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笑说,低声呢喃。 就像一遍遍的毒誓,印刻进脑里,不断强加,凌乱了记忆。 “我喜欢你。” 曦珠吸了下鼻子,盈满泪水的眸子望着他,娇声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喘息粗声,抱住浑身滚烫的她,仰首,吻她湿漉漉的眼。 曦珠搂住他的脖子,更紧些,在他耳鬓相贴,轻轻说:“我好热,你冷不冷,抱着我,有没有觉得暖和些?” 她想到他战死在北疆雪谷那样的地方,还是正月大雪时,该多冷呀。 她好心疼啊。 “三表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凑到他的耳边,热气吹拂,带着笑,喃喃道:“其实我是活过一辈子的人。” “你想不想知道上辈子都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你可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哦,还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先告诉你,秦令筠也重生了。” …… * 卫陵披衣下床,皱紧眉头,开门出去,先是叫陈冲去把郑丑接过来,再让人送来热水。 抱起昏睡过去的曦珠,走进湢室,拿棉巾帕子给她擦净身体,小心处理了手心和脖子处的伤,穿上干净的亵衣,又理了床上湿透的褥子,把人放下,给盖上薄被。 外面还在下雨,有些泛凉。 在等待郑丑到来的这段日子里,卫陵坐在床畔,握着曦珠的手,一直看她深睡的面容。 听她一声声地呓语。 “阿娘。” “爹爹。” 他轻抚她些许苍白的脸颊,回想她方才说过的那些话。 * 廊庑底下,雨势渐收,黛瓦滴水连绵。 “她的身体如何?” 郑丑回道:“小小年纪,愁思甚多。今日又是那样的烈药吃下去,下雨增凉,还有惊惧,入夜后少不了要发高热。我先开个方子,喝个两日就能好全。” “再是一剂养神的药膳,三两日吃一顿,好好养着,固本培元。” 卫陵仔细听过记下,又问:“除了这个,其他可看出什么?” 他拧眉忆起方才床上时,她的异样,不大方便开口,终叹道:“算了,等她醒来再看吧。” 接着问道:“上回的药,你还留有?” 郑丑闻言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正值大好年纪之人。 见他神色无恙,说的果然是那种药,心下一惊。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那药效猛,多用两次,真要对那处有影响。” 郑丑规劝再三。 “你给我就是,其余勿管。” * 楹窗外雨声又起,滴答滴答。 卫陵按紧疼痛的额角,闭了闭眼。 想起片刻前的曦珠,他又动摇了要告诉她,他也重生的决心。 但走到这步,再没有回头的路。 现今告诉她,他仍是欺骗了她。 她还是会恨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还有秦令筠。 他万万没想到他也回来了。 难怪归京后的种种举止,那般不对劲。 …… 绝不能对曦珠说出真相。 卫陵隐隐觉得那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昏黄灯下,卫陵抵靠椅背,沉目望着书案上的纸笔,迟迟没动。 但最终,他缓出口气,还是拿起毛笔,蘸染浓墨,伏案快速书写起来。 等十多封书信都写完,他叫来了青坠和阿墨。 先将信都交给了青坠。 这才对两人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定要记清楚,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青坠和阿墨都忐忑不安。 心里皆明白今日之后,三爷和表姑娘的事怕要藏不住了,且看三爷这样子,也没打算继续藏。 到时公爷和国公夫人追究起来,他们这两个贴身伺候的人,就是第一个被问罪的。 这大半年下来,都心知肚明,尤其是阿墨。 点了点头。 青坠是被阿墨带到的柅园,现下焦心地不行,快过一个时辰,要是还不回去,保不准蓉娘要让国公夫人找人。 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卫陵便与他们细说起来。 “明日,不管公爷和夫人问你们什么,你们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回他们。” 最后,他漆黑的眸落在两人身上。 “若是他们对你们刑罚逼话,你们也一定要这么答。给我记住了,只要我没事,你们定也会没事,之后你们有何要求,我都能应允。要是乱说话,等这桩事完了,我一定还活着,你们却不会有好下场。” * 天色愈发昏沉,檐下点了两盏灯笼,照着台阶下飞溅的雨花。 见青坠被陈冲送回公府,阿墨去打探秦府的事,卫陵去端熬煮好的汤药,才折返正屋,就见人已经醒了。 脸色苍白,身形孱弱,却正欲跨过门槛,往门外来。 