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交锋,输的不是季长政,而是他的剑。 随他征战沙场,战功累累的佩剑在这一刻“铮”的断裂。 这剑也是稀世名剑,比起面具男人手中的那柄,竟是差了如此之多。 可惜夜色昏暗,他瞧不清。 直到那人主动将剑横在身前,指腹揩过剑身,割破的手指流出鲜血,顺着剑身的纹路流淌盈满。 就如干枯分支的河流被徐徐灌满。 月色比先前的要明亮些,一缕清辉打落,将那柄剑照亮。 或者说,这柄剑太过耀眼,连月色也显得暗淡。 不是月色更亮,而是一切都在这柄剑前黯然失色。 他瞧清了。 剑身一面雕刻日月星辰,另一面刻满山川草木。 剑柄则是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季长政的心脏像是掉落进沸腾的熔浆中翻滚,尽管他再怎么努力压制,颤抖的手指与抿紧到近乎发白的唇瓣,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震惊、错愕、不可置信。 与古书记载的传闻所描述的一模一样,这是一把圣道之剑,是寓意统一四海,与传国玉玺同等地位的轩辕剑! 暴怒苦苦找寻,谁能知命运如此弄人,轩辕剑不仅已经现世,更是有了归属。 这把剑下,谁又能赢? 天下诸侯皆要对其俯首称臣。 骨佛珠随着主人的高速移动翩迭起激烈的弧度,只是须臾,那些精锐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鲜血狂涌丧失性命。 不过是弹指一瞬,尸体铺满小道,半个时辰前还与他一同剿敌的战友尽数死亡。 鸦羽长睫似哀悼般轻轻垂下,半遮住眼中如浓雾翻涌,诡谲幽深的滔天情绪。 他弯腰,捡起一位士兵的佩剑,随意挥了两下看是否趁手,待确定后,倏尔抬眸凝视面具男人。 犹如两盏幽幽鬼火,跳跃令人胆颤的光芒。 那人手持轩辕剑,落下的每一步都诡异的没有半点声响。 明明是踩在泥土地面,踩在倒地的芦苇,仍是幽静的可怕。 世界好像也一同消了声。 他朝他走来,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一次是面具男人首次将轩辕剑暴露在外人的视野中,暴露就意味着他要收走你这条命。 也许他也觉得,世间宝剑根本无法承受他的内力,无法取得季长政的性命,所以才祭出了这个神物。 无需再说什么,他只要断了赤昭的脊梁就好。 寒风在狂乱的剑气中呼啸,两人仿佛化作空中流星,碰撞间交汇,剑刃摩擦出刺眼的火星。 闪避时分散,雪白剑身倒映出季长政冷如寒冰的眉眼。 “铮――” “铮铮铮――” 四周的一切皆被荡平。 剑气、内力、耗损度,全都化作实质的乳白气流表现出来。 随手捡起的剑不是名剑,如今还没断,单纯只是季长政用内力稳着。 剑若断,人定当是内力尽散,筋脉尽毁,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威压而走向灭亡。 星河倒转,天地轰鸣,轩辕一出,诸王称臣。 “铮――” 最后一剑,最后一次撞击,仿佛肉体牵连骨骼,加之灵魂也一并在剧烈颤动。 “咔嚓――” 清脆一声其实在这狂涛翻滚般的喧嚣中,根本就微不足道,但又如生命之痕沉重到令人无法忽视。 剑身攀爬上细密的裂纹,好看的紧。 他的唇瓣早被咬破,口腔积血,对方恐怖的攻势和内力震得他肉体难捱,耳中流血,眼滴血泪。 季长政,今日你真要走到尽头了么。 他的意志是玄铁,坚不可摧,可是肉体凡胎先一步承受不住这股连天地都要为之震动的力道而崩坏。 面具人眼中一片暗色,似一片浓稠的墨汁,看不出情绪,也没有情绪,他使着轩辕剑猛的一压,滚烫的鲜血自季长政的喉头吐出,染红地上的苇叶。 “咔嚓――” “咔嚓――” 季长政不曾后退一步,坚毅的眼眸似永不坠落的明月,口鼻耳目,血液蜿蜒而下,汇聚到下颌线成大颗的红珠滴落。 “啪嗒――” “啪嗒――” 他头晕目眩,耳鸣刺痛,视线模糊,裂痕布满剑身,一触即碎。 已经脆弱到,微风吹拂的力度都可以将他粉碎。 这时,月亮似乎引起了潮汐的变动。 “嘭”的一声,如潮水涌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内力在二人周身炸开。 有人握住他持剑裹满血液黏腻的手,源源不断的内力在千钧一发之际替他稳住了将断之剑。 血液早将睫毛和眼球打湿,生涩的刺痛感令他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身影。 但那声音,他识得。 因为晚间,他刚与她交谈过。 “轩辕剑这种神物不是你能驾驭住的。” 柔和的气息自少女身上传来,包裹季长政。 淡淡的清香似池中莲花,又如点燃的佛香,令人沉心静气,身心安泰。
