟缩在院子里别出来!” 秦岐玉掀起眼眸,他本是不想搭理公子媳的,但公子媳这个人,你不搭理,他越上劲儿,因而淡淡回道:“王命不敢为。” 公子媳气得抽出腰间佩剑,同蔡兰道:“蔡公,我可选他比剑吧?” 剑术自然是要比剑方能看出谁强谁弱,蔡兰应准,公子媳洋洋得意,“公子岐玉,起来吧!” 秦岐玉慢悠悠起身,接过内侍递来的剑,同公子媳一道站在庭院中,特意开辟出来让他们比武的地方。 其余公子、公主纷纷跟上,眼里满是兴味。 “公子媳酷好骑射剑术,玉他能比得过吗?”一道担忧之声响在耳畔,褚时英惊了个倒仰。 她扭头看着跟秦岐玉七分相像,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岁月的痕迹体现在她身上,便让她更有韵味。 妇人见她受了惊讶,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脖,便是这一个瑟缩的动作,便将那本可以举手投足间芳华尽显的姿态,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空洞容颜。 褚时英看了眼四周,低声问:“您是玉的生母?” 妇人见她猜出来,眼露惊喜,“正是,你定是他的夫人吧?这里,我只有你没见过。” 丹凤眼快速在妇人身上质朴到浆洗了多遍,都洗掉色的衣裳上转了一圈,褚时英回道:“正是,我乃玉的夫人,褚家时英,母亲唤我时英便好。” 一句母亲让妇人激动地险些落泪,满是茧子的手握住褚时英,险些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比武场上,公子媳正在奚落耻笑秦岐玉,他轻蔑道:“这剑术,想必你没学过吧,不如你学三声狗叫,我一会儿让让你。” 妇人紧紧抓着褚时英,“这可怎么办,也太折辱人了!玉他不会受伤吧?他能比得过吗?” 褚时英幽幽道:“母亲,您太看不起玉了。” 妇人眼里升起希望,褚时英接着道:“他定比不过。” “啊?” 比武场上,秦岐玉执起剑拱手,看都没看公子媳,说道:“蔡公,岐玉不善剑术,就此认输。” 轰得一声,哗然声起,无论公子还是公主们,都没想到他连比都没比就认输了。 蔡兰冷着脸宣布:“公子岐玉本场输,公子媳胜。。” 公子媳用剑指着秦岐玉,“你,你,你,你不要脸,还是不是君子了?把你的剑拔出来!” 秦岐玉将剑交还给内侍,回道:“以我之短,攻彼之长,蠢也,玉对公子媳的剑术心服口服。” “鸟!”公子媳大怒,“你都没跟我比!” 秦岐玉嗯了一声,公子媳连叫三声鸟,就要提剑朝秦岐玉冲去,被相熟兄弟纷纷拦住。 有公子道:“息怒,莫要中了他的圈套。” “对,这阴险小人!想让你在大考出丑。” 只是对自身战力有充分认知,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比过公子媳的秦岐玉…… 算了,他早就对这些兄弟们的脑子,不抱希望了。 剑术比得很快,输者下,赢者上,再输者与输者对比,赢者与赢者比,一场接一场,秦岐玉从头认输到尾,最后果不其然,他成绩最差,公子媳拔得头筹。 但公子媳显然并不满意,还在恼恨秦岐玉认输之事,第二场射箭一开始,他就放言称要和秦岐玉一较高下。 有公子吹嘘,“我八兄那可是能百步穿杨的,公子岐玉你这次不会也要认输吧!” 秦岐玉将狐狸毛领往上拽了拽,以遮挡住大半张脸御寒,在蔡兰威胁的目光中说:“蔡公,本场玉弃考。” “什么弃考?” “竟有人会弃考。” 在公子和公主们惊愕的目光下,秦岐玉不光第二场弃考了,第三场他也弃考了。 不才,骑马他还能跑跑,但是驾车仅限于牛车,马车太快,他怕献丑。 第四场,所有公子和公主们都在暗戳戳瞧他,就想知道他还会不会弃考?他若一直认输弃考,他们是不是不会垫底了? 结果,让他们失望了,秦岐玉上场了。 他一上场,公子媳噌就站了起来,站在沙盘对面,“我来跟你比!” 这一场,排兵布阵,他们来模拟当年秦国以少胜多,坑杀俘虏之战。 两人抽签,公子媳抽中秦国,秦岐玉抽中当年的战败国鲁国。 