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温柔叮嘱似乎就在耳畔,近地贴着他。 “曦珠……”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 但他心中无声的唤,被几点急促的叩门,给无情打断了。 许执从困倦的醉意里,迷惘地睁开了眼。 而后听到门外,亲随迫切慌张的声音。 “大人!快醒醒!出事了! 他翻身起来,坐在榻边揉着紧皱的眉,近乎嘶哑地问:“什么事?” 便在话音落后的那一刻。 他听到了。 混沌昏晕的脑子一刹清醒,许执抬起一双晦暗不明的眼,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他的哥哥,在赌场把人给打死了。 * 夜至三更天,傅元晋将那些愿意帮衬说情的回信再一一看过,而后将它们都放入抽屉中。 不禁冷笑。 海寇平荡,峡州开放通商,谁都想吃上一口肉。 可这能不能吃上,也得看他们够不够尽力了。 至于皇帝,是想要一口全吞了。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纵使他真地被定罪,卫朝这些年熟悉当地情形,终究隔离各氏宗族之外,想要在那些氏族中争夺利益,不死也得脱层皮。 门外忽来敲门声和禀报。 “总兵,许大人那边的事,已经做好了。” 傅元晋靠在交椅后背,唇角扯动,道:“去把王壁叫过来,问问他想到办法没有?” 已经第三日了。 他给的时间够多了,快到忍耐的极限。 柳曦珠不认错,也晾了她几日,他正好有事要做。 倘若现在,王壁再想不到将柳曦珠,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办法,他不介意真地把人送去见鬼。 王壁其实是有办法的。 但太过缺德,怕连投胎都不成。 况且在这几日的招魂中,他察觉到有人正在引魂回去。 疑惑重重,冥思苦想。 招魂和引魂的术法,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本家旁支精通。 但这十几年来,王家没落,便只有他会了。 若是按照傅总兵的所言推测,便是另外一个世,其实也有王家。 继而揣测,那个引魂的是另外的他? 好在引魂的术法并不是很熟稔,不若他整个招魂的阵法会被破。 但掐算一番,并不对。 他王家有异变突生。 另外,还有那个并非阳间道的力量,似乎正在迫近阵法,也还未琢磨清楚。只是设下屏障,暂阻其靠近。 王壁尚且没有想明白这两个疑问。 但亲随的刀架在脖子上,容不得他再踟躇。 及至傅总兵跟前,他颤颤巍巍地,终于还是说出了办法。 那便是斩断夫人与那个世的联系,再也回不去那个世。 但,这恐怕会让另一个世的傅总兵身亡。 其实道理是简单易懂的。 既是逆天之举,便要一命换一命。 王壁尽量分明地解释,又道:“总兵,这个法子太损耗阴德,怕是……都没有来世。” 几番纠结,言辞好听地劝说。 “废话少说,就按照你的办法,赶紧去准备!” 听王壁所言,傅元晋只觉好笑。 他这一生都不能得到圆满,哪有空去管来世,总归也不是他了。 * 他又一次来见她了。 这一次,穿的是檀紫缂丝云纹的窄袖锦袍。 发丝也整齐地梳理,用了染黑的草木洗发,看上去似是少了十岁。 重逢分别时她的骂言。 每想一次,便生气一次。 生过气,便是自己也忍不住地发愁。 照着镜子,将唇上的胡须修饰整理,回想她那副秾艳娇俏的模样,确实比她老很多,不相配得很。 即便她以后只能有他一个男人。 想到她的嫌弃,心止不住地酸。 从前卫陵还活着时,他前去京城,曾见到人的相貌。 瞧着就靠不住的,哪里值得她为了那样一个人,就来骂他。 他也不差。 年轻时外出,那些姑娘的眼,可都定在他身上。凡是跟过他的女人,谁不说他长得好。 卫陵顶多是年轻了些。 谁还不曾年轻过? 倘若他和卫陵一般年纪,必然不会逊色。 总之,傅元晋很满意此次的衣着装扮,想要给柳曦珠瞧瞧。 想着她认错了,肯叫她夫君了。 他们又和从前一样。她给挑选做衣,必然比现今,自己身上的这套衣裳更合适。 但在他尚未进门时,听到的是她一声声哑唤。 “三表哥!” “卫陵!我在这里,你能听到吗?” “卫陵!卫陵!” 傅元晋顿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了其他。 霍然推门进去,就见屋中一地狼藉里的她,猝然旋身,一脸惊惶地望向他。 “你在叫谁?” 简直是在自取其辱,他竟然问了出来。 曦珠并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 枯寂的光阴流逝中,不知日月。 她一遍遍地,叫得嗓子快哑了地,回应着卫陵,他却都没听到。但忽然之间,她也再听不到他的呼唤。 忍着满腔悲愤,曦珠去辨面前傅元晋的神色。 知道他并不知卫陵寻来了。 立即怒道:“我想我夫君了!叫他还不行吗!” “傅元晋,你管不着!” 她没有一丝觉得自己错了。 觉得她骗了他八年,把他耍得团团转,又将他一个人撂下,转而和另外一个男人成婚是错的! 倘若不是招魂的早些,怕是她连卫陵的孩子都生下了! 他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竟然把他们的家给砸了,还当着他的面,叫别人夫君,说想着别人! 傅元晋心里也窝着一团火。 面色落了狠戾,狭长的眸中当即闪过冷怒。 “闭嘴!” 他过去一把按住她挣扎的后颈,低下了头,强行与她抵住额头,深深地望进她愤懑难平的琥珀色眼眸。 咬牙切齿道:“当初我就该杀了你,便不会有今日的作茧自缚。” 曦珠摆脱不了他的力气,他的手还扯拽着她的发,头皮生疼。 禁不住讽笑道:“你现在杀我也不迟。” “不急。柳曦珠,若是此次我死罪难逃,你也跟着我一道去。” 对付许执,其实傅元晋还有一张底牌。 可倘若许执真的大义灭亲,这张牌也不必拿出。 更何况,他也不想现出这张底牌。 当初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和许执通信。 若非那封信,卫朝便不会被皇帝授官,后来更不会累下战功,得以让卫家人回去京城。 而柳曦珠欺骗了他,也跟着一起离开。 此后两人阴阳相隔,将近三年整。 这个水性杨花,又薄情寡义的女人,除了他,合该一个男人都看不见!