他急忙过去,一只手拦住了她。 “出来做什么,外面雨大。” “回去。” 曦珠只怔怔道:“我要去找他。” 卫陵皱眉,问道:“找谁?” 他紧盯着她,半晌没回话,又道:“回去床上躺着。” “你知道的。” 曦珠定定地望向他,“我要去找他。” 她都告诉了他,包括前世与许执曾定亲的事。 卫陵对上隐有泪光的眼,瞬时心软了。 缓下语气,叹了声:“好,我知道你担心许执被秦令筠报复,要去找他,告诉他这件事。” 他道:“我帮你去找他,你好好在这里待着。” 趁她在愣,卫陵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床边,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再把药碗搁在几上,蹲下身给她脱鞋,把绣鞋整齐地摆放。 “上床去。” 曦珠犹豫了下,还是顺着他的力,重新回到床上,抱住双膝。 卫陵端过药碗,坐在她身前。 “先将药喝了。” 曦珠垂眸看了看棕黑色的药汤,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想喝。” “我已经都好了,不用吃药的。” 她厌恶药的味道。 卫陵看着她,道:“这药防备夜里你起热,免得到时严重难受。” 他试过碗的温度,将好,再拖会要凉。 “你喝完了,我立即去找许执,好不好?” “我喂你。” 说着,就要舀起一勺药汤。 “不用。” 曦珠抬起手,径直接过来,“我自己喝。” 她别着瓷勺,将碗沿靠着嘴,屏住气息,缓缓地喝起来。 喝完后,她将空碗还给他。 卫陵接过碗,又将一包糖水青梅递来,“吃些,压点苦味。” 她不动。 他便拣起一块蜜饯,送到她唇边,有些笑道:“吃吧,一点都不酸。” “你不在意吗?” 话音甫落,曦珠眼眶发起烫来,紧凝着他,声音微哽。 好一会,卫陵才平静地说了一句:“曦珠,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已经过去,这辈子都会好起来的。” 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里,她并未说自己喜欢他,更没有说自己在峡州遭遇的事。 他心里却一清二楚,也绞痛至极。 还是拿着青梅的蜜饯,送来她面前,低声哄道。 “吃一个吧,那药多苦,刚我偷偷喝了口,都受不了那苦。” 曦珠终究将那甜腻吃进嘴里,慢慢嚼着,和着苦涩的药味,一起咽下去。 “我去找他,会将你的话都告诉他。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有事就叫人,外面有人守着。” 临走前,卫陵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了很轻的一个吻。 听到她的轻声:“他住在……西城保宁大街的铜驼巷,走到尽头,最里面的那家。” “知道。” “三表哥。” 转身离开时,她忽地叫住了他。 卫陵回首。 曦珠微微弯眸,朝他温柔地笑,说:“外面雨大,你早点回来。”
第076章 天亮后 二月春闱过后, 四月中旬再经朝考,终在五月十二日放出考试结果。 不过三日,吏部的任职令下发, 许执前往刑部,核实身份报到,并拜见过各级长官,知悉今后工作, 在刑部的储才之地律例馆,主管州府地方上报的刑名案件覆核。一通事务交代下来, 已是天黑。 翌日寅时三刻醒转, 辰时到达律例馆,近酉时末才处理完当日案件。 一日有十二时辰, 六个时辰就待在馆内, 与年长的同僚翻查那些说帖、驳案,还有通行章程,还要讨教学习。 整日下来,望着那些墨字朱红,不免令人眼花,头昏脑涨。 而如此上职,至当今六月底,已近一月。 今日到戌时一刻, 许执才将最后一个疑难案件,根据大燕律例, 权衡拟定说帖,预备第二日交予上官裁夺。 揉揉眉心, 抬头一看,馆内只剩他一人了, 和塞满了卷宗的书架。 同僚早已归家去。 他收拾过书案,站起身,整理过官袍袍袖,将明黄灯火摁灭了,才走出门去,把值守的小吏叫来锁馆。 撑打开油纸伞,他走进雨中。 家乡云州常年干燥,入夏后雨水也少,不比京城。 这是他来京后,过的第一个夏季。 走了一刻钟,到停放马车的街角。 “大人今天晚些出来,是忙了?” 一个头戴斗笠,方脸络腮的四十多岁男人赶车过来,随口问道。 许执温和笑笑:“是忙了些。” 他不多言,便收起雨伞,登上马车,掀帘坐了进去。 自春闱过后的各种宴席、给上级长官和座师送礼、与同年外出交游,已耗去大半的银子。 租住的铜驼巷距离衙署偏远,胜在租金便宜些,再租一辆马车每日接应,能省下一笔钱。 静谧的车厢内,堪闻外面潇潇雨声。 他闭眼休憩,将今日过目的案件,在脑子里复阅,细检其中律法。 直到一声“吁”的长声,马蹄踩踏在地,车身朝前倾了下,他睁开眼,到了铜驼巷子外。 下车后,他多给了车夫十五个铜板,作晚到的补偿。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59 首页 上一页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