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一猜,应当是两人有情。 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杨毓找了几个年轻的后生,几番挑选,于是柳曦珠和许执有了婚约。 依照镇国公府当时的权势,绝不可能认同柳曦珠这个儿媳妇。 这一世,也是重生的卫陵,狠决到用了自毁名声的法子,才会迫的卫旷同意柳曦珠进门。 可为何卫陵不摊开与柳曦珠说? 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想柳曦珠知道他重生的事。 不想? 秦令筠不禁哂笑,起身整理衣袍。 这些事先不急,当前,他必须得去找一趟许执。 * 卫陵清楚,秦令筠一定会根据那个吞毒自杀的亲卫,判定出他重生的事。 前世不曾暴露的追查,竟在今生被察觉。 在派人前去时,他还对那些人加以筛选任用,比前世严格数倍,三令五申。 却一朝功亏一溃。 又有异变发生。 凡事不是尽在掌握。 仰身靠在窗边的引枕上,晌午的光落在他紧闭的双眼。 空荡寂静的屋子里,她尚未回来,青坠说母亲让人来找,她去正院了。 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是重生。 在那么一瞬间,卫陵想要开口,叫人去做掉秦令筠。 只有人不在了,他才能保住这个秘密。 头疾发作,时隔多月的刺痛再次来临,无休无止地钻入脑中。 冷汗顺着颌角滴落下来,眉头深皱,他睁眼起身,要去找药吃,喘了几口气,走到书案前的柜子,却竟然一时忘记那瓶被藏起来的药,放在了哪里。 烦躁不堪地一阵翻箱倒柜,陡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轻悄盈动。 卫陵停住手上的动作,脊背僵硬地再难动一下。 她来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曦珠看着他阴翳泛白的脸,心中担忧不已,语调不由放地轻柔,问道。 “你在找什么?和我说,兴许被我放在哪里了?” “药。” 在她担心的注目中,须臾的沉默后,卫陵抿唇道:“我找不到放在这里的药了。” 忍着头疼带至的痛苦,手微微颤动,指着旁边的柜子。 他记得,就是放在这里的,却不见了。 经这么讲,曦珠想起来,之前她收拾,确实翻出两个棕色的瓷瓶子。 在一堆杂物中,都是他曾经收藏的一些玉石木雕,还有几十把精巧的扇子、几副棋和牌。大抵是从前,他在外玩乐时买的。 实在太乱了,她便把那些东西整理好后,重新归放。 至于那两瓶药,也被放在最右侧的抽屉中。 曦珠过去,在被翻得乱糟糟的屉内,仔细找起来。 “你等等,我给你找。” 不一会,就找到了。 递给满头是汗的他,踟蹰了下,还是问道:“这是什么药?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那时见到这两瓶药,原想夜里他下职回来,问问他,却忘了那日的后来,怎么就没问了。 兴许是被其他事耽搁了,也兴许是瞧他身体强健,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便忘了这桩事。 卫陵握住药瓶,牵过她的手,走回榻边。 背对着人,他道:“不是什么病,只是有些头疼。” 接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多前的那次秋猎,我的脑袋磕在石头上,摔昏过去,等清醒过后,就有了这个毛病。” 闻言,曦珠一怔。 那次受伤,是在他跟她表白被拒后,失意与那群朋友去深山散心,而遭遇狼群陷难。 被他团捏在温热掌心中的手,不禁攥紧了。 那次他伤得那样重,整整十日未醒。后来伤好,重新变得生龙活虎,比先前还要缠她。 她以为他的身体全然恢复,却不想留下后症。 他却从未对她说过。 卫陵感到手中的异样,回首看愣然的她,道:“那段日子吃药治着,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偶尔泛疼。” 又谑笑一声。 “但自从我们成婚后,再没疼过。想来近日烦心的事多,所以又有些疼,但不是什么大事,我吃两颗药就好了。” 至窗前的桌前,倒了一杯水,他当着她的面,拔出瓶子的木塞,倒出两粒药在手心。 仰头一口吞下,端起杯盏,把水喝尽,和着那苦涩的药,一起咽入喉咙。 “头还疼吗?” 等他吃过药,曦珠回过神。 过去的,早成往事,没必要总去想。 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见他笑地点头:“好多了。” 再观他的脸色,应当是这些日,为着跟她说过的,秦令筠的事相关。该是出了纰漏,他心情阴郁,才会如此。 