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震惊到平静,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白明霁很快镇定了下来,温声回道:“不怪舅舅,今日相见也不晚。” 孟挽一笑,插话道:“我也是如此与他说的,我说阿潋心善,并非那等不认亲的人,可他就是紧张,进门时还深吸了一口气呢。” 孟弘被她一说,有些不好意思。 白明霁便道:“听说舅舅来了江宁,昨日我还差人去寻过,可惜没打听到舅舅和姨母的住所,你们是何时来的江宁?” 不待孟弘出声,孟挽又接了话,“怪我,上回阿潋的来信我都收到了,可你舅舅偏生那时也出了一件事,赤手擒了一只大虫,被扬州的县令看中,打算举荐到京城的军营。阿潋应该知道,孟家自你外祖父走后,家中便没有人能立得起来,你舅舅好不容易争取了个好机会,便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哪里放心得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让我拿着钱财,先沿路四处打点。我怕阿潋担心,便让身边的丫鬟先走官道,提前来与阿潋通报一声,待等你舅舅的事落定了后,再一道过来,谁知……” 马车竟然跌下了悬崖。 孟挽叹了一声,“我有幸捡回一条命,前几日到了江宁后,本该立马来找你,可谁知你舅舅有了大造化,被内阁的人瞧上,举荐到了陛下跟前,谋了一个东宫禁军副统领的职位,昨日刚定下来,今儿一早我和你舅舅便迫不及待地上了门,只为给你一个惊喜。” 说起这事,孟挽又转头看了一眼孟弘,“我本打算先来找阿潋,毕竟有阿潋在江宁,咱们办起事来也方便,可你舅舅不听,说什么十几年没见,一见面就来求你,他脸没地方搁,直到昨儿事情办下来了,你舅舅才敢来见你……” 白明霁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 跟前的孟挽确实是真的。 还活着。 晏长陵并没有把她害死。 照她的话说,她是这几日才到的江宁,她人没在那辆马车上,如此说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白明霁知道她说了谎。 上辈子她与阮嫣在同一日入的江宁,尽管阮嫣提前了一日,可还是在她之前,进了白家。 孟挽到江宁的那日,她亲自到城门口去接的她,也亲眼看到了她从马车上下来。 为何这回她就不在马车里? 是她被人救起来了?还是说,她人早就到了江宁,只不过在等着母亲的仗期? 可此时她完好无损,身上没有半点受伤痕迹,再说悬崖深不见底人跌下来,救上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她早早便到了江宁,暗里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知道马车跌下了悬崖后,她改变了计划。 之后白之鹤死了,她彻底失去了进入白家的机会,就此隐藏在江宁,如今突然又冒了出来,她到底想要什么? 白明霁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她杀了母亲,杀了自己,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是母亲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她心怀仇恨,不得不杀了母亲而后快,还是自己的存在,哪里阻碍到了她? 她一个死了丈夫,被夫家退回娘家的女人,最后却把贵为尚书夫人的母亲,和身为少将夫人的自己给毒死了。上辈子白明霁以为是自己引狼入室,给了孟挽下手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就算当初没有让她进入白家,孟挽还是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继续她接下来的计划。 白明霁望着那张脸,望出了神,这辈子她最初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等她。阴差阳错,磋磨了这几个月,心底好不容易接受了她死去的事实,也打算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了,她却又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她该怎么办? 问她到底给母亲种的是什么蛊,为何要害死她? 害死了母亲还不满足,为何又来要自己的命? 上辈子腹中的那股绞痛,本以为遗忘了,如今却又慢慢地想了起来,白明霁两只手不觉用了力,紧紧地握住了圈椅的扶手。 孟挽说完这半天没听她回应,诧异地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利如刀锋的眸子,神色一愣,讪讪地道:“阿潋,怎么了?” 白明霁知道她察觉出了自己的异常,可心头的火气和恨意,一时灭不下来,也收不回来。 这关头,屋外便传来了丫鬟的声音,“世子爷。” 屋内逐渐怪异的气氛,被这一声打破,白明霁终于回过神,眼底的锋芒一收,望向了屋外。 孟挽和孟弘也微微侧目。 “夫人,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晏长陵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先至,跨入门槛,绕过屏风,目光先落到了白明霁身上。 白明霁也正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既然他上辈子看到了自己最后一幕,那他也应该认识孟挽。 被自己害‘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不知他是什么感受,果然晏长陵在看到跟前的孟挽后,神色僵住,抬头问白明霁,“这位是?”
