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驴十四爷经过一年的“调教”,这会子也不倔了,还试探着请示自家福晋:“要不要我在京师多留半年,陪陪你啊?” 对此,完颜氏翻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十四爷连忙伸出手,娴熟地接下了完颜氏吐出来的葡萄皮。 完颜氏问:“爷从青海回京也有两年多了吧?” 十四点头应是。 “听阿玛说,最近准噶尔又有些蠢蠢欲动了。爷不想着早些回去,将策妄阿拉布坦的脑壳子一巴掌扇飞了,总围着我转做什么?爷是能替我生孩子,还是能给我接生啊?” 十四爷:“……”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这事儿传到了四爷耳朵里,叫这位成日里冷着脸的黑面王爷也扬了扬唇角笑起来。很快,宫里头便也知晓了。 养心殿内,胤礽放下批折子的朱笔,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罢了,朕瞧着他在京师也憋不住了。此番,便以年羹尧为四川总督,保障后路粮草药物供应;以允禵为抚远大将军,三路发兵,一举拿下准噶尔大军吧。最好,能叫台吉大策凌敦多布有去无回!” 雍宁三年秋末,允禵意外的得到了抚远大将军之位,率兵西征。 临走前,完颜氏终于舍得说句家常话:“等爷回来,孩子该能满地跑了。若是隔得太久,仔细他认不出阿玛,喊你一声叔伯。” 十四爷被闹得哭笑不得,挥挥手上了马:“他就我这一个阿玛,喊什么叔伯!乖乖养胎,等我回来。” 不知是不是为人夫、为人父的关系。 允禵这一仗,比预想的还要速战速决。雍宁四年初春,青海至西藏的雪还未完全消融,准噶尔便惨败逃走,大策凌敦多布中箭,死于战场之上。 十四爷兑现了自己“驱准保藏”的承诺,重新帮大清夺回了对西藏的控制权。 另一头,策妄阿拉布坦知晓了手下大将的死讯,心中怒火滔天,竟将主意打到了青海这里。他派人秘密前往青海,煽动蒙古和硕特部右翼首领——罗卜藏丹津割据叛乱。 等允禵从西藏折身返回,才知道大后方出了叛徒,阻断了他与年羹尧的联络。 十四爷骂道:“才走了个大墩布,又来个萝卜丹!管他什么萝卜什么丹,取纸笔来,我要传信给皇兄,弄死这个阻我回京的蠢货!” 军中众人:“……” 罗卜藏丹津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快马急报传信,没几日,京中便下了旨意,要四川总督年羹尧全力配合抚远大将军,内外夹击,平定青海叛乱。 是年夏日,允禵势如破竹,领军平叛之后,熊揍罗卜藏丹津一顿,押着人亲自送回了京师。 胤礽派了雍亲王前去城门外迎接。 于是,四爷就瞧见了归心似箭的十四弟,以及囚车里头揍成猪头的罗卜藏丹津。 四爷挑眉问:“你打的?” 十四爷嘴硬道:“谁叫他叛变大清,阻我回朝。四哥,你瞧过我儿子了吗?长得像我还是像福晋啊?” 四爷听他这话,就知道这小子揍人家多半是为了泄私愤。无奈看他一眼,道:“自己回去看。” 说完又补充一句:“别逗留太久,皇兄等着见你呢。” 十四爷如蒙大赦,早已打马跑出好远去,留下一句余音回响的“知道了”。 此番,年羹尧一同跟随十四爷入京述职。 四爷放走了弟弟,便与年羹尧一路同行,问了几句话。他觉着这人虽有本事,却是个野心不小的,须得提醒皇兄提防才是。 允禛不是个拖延的人,当日进宫后便提了此事。 胤礽听过他的话,显然有几分意外。 毕竟,他过去曾在梦中得见,四弟与年羹尧该是极近的姻亲,是最为倚仗的心腹才是。 胤礽笑笑:“年羹尧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历任翰林院、侍讲学士,也曾入内阁。此番,驱准保藏之役他立下大功,可见是个难得的文武兼具之人。四弟觉着他何处不妥?” 四爷对着他毫不藏私,直言道:“野心过大,私心甚重,为人倨傲,恐不足为信。” 说完又补道:“皇兄若要用,还是将年家的女儿接进宫中为好。” 胤礽一脸严肃道:“这可不行呢。治国用人有无数种手腕,不是非要叫女人们充入后宫。朕答应了你皇嫂的事,便一定要做到。” 允禛自知失言。 事实上,他因为童年缺失,对感情之事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看重。而二哥二嫂之间的情谊,实在能抚平他心中许多疮疤。 他是敬重和羡慕的。 胤礽看着四弟的表情,忽然又开口道:“若是年羹尧寻上了你,要将年家的女儿送入王府,四弟,到时候不必为了二哥委屈自己和福晋。” “真心换真心,四弟妹全心待你,是个值得你付出的人。” …… 这回,胤礽终究还是选择了启用年羹尧。 年羹尧两番立功,得以升任川陕总督。他倒是个将野心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人,直言想要自己的妹妹入宫相伴圣驾。 胤礽笑了笑,不作回应。 隔日,宫中设宴与年羹尧君臣同乐时,胤礽便将皇后一并也带上了。年羹尧眼观鼻鼻观心,被帝后之间无微不至的关照闪到了眼。他心里终于明白,这宫里有再多的空位,也容不下他的妹妹进来插一脚。 于是,年羹尧转头盯上了四爷。 去年初,雍亲王已经正式受封,变成了铁帽子王。