没有追问,从腰间拿自己的帕子,抬起手臂,要擦他脸上的残汗。 “低些头。” 他的颈间也有汗,连外袍都未更换。 往日他回来,最先做的就是换衣洗手。 “还要不要出去?不出去,就去把衣裳换了。” 军督局里的各级大小官员,自京察过后,大多闲散下来。 只剩武举科考的事,在都督孟秉贞的手里管着,他便每日去局里待个半天,其他时候多往家来。 卫陵从她手里接过那方淡黄蝶纹的棉帕,把额上的汗擦净,道:“我自己擦。” “今日不出去,我去把衣换了,身上脏得很。” 其实在见她回来时,头疼好了很多。 曦珠看着他走远。 他过去屏风背面,解开革带,脱下玄色狮子纹的外袍,换过月白的素棉夹袍。 到面架前洗手,抬眸望镜中沉郁的自己,仍旧僵硬的嘴角,朝两边扯动。 垂眼把手擦干,将巾帕搭好,他走了出去。 曦珠坐在榻上等他片刻,看他过来要坐下,先道:“你躺下来,我看看你的脑袋。” 她拍了拍自己平直的大腿。 从前不曾认真看他伤到的地方。 “好。” 卫陵顺从地挪动两下,而后躺了下来,在她的腿上。 仰面看她轻蹙的细眉,那双微圆的眸中盛着关切,目光落在他那个曾破开一个洞,露出森白头骨的额穴。 她的双手抚着他的鬓发,有几丝发散了。 顺好发后,又摸着过去ῳ*Ɩ 的伤处。 当时用的是极好的伤药,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曦珠边给他按揉额穴,边问道:“我这样,你有没有觉得更好些?” 她的力道适中,手指反复地在他疼涨的地方,一遍遍地往来,纾解他的余痛。 心中沉坠不安,卫陵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抬手捏了把她柔软的腮肉,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娶到这般好的表妹。” 倘若不欺骗她,让她得知了他重生的实情,届时,他将会失去现今的一切。 其实他配不上她,更不值得她对他好。 “我觉得你对我,要比我对你好得多。” 猝不及防地,他一番缠绵低语般的情话出口。 脸上被他粗糙的指腹摩挲,曦珠滞住,待反应过来,好笑地也掐了下他的脸。 “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呢,你对我也很好啊。” 话音落后,她立即被他拥住腰,翻身压下,姜黄的浣花裙裾堆在榻沿垂下。 漏出一条缝隙通风的窗,也被他拉合。 灼热的亲吻,接连落下来。 从她的面颊,蹭过耳朵,延续往下,至她细白的长颈。 他模糊不清地说着:“我想要你,好不好?” 先前白天,他多有犯浑的时候,拉着她哪处尝试。 今日他的情绪不大好。 曦珠没忍心拒绝,肌肤上轻微的刺痛中,抚摸他的后背,唇落在他的额角,亲了亲。 “只许一次,等会我还有事要做。” 现今,公府的中馈大多落在她的身上。 “嗯。” 他低声应道。 …… 比及云雨停歇。 卫陵抱着怀中衣衫凌乱的人,背靠在榻上,这才想起来问:“娘叫你过去,是有什么事?” 曦珠耳贴着他的心口,听着里面逐渐平稳的跳动,阖眸轻道:“秦令筠的夫人溺亡的事,你有没有听说?” 想必比她更早得知。 此事,卫陵确实听说了,“嗯”了声应道。 “姨母想让我去秦府祭奠,道虽然如今卫秦两家不睦,但不过一个妇人亡故,喜事倒罢了,丧事却要送人最后一程。更何况,还有姚家和卫家的关系在,得走一趟。” 卫陵的呼吸猛然窒住,低头看她,急声问道:“你要去?” 曦珠明白是那次秦令筠升官宴请的事,让他恐慌,笑地抬头,摸摸他甚至有些气怒的脸,道:“我不去,你别担心。我说自己不大想去,便让华音帮去送礼,姨母同意了,华音也愿意去一次秦家。” 现今,董纯礼的胎象还如前世不稳,轻易不能出门。 姨母也要与公爷,于月底去郊外养病。 一大堆的东西,还要装箱。 唯剩她和刚进门的郭华音。 纵使没有郭华音,她也不会去秦家,随便找个管事,去送礼罢了。 姨母应当明白她的想法,因那桩未成的说亲,几多尴尬。 得知她不愿,答应让郭华音去秦家,并让一个老管事跟着。 “那就好。” 卫陵乍然松懈紧绷的心神,转见人起身,也跟着起来。 曦珠要去梳发,被他弄得乱了。 却看他到立柜前,打开来拿了件外袍,是常穿出去的袍子,疑惑问道:“你还要出去?” “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得出去一会。” 卫陵扣住腕上的纽,对她笑道。 秦令筠一定会去找许执确定他的重生,到时候,还可能会告诉许执那些事。 甚至说服许执,反戈于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许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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