第76章 白明霁还没答,孟挽先起了身,自己介绍道:“扬州孟家二娘子孟挽见过世子爷,今日冒昧前来探望阿潋,叨扰世子爷了。” 说得很清楚了。 晏长陵眉间浮出一丝茫然,看向白明霁。 白明霁用眼神告诉了他答案,没错,就是那个上辈子毒死了她,这辈子一开始便被他赶下了悬崖的孟挽。 比起白明霁的惊愕,晏长陵很快镇定下来,客气地招呼道:“姨母不必见外,快请坐。”又转头看向孟弘,“想必这位就是孟家舅舅了,昨日得知舅舅来了江宁,本该晚辈前去接二位到府上才对……” 晏长陵待两人的态度热情,半点没有高门里世家子弟的架子,孟弘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同他聊起了刚得来的职务。 同适才孟挽说得一样,是被内阁的人瞧上,举荐到了宫中。 晏长陵道了声恭喜,便问道:“舅舅初来乍到,官场复杂,不知可有关照之人?” 孟弘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转头与身旁的孟挽对视一眼,摇头道:“不怕世子爷笑话,我孟家家族败落,别说京城,即便是在扬州,也没什么人脉。” 唯一的人脉,便是白明霁了。 从扬州出发前,在族中人的眼里,白明霁就是他们孟家的最后一道人际关系。 孟弘面子薄,这一路幸好有孟挽帮着打点,否则早在进城的那日,就不得不找上门来了。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那就不用他厚下脸皮再求人,今日上门只为了看望外甥女,并非有所图,便也没与两人提起关照之事。 晏长陵倒是主动道:“舅舅往后在宫中若有何疑问,或是被谁为难之处,不必见外,告诉晚辈,晚辈必当关照。” 早前孟弘也听说过晏长陵,皇家宗亲,侯门世子,榜眼之才,真正的矜贵公子爷,平常人别说靠近,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幸运,没想到本人如此平易近人。 孟弘感激地道:“多谢晏世子。” 晏长陵摇头,“不必言谢,阿潋的舅舅,便是我晏长陵的舅舅,往后舅舅在江宁站稳了脚,便把家里人一道接过来,咱们阿潋喜欢热闹……” 白明霁:“……” “不知舅舅如今在哪儿落脚,若不嫌弃,我晏家有几处空院子,舅舅与姨母可过去安置。” “多谢世子爷。”孟弘受宠若惊般地道了谢,“往后要常留在京城了,昨日我便找到了一处院子,交了租金,价格倒也不贵……” “既然找到了地方安置,晚辈也不勉强了,待会儿我派人送些东西过去,”晏长陵刚从锦衣卫回来,还没换衣裳,起身同两人道:“舅舅,姨母先喝一会儿茶,我进去更衣。” 人到了里屋,又探头出来,唤白明霁,“阿潋,我那件月白窄袖衫子呢,放哪儿了?” 白明霁起身,一道跟了进去。 人一到里面,便揪住晏长陵,“你想个办子,把人留下来,我有话要问她。” 晏长陵把人拖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她不是死了吗?” 白明霁掰开他的手掌,声音从牙缝里透了出来,“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把人掀下去前,你就没确认,人在不在里面?” 这个晏长陵还真没确认。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出去把人拿下。”至于那些问题,她慢慢问。 “再忍忍,先不要打草惊蛇。” 白明霁被他拖住,又捂住嘴,动弹不得,“等不了了,我要亲手杀了她!”她忍到了现在,也是极限。 晏长陵劝解道:“孟弘为何能进东宫,你就不好奇是谁帮了他?” “我可以自己问。”白明霁去掰他的手。 “夫人……”晏长陵从身后把她抱住,下颚搁在了她肩头,“阿潋,我知道你恨,但你我绑了她容易,弄死她更容易,可她身后的人,她到底是什么目的,阿潋真以为,你严刑逼供了,她就能说出来?” 见她慢慢冷静了下来,晏长陵又才握住她的肩膀,把人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既然她能再次出现,咱们不愁挖不出真相……” 白明霁心里何尝不知,可人此时就在外面,那个上辈子害死了母亲,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就是自己屋里,她忍不住。 她想弄死她。 晏长陵把她抱进怀里,像是安抚一只被激怒的野猫,轻揉着她的头,“放心,待了解真相后,我答应你,把她给你,随你处置。” 白明霁彷佛习惯了他的这种安抚方式,在他一下又一下的揉捏下,起伏的心口,渐渐地平复下来。 出去后便也能平静地对待孟挽了。 晏长陵与孟弘说着宫中的事,白明霁带孟挽去院子里转。 上回孟挽见到她,还是在自家姐姐的葬礼上,那时候白明霁哭成了泪人,扑进她怀里,问她,“母亲走了,我该怎么办。” 时隔两年多再见,孟挽发现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姑娘。 孟挽温声关怀道:“阿潋,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过得不好,才是如了她愿吧,白明霁压住心头的厌恶,点头道:“挺好。” “当年你母亲走得突然,姨母对你一直放心不下,恨不得把你带走,跟着姨母一道过,可姨母身份卑微,你跟着我只会遭罪,这两年来,好在你我互通着书信,姨母这回见到阿潋后,阿潋长大了不少,姨母是打心底眼地为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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