公子媳为人骄傲自大,对自己战术十分自信,但排兵布阵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狡诈异常。 他没有完全按照当年的秦国战术而战,而是加入了许多自己的巧思,但凡今日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秦岐玉,鲁国必败。 两人在沙盘上模拟,你攻我防,秦岐玉手里的鲁国几次险象环生,最后以激得公子媳跳脚,大军进攻,他饶到后方摧毁险胜。 公子媳败了,自认为从无敌手的公子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给了,秦岐玉这个从郑国跑回来的质子。 “彩。” 公子媳猛然抬头,第一反应就是秦岐玉这厮嘲讽他,可当他看见秦岐玉满眼称赞时,要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要不是秦岐玉知道公子媳为人秉性,针对他的性格排兵,这一场,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因而他真心实意夸赞道:“彩!” “彩——” 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对决,公子和公主们纷纷拍手叫彩,公子媳脸上挂不住,唰得红了,扬着下巴快速走了,“考校完了吧,我饿了,我先去用膳了。” 不知是谁带头笑出声,大家一个个都笑了出来。 从清晨比到现在,他们哪个不是饥肠辘辘,但没有人敢像公子媳一般,说离席就离席,这第四场,还未比完。 秦岐玉一直等到最后一位公主论战结束,方才同蔡兰道别。 既已道别,蔡兰便可以同秦岐玉说话了,白日秦岐玉又认输又弃考,让他惊怒交加,若不是第四场秦岐玉胜了公子媳,他此时要好好痛骂秦岐玉一番了。 “勿要忘了,你还得在公子们中间选出一位替你去郑国为质,今日武比便算了,明日开始,带上笔墨多多记载。” 秦岐玉冷漠的反驳了一句,“蔡公,正确说法是,他们替秦国为质。” 蔡兰重新打量了一番敢跟他顶嘴的秦岐玉,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他身上属于王孙贵族公子的威压与傲慢。 这种特质不仅不会让他讨厌,反而让他欣喜,他最担心的就是秦岐玉在郑国多年委曲求全,行事会畏畏缩缩。 巧在此时褚时英出来寻找秦岐玉,听见蔡兰的话,不经意说了句:“带笔墨作甚,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第四十八章 最终的考校 过目不忘的秦岐玉, 若想记住每一位公子、公主们的德行,哪里需要纸笔,纯靠脑子就行。 回到两人在咸阳的宅院,褚时英立刻命厨房熬煮姜汤, 盯着秦岐玉将姜汤一口不剩地喝了, 自己也跟着喝了, 待手脚暖和了,两人钻进温暖的被窝。 秦岐玉先问道:“今日表现不佳,夫人可担心?” 褚时英用带着鼻音的朦胧语调回道:“你本不擅武, 最擅长的在后两科考, 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打了个哈欠, “快睡吧,明日早上多吃点,八成又得在庭院里考, 冻死个人。” 说着, 她翻身睡下。 秦岐玉仰面望着屋中房梁, 那因回到幼时最厌恶地方, 心中激荡的情绪平复了下去。 第二日, 考文。 庭院中的公子、公主们正热烈讨论着昨日认输又弃考的秦岐玉。 “什么从郑国逃出来有勇有谋的公子,我看就是撞了大运, 他连骑射都不会,君子六艺都没学过吧?” “真是烦,他回来了, 我们还得出一人为质。” “我看他名士的贤名, 也是被吹捧出来的, 就他昨日遇到点困难就退缩的样,哪像个君子, 不足为惧。” “我们从小读书,还能比一个在郑国朝不保夕的公子差,我看今日比文啊,他必输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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