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正经事不去做,在这里搬弄是非,之前弄出那回事我没打你,你不舒坦是吧!” 卫旷气地再抽了二儿子一鞭子,再怒视小儿子。 “一个个,都不给老子省心,索性你们来当这个家,我给你们这些能人腾位置!” “这也是老子还活着,要是死了,我看你们两个要翻天!” 骂了两句,卫旷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卫远忙扶住父亲的手臂,却被推开。 “你去给我打这两个玩意!” 鞭子转交到卫远手上,又被盛怒的父亲盯着,他不敢松放,只得用了力地去打两个弟弟。 卫度不过十鞭,便受不住疼痛地匍匐扑倒。 卫旷心烦见人,召他的亲随给抬下去。 黄孟赶紧跟上去,给卫二爷看伤。从一大早起,他就没歇过,忙地团团转。 卫陵则继续被鞭打,后背全是血,拳头捏地咯咯作响,咬紧后槽牙,硬是不吭一声。 起初杨毓气啊,尤其是回想到玉莲的托付,再是曦珠的模样,并未对丈夫下令笞打阻拦。 但随着两厢沉默,一个不出声停止责罚,一个也不出声地挨打。 嫣红的血淌落,堆积在地,蜿蜒缓流。 她焦急起来,终见肉沫横飞,再捱不住,一把拉住长子拿鞭的手,呵道:“行了!” 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浑噩钝痛里,鞭子甫一停下,强撑起的那口气散掉,卫陵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昏倒在地。 * 一直近黄昏时,蓉娘去膳房那边取晚膳,听闻三爷受罚鞭打,而今醒了,还在祠堂跪着。 她恐慌起来,这样子,怕不是和姑娘的事不成了。 回去路上,她甚至都思索起回津州。 越想越气,越是难过。 偷偷在外抹了两把泪,才提着食盒走进内室。 曦珠曲膝坐在榻上,将垂落裙上银莲纹的目光抬起,见蓉娘红了眼眶,就知她定去外头时听到了什么,指甲扣紧手心,张了张口,她终究轻声问道:“蓉娘,三表哥如何了?” 蓉娘本不想提,但瞧姑娘也是担心的神情,哀叹声,把食盒放在桌上,将方才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你姨母说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先别急,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咱们再等等。” 蓉娘宽慰两句,摸摸姑娘的头,勉强笑道:“来,别想那些了,先吃饭。” 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豆腐羹、葱泼兔肉、香酥焖肉、白汁圆菜汤。 将筷箸塞到姑娘手里,劝说:“晌午就没吃的,现在好歹吃些,再如何,这人也不能饿着。” 曦珠捏着筷,好半晌没动。 长睫微颤,她还是夹起一块焖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咽过喉咙。 端起碗,她开始吃饭。 一口口地,将香味扑鼻的菜吃了下去,填入早已饥肠辘辘的肚里。 他说过,别管他。 “不管我出了什么事,表妹都别管我。” * 不过两日,不知从哪里吹出的风,京城到处都在传镇国公的第三子,强迫一姑娘之事,好似就是府上的表姑娘,被人无意瞧见。 曾经满京招红袖的人物,都是别家姑娘时时盼着他,何时要他倒贴上去。 不想大半年没点动静,名字再传起来,却是这等趣闻轶事,弄得谁人都好奇起那表姑娘来,竟能拢住卫三的心,让人都用上迫害手段。 便连贵门宅院里都在疯传,一时甚嚣尘上。 暂且不提公府外头,等这事进到府里,还在思索该如何处置两人的卫旷连连拍桌,喘气不及,大怒骂道:“这是让人耻笑我教子无方!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从前再是恣意狂言,风流在外,小儿都不曾惹出真正的祸来。 忙让人去拦截流言,却知为时已晚。 杨毓见人咳嗽不止,赶紧取药端水,给他喂食吞服,自己也气地骂了声逆子。 她已预料到此时那些官家勋贵的夫人们,如何聚在一起说笑起来了。 * 卫家祠堂离春月庭很近。 明月皎皎,高挂暗幕,满天星子陪缀。夜风裹挟着盛放的晚香玉花香,飘漾而来。 曦珠走在石径小路上,在月辉下,慢步穿过园子的葱郁花木。 一直到高大槐树下,她停下脚步,驻足在一处假山背后,看向从纱窗透着昏黄光亮的祠堂。 她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进去,怕里面除了他,还有别人在。 也怕被人发现。 “表妹。”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曦珠猝然回头,见到来人,下意识地想赶紧跑走,但接着听到:“你别紧张,我知你是来看卫陵的,不会说出去。” 卫远看人低着头,惊惶朝后退步,赶紧出声。 曦珠抬头,看到他脸上有淡笑。 卫远将手里的攒盒递了过去,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药和吃的,他今日吃的东西少,怕夜里还会饿,药也该上第二回 了。” “去吧,我在外面给你们放风。” “大表哥。” 曦珠心里泛起一丝酸来,唤了他一声。 