这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九位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优厚相待,是除了皇帝之外最好的联姻选择。 然而,当年羹尧笑着上门拜访四爷时,却被这位冷脸王爷明言拒绝了。 四爷还警告他:“好好做事,衷心为主,皇兄是难得的贤明之君,惜才爱才,自少不了年总督青云直上的时候。若一味钻营旁门左道,本王这双眼睛绝不姑息。” 年羹尧气充志骄地来,气急败坏地走。 既如此,他年羹尧的妹妹何必非要嫁与天家,受这个委屈。他还不想结这个姻亲呢!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遗忘了。 年根底下,大清终于与准噶尔议和,划分了两方的边界。 胤礽与策妄阿拉布坦商定诸事,决意开通互贸。除此之外,对准噶尔流入大清的族人,则采取了与西边中亚相仿的政策。都是将人送去伊犁等地,准许他们开垦荒地,并收取租赋。 大大小小的事情议定之后,雍宁四年的年节便到了。 腊月底,宫中封印之后,胤礽终于清闲下来,便携了李瑾乔和弘晳几个孩子一道,来慈宁宫帮赫舍里贴春条,剪窗花。 李瑾乔又怀上了。 三十二岁的年纪,再生孩子已经算得上是有些危险。胤礽和赫舍里都对产子一事有些阴影,怕出岔子,劝她不要留着这个孩子。但李瑾乔叫太医来瞧过之后,还是选择留下。 她笑着剪了个花鸟鱼虫的吉祥剪纸,道:“皇额娘和皇上就放心吧,太医都说我体质好,脉象稳,这胎又是个不折腾人的乖女儿,定然无碍的。” 赫舍里问胤礽:“太医果真这么说?” 胤礽无奈点头。 乔乔的身子确实养的很好,许是跟她从前懂得犯懒养生有关? 慈宁宫内和谐一片。 “过了年,弘晳就该十四岁了。”胤礽重新扯了个话题,意有所指道,“他比儿子当年还聪明些,四书五经早有小成,明年初就能出阁了。” 赫舍里便笑起来,眼尾已经添了明显的皱纹:“孩子们都长得快,等出阁之后,再一晃眼就该到娶妻的年纪了。也不知我能不能看到弘晳娶亲那一日呢。” 李瑾乔道:“额娘,您还要陪着我们,看这四个孩子都走到嫁娶生子的那一日呢。” 弘晳也跟着厚脸皮凑上来,道:“就是!玛嬷,孙儿给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永琛!” 这话一出口,逗得暖阁里头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赫舍里抚着胸口,笑眯眯问:“咱们弘晳都想到这么远的事儿了?那玛嬷多嘴问一句,你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往日里有十个心眼子的弘皙,听到这话红了耳朵根子,连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才不喜欢谁呢!” 赫舍里观察着孙儿的面色,探问:“你日常都在尚书房读书,也就是跟着你汗阿玛微服,去过几家重臣家中。叫玛嬷想想,你去过佟家,纳兰家,钮祜禄家……看来都不是啊。” “哦,还有个富察家。马齐的侄子富察傅清如今跟着你做个伴读。莫非,是富察家哪位姑娘?” 回应赫舍里的,是弘晳一张红到熟虾壳般的脸。 围观全程的帝后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缩了缩脖子。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86章 结局 逢时遇节,赫舍里总是不吝于赏些金银下去。 新年,为了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她又特意叫夏槐新打了金瓜子,留着赏给宫人们;御寒的棉手套等物,也不限于慈宁宫地广布下去。 从前,赫舍里最难时,也未曾求神拜佛。 因为她这一条命已经是神佛格外恩赐,她自知不该再生出贪欲,过度索求。可今时今日,为了儿子认定相伴终生的人,她到底还是跪在了佛龛前。 希望保成与瑾乔,能够平安康健,携手相伴到老。 雍宁五年的春夏之交,赫舍里已经明显感觉到,生机正在迅速地源源不断流逝。先前每隔十年,她总会有些担心,若自己就此身死,儿子会不会被逼着再度走上没有活路的悬崖。于是,她为着这点执念,送走了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失去了逢春,也再没了那个闺中相伴的哈宜呼。 她看到了胤礽登上大宝,能够做个好皇帝的样子。 平生大愿已了。 这一回,便不会、也不允许再有什么人牺牲了。 夏末,蝉鸣将尽时分,宫中的暑热燥得叫人针扎一般,难平火气。 季明德从景仁宫方向匆匆过来,行走间不太明显地跛着条左腿。 慈宁门与六宫中门不同,乃是一座面阔五间的殿宇式大门。黄琉璃瓦歇山顶下,是汉白玉打造的须弥座,左右两边还各蹲着一只麒麟铜像。季明德迈上台阶,穿行慈宁门进了高台甬道,甬道与慈宁宫月台相连,画扇正立在廊庑底下,微微探头张望着。 瞧见季公公回来,她连忙迎上前:“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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