第274章 战争凯旋】 菩然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 这石头生的聪慧,脑子一转就知道暴怒下达封锁令,季长政又戎装出行是什么意图。 清理老鼠嘛。 但这老鼠可能比往日的要难清理上无数倍。 因为赤昭有一块至关重要的符文石,碎空的大佬怕是来的差不多了。 所以菩然决定夜间单溜,出来探一探,运气好了还能带走俩小朋友。 她其实有些发愁,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从哪溜达起,最后就决定尾随季长政来了。 有点理亏吧,再加上季长政太过警觉,为了避免自己暴露,她还很礼貌的保持一段远距离跟随,所以两人都打上了她才晃悠到。 的确是晃悠,虽然前面打斗动静地动山摇的,但她以为是季长政把人家按在地上摩擦,就没急着赶路,悠哒悠哒来的,一看。 好嘛。 大哥你气都快没有了。 菩然:对不起(双手合十) 未经允许擅自跑来了。 还有我为自己的怠惰道歉。 菩然掌心贴着他持剑的手背,输了几缕灵气进去。 季长政的身子原本因高强度的内力消耗而全身滚烫,现在又因失血过多而快速发凉,冷的像个冰块。 生死不过就在这一呼一吸间。 这一刻的菩然必须要做出选择。 是与面具人缠斗夺回轩辕剑,任由时间流逝错过季长政的最后抢救时机。 还是即刻带他就医,放弃眼前绝佳的机会,放弃轩辕剑。 其实对她来说也算不上是选择。 毕竟人命可比那死物贵重上无数倍。 菩然挡在他身前,一手按住腰间佩剑,低声同他耳语:“你若还有意识便翻身上马,能走多远走多远,我来拖住他,有空隙了我就去寻你。” “唰――” “铮――” 敌人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轩辕剑斩断月光,带起呼啸剑风直面刺来。 刹那间菩然拔剑迎击,两股罡风撞击犹如翻腾的海浪硬生生被劈开一条宽广大道。 “咔嚓――” 细小的裂纹在菩然的剑身之上蔓延开,她倏尔拧眉,又在剑身裹了一层灵力,反手朝面具人劈去。 情况很糟糕。 眼前的面具人身上定然流淌了碎空皇族的血液,皇族成员觉醒后内力会增幅到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这一交锋,血脉的力量竟与菩然不分上下。 再加上他手中还有轩辕剑这个可怖的神器做增幅。 菩然一时竟陷入苦战。 直到她看见季长政晃晃悠悠上马,趴在马背载远,那股至纯至净的灵力才无所顾忌的疯狂挤压,浓缩成恐怖的能量体,紧接着猝不及防的轰然炸开。 “嘭――” 天崩地坼,鸟兽尽散。 方圆五百米内热浪席卷,草木石块被不可阻抗的怪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湮为粉齑。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喂,下次你的剑我一定会带走。” 少女朦胧的嗓音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面具人顾不上反应,赶忙将轩辕剑横在身前抵抗,可骨骼还是被这股力量撞击的生疼。 滚滚浓烟直逼天空,周围地面光秃干净,任谁也想不到前一秒这里还是树木林立,绿草茵茵。 浓烟中他视野受阻,不敢贸然行动。 当烟雾散去,他兀自立在原地站了许久。 无端萧条。 一缕殷红的血迹自唇角流出,他抬起指腹一揩,收剑入鞘,离开的步伐在地面落下鲜红脚印。 他受伤了。 菩然那一炸太过突然,哪怕他全力防御,还是迟了些。 人走景空,月色下一片荒凉,怎么也瞧不出这是盎然的春日。 “咳咳……唔……” 抽身的菩然也不太好受,在瞬间调动如此高浓度的灵力令她一时难以吃消。 她掩唇咳了几声,很快寻到停靠在岸边的马匹,马背上的季长政已经陷入昏迷。 菩然又往他体内灌输不少灵气护住心脉,随后将人抱起,驾驭轻功脚底一点轻盈似燕,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缩地成寸般及时赶回了皇宫。 太医院的门一踹就开,今晚当值的太医们一个惊颤从床上直接跳起。 “救人。” 菩然将季长政往床上一放,催促着太医赶快救治。 这张脸好像是新封的公主? 有人迷糊间一低头瞧见季长政的面容,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季将军!这是怎么了?” “何人下此毒手?!” 菩然哪理他们啊,她哈欠连天,一双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把你们的同僚全喊来救人吧,好好努力,你们的陛下永远在注视你们。” 想想赤昭帝的脾气,救不活季长政,你们会倒霉哦。 可惜了,她那神医四师兄不在,嫉妒被派去战场当军医去了。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菩然把人一丢就跑,回去洗个澡盖上小被子,美美进梦乡。 果然,所有太医连夜赶来,这一起努力还真把人的伤势稳住了。 翌日天大亮。 太医们还挺识趣,嘴巴严得很,没人向外透露将军受伤之事,只是秘密的通知了季家人。 日上三竿,菩然还在睡懒觉,贪婪等了好一会儿,这香香公主才被服侍着起身。 他抬步进屋,又将一叠资料递给菩然。 “纪茹纪家的。” 昨日齐容说的才没有我调查的详细!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菩然吃着山珍海味,哪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只是顺嘴道:“谢谢六师兄。” 诶嘿。 贪婪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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