卫远只是笑笑,纵使有许多想问,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 卫陵跪在蒲团上,面向红漆供桌上,摆放的列祖列宗牌位。 稍微动动胳膊,牵扯后背的鞭伤,立时钻心裂骨的疼痛,不敢再动,低眼看滴落在石砖上的汗。 却在此时,听到门外轻悄的脚步声,是印刻进脑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一刹回首,然后看见了她。 曦珠提裙跨过门槛,慢慢走了过来,停步在他身边,弯膝跪在另一个草色的蒲团上,将手里提着的攒盒放了下来。 “怎么胆子这般大,敢在这时候来找我?” 他漆黑的眼眸望着她,谑笑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他。 卫陵脸上的笑渐渐收敛,而后伸手,一把将人揽入怀里,紧紧抱住。 曦珠头抵在他的肩膀,透过单薄的一层白衣,闻到他身上交杂刺鼻的血味与药味,她推推他,闷声道:“我看看你的伤。” 卫陵与她耳鬓相贴,强忍背上激涌的疼痛,暗下深吸口气,低声道:“太难看了,我不想给你看见。”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闭眸嗅闻蕴藏的馨香。 “别担心,我自小被打惯了,况且他是我爹,总不能真的将我打死。” 曦珠喉间微哽,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外面的流言是你弄的吗?” 她知道的,若要嫁给他,自己的身份是够不上的。可如此做后,世人议论的矛头都会调转向他。 他拥着她,沉在她的气息里,声音很平静。 “曦珠,我不在乎外人如何说,本就是我没护好你,才让你遇到那样的事。” 话音未落,他感到怀里的她颤了下,兀地玩笑一声。 “只要你不觉得我真是坏人就好。” 唇近贴于她的颈侧,摩挲地游移,声愈加低沉,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薄白的肌肤。 “若我真是坏人,你早落我的手里了,还需忍到现在吗?” 戏弄的话,让她放缓下来,佯装般推一把他。“松开。” 卫陵没有松开半分,还是抱着她,却缓缓将头低下,靠在她瘦削的肩上,忽然问道。 “倘若这般后,他们还不答应你嫁给我,我带你离开卫家,我们私奔去,你会怕吗?” 曦珠终在他的低头下,看到明煌灯火里,那些暗沉漆红的牌位,正俯瞰底下的她与他。 她轻声问:“去哪里呢?” 他揶笑,却认真地低声回她:“到你家去,只是到时恐怕我身无分文,又没什么地位,还要表妹养我,你可不能嫌弃我。” 他又一次坚定地说,让她安心下来。 曦珠没有应答。 仍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缓声道:“别抱了,你祖宗的牌位还在上面看着。” “别管他们。” 卫陵搂住她的腰,语调跟着软低下去。 “我本来没觉得身上有多疼,可你一来看我,我真觉得疼,只有抱一抱你,才好些。” 曦珠踟蹰下,将手放在他的后脑,摸着他缠覆白纱的头,柔声道:“我给你上药。” “不要。” 他固执道:“真的很难看,等会我大哥来了,让他给我上药,只要你让我抱一抱。” 曦珠没有挣脱他的怀抱,也不敢多动,怕碰到他的伤,只得无可奈何地任由他。 他问:“这两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歇息?” 她答:“吃好的,也睡好的。” 卫陵便笑道:“那就好,总之别管我如何。” 摇曳的灯火里,他抱着她,仿若疼痛消弭殆尽。 沉默相拥,须臾之后,他还是放开了她,摸了摸她柔软的脸,温声道:“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顶不过两日,我爹就会放人了。” “嗯。” 曦珠站起来,看到地上的攒盒,想到大表哥的话,又叮嘱一句:“你也要吃些东西,别饿了。” “好。” 卫陵颔首笑应,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后,香气飘远,匿于夜月辉光的林阴里。 * 一盏油灯放在地上,卫远盘腿坐在身后,给三弟一边抹药,一边叹道:“你明知爹平生最恨人威胁他,你还说出脱籍除名的话,别怪他打地狠。现外面传的那桩事,又是你做的,是不是?” 卫陵紧绷肩背,受着药侵噬鞭裂的血肉,不置可否,咬牙忍痛道:“是。” 卫远见那些纵横交错的伤都处理好,将金疮药放下,问道:“你与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与我说吗?” 从去年底的除夕宫宴,三弟突然离席,再到寒食马球赛,不参宴会。 都是为了与表妹约会。 卫远不认为以那样的用心,三弟会做出近日这种种事,更何况今晚表妹的到来,更是应证了他的猜测。 盖因两人的身份门第。 但他隐隐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三弟有事在瞒着他。 从小,三弟是他带大的,有什么事都会与他说。便是不主动说,他问了,三弟也会如实告知。 昨日,他已问过一遍,没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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