第159章 黄粱梦破(十三) “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仗打三十, 发落到别处去!” 便在这句厉声刚落下,两个丫鬟手抖地撂下扫帚,“噗通”一声, 双膝弯下,跪倒在台阶下。 双双将头磕在坚硬的灰色砖石上,忙不迭地叫饶。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啊!” 自从夫人昏睡不醒后,院子里人来人往, 洒扫的活计不免加重。 她们两个一壁扫地,一壁闲聊。聊的什么?自然是夫人了。 “如何睡得这么久, 那个给公爷看病的郑大夫来了, 都瞧不出毛病,怕不是醒不过来了。” “不知啊, 大夫都看不出生的什么病, 那王家的公子能看得出来?这两日可一直和三爷夫人待在屋里。” 说到此节,丫鬟把头凑过去,与同伴悄悄道:“你知不知这王公子,曾经对夫人有过情的?” 做下人的,消息最是流通。 只是各院各房有着自己的规矩,不会太过放肆,遑论是在镇国公府。 从前破空苑只有三爷时,三爷总跑出去玩, 难得回来。 她们自然闲适得很,无所拘束。 但几年前, 三爷外出秋猎,重伤醒后, 管理便有些严了。 除去打扫,并不许她们在屋子多待。 再等三爷从北疆凯旋回京, 迎娶夫人进门后,愈发严格。 原以为夫人心善,有进屋伺候的机会,能得更多的油水。但三爷只准那个春月庭来的丫鬟青坠进屋。 她们全被分派在院外,就做些扫地、修理花木、浆洗一类的活计。 心中没有埋怨是假的。 这次夫人不知何故沉睡,三爷连续多日阴沉沉的模样,整个破空苑压抑得很,没谁敢大声说话。 两个丫鬟拿着扫帚清扫时,自然也压低了嗓音。 但谁知在墙根底下再小声,却仍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三爷听到了。 十年的黑暗,让卫陵的耳力非常。 尽管如此,太过远隔,他并没有听全两人的话,只是听到了那句。 “怕不是醒不过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 他愣怔好片刻,干涩肿痛的眼中,猛然又爆出怒意,召来亲卫,把这两人拖出去! “三爷!我在这个院子伺候八年了,您饶了我啊!” “我也做活有六年了,我以后不会再乱说话!” 两人的叠声交错,凄惨地令院中其他的丫鬟小厮,颤了颤心脏,更是闭牢自己的嘴。 “倘若之后,我再听到谁在背后多舌,给我滚出公府!” 在三爷转身进屋前,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 丈夫近日身累困乏,用过药后在床上休憩。 杨毓听闻该事,让丫鬟守着丈夫,自己带着元嬷嬷,于四合的暮色里,赶往破空苑。 已是第五天,曦珠依旧未醒。 不知是什么病,好似与当年小儿子昏睡多日一般。 郑丑和黄孟接连诊断不出,还把法兴寺的智源和尚给请来,都不管用,便该再找其他大夫。 丈夫让拿名帖去太医院请人。 但被小儿子拦住,接着王家那个孩子,便住进了破空苑的偏房。 又是烧香,又是摇铃铛的。 而她的小儿子,就坐在那片缭绕的白色香烟中,握着媳妇的手,痴望着人,一声声呼唤人的名。 床头的芙蓉雕花栏上,贴着好几张黄底的朱红符纸。 那一个个似是鬼舞的符文,全是小儿子的血画成。 多日的看望,杨毓自然见到了他手上被白纱包裹的伤,好长的一道,都露出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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