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书房曾是外祖父留下来的。 里面的机关暗格,她大抵还记得,白明霁往下一按,听得一道木轮轻微转动的声音,随后书架上便弹出了一道暗格。 白明霁走上前,暗格内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等小厮惊愕,白明霁忽然往外走,冷声道:“把马管事押过来。” 他白之鹤不会自缢。 一个能不顾名声,冷落结发妻子十几年,且还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青梅竹马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他眼中只有权利,就算将来上了断头台,也只会跪地替自己求绕。 他能舍去尊严同她求情,但不会求死。 绝非自缢。 而是昨夜有人在她之后来过,杀了他。 突然想起昨夜自己临走前,他对她没说完的那句:“为父做错了事……”方才明白,并非他在同母亲道歉,而是另外一桩,正在困扰住他,让他已经走投无路的大事。 且这件事与他杀阮嫣有关。 阮嫣那夜来过书房,白之鹤事先必然知道,才会替她换上了她喜欢的熏香。 以此来看,白之鹤当夜,并没有要杀阮嫣的预谋。 应是事发突然。 她问过后院的马夫,那日不仅府上的大也没出去,外面也没有人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阮嫣看到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 昨夜白之鹤分明是有话想对她说,却被那个管事一声打断。 白明霁转身便往外走,被她用过一回之后便晾在一旁的人终于出了声,“这时候,你觉得人还在?” 白明转头看了过去。 先前没拿正眼瞧他,如今瞧清后,不由一愣。 他身上穿的是…… 飞鱼服。 锦衣卫? 一夜不见,他怎就成了锦衣卫…… 见她一副怔愣样,对面的人唇角往上一扬,抬袖展了展,之前便觉沈指挥那一身行头威风,如今穿在自己身上,果然精神多了。 从一路上周清光瞧他的眼神,便知比他那套将军|服惊艳得多。 倒是很想显摆一番,意识到当下这场合似乎不太合适,脸上的得意收敛下来,走上前问她:“知道管事的家在哪儿吗?” 白明霁回了神,点头,“知道。” 府上所有奴才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 晏长陵爽快地拍了拍腰间的那把弯刀,“走,我帮你擒。” 外面老夫人终究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二夫人忙找人搀扶回屋里,场面乱成了一团,白明霁吩咐小厮去私塾把白星南请回来,“既已过了继,便让二公子回来戴孝。” 说完便随晏长陵出了白府。 一出府门,却见几十个锦衣卫,正黑压压的全站在了巷子里。 还真是擒人的阵势。 明摆着是事先等在这儿的。 白明霁眼皮一跳,转头问身边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东西在哪儿?” 那日雨夜被锦衣卫的人拦了下来,事后稍微一打听,便知是陛下丢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几日闹得宫中人心惶惶,她并非不知情。 先前觉得与自己无关,可如今父亲却突然死了。 昨夜父亲的目光看向了那道暗格,必然是有东西。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让他一个在朝为官多年的尚书,突然之间失去了分寸,接二连三的犯糊涂。 思来想去,唯有与皇帝丢失的那件东西有关。 但她至今还不知道是何物。 昨日身旁的人入了宫,今日回来一身飞鱼服,必然已经知道了内情。 她想听他解释。 晏长陵却什么也没说,拉着她的手腕,往后方一辆马车走去,压低了声音同她道:“带你先看场热闹,回来吊丧也来得及。” 沈指挥等候多时,见人出来了,上前对晏长陵拱手行礼,“指挥。” 昨日他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便被皇帝抹去,当场给了晏世子,沈康如同捡回了一条命,只怕还没有人降职降得如他这般轻松。 “都到齐了?”晏长陵望了一眼。 沈康回禀道:“到齐了。” 晏长陵扫了一圈,却问:“指挥同知呢?” 沈康一愣。 锦衣卫指挥同知,国公府的朱世子,朱锦城,从三品的官职。 但这位世子爷,比起晏家的世子爷,更难伺候。 本事也差远了。 虽在锦衣卫当差,从来都是挂个职,上头的人过来点卯了,才会过来冒个人头,平日里办案,哪里能见到他的身影。 晏长陵脸色不好看了,“怎么,本官头一天上任,就不见人?是要给本官来个下马威吗?” 谁都知道国公府朱家和永宁侯府不对付,一个背后是皇帝,一个是皇后。 这些年两家不止一次掐上。 两边都得罪不起,一旦有人被夹在其中,苦不堪言。 沈康脸色为难,“属下这就去请。” “去吧,叫他过来给爷磕个头,否则,本官立马卸下他的职,让他明儿去陛下面前磕头。” 沈康一愣,抬起头。 晏长陵冲他徐徐一笑,那笑容灿烂得灼人眼睛,眼里那抹公报私仇简直没有半点隐藏,摆明了,就是要欺负他朱锦城。 沈康:…… 正要问是不是要照着他的原话传达,便听晏长陵道:“一字不漏,说给他听,他今日要不来,本官可没心情断案。” 沈康翻身上马,跑起来后,才察觉背心一层热汗,风一吹冷飕飕…… 这年头当个差,谁又容易。 人到国公府,递了名头进去禀报。 朱锦城正躺在床上养伤,脸上被竹竿打的那道伤,几日过去还在疼,抹了药膏,半边脸还缠着绷带,只剩下了一只眼珠子在外。 嘴里正骂着“狗|贼。”,听小厮来报,沈康来了,忙从床上起身。 平日里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沈康不会找来府上,见人进来,劈头便问,“沈指挥,有何事?” 沈康面色尴尬,抱拳道:“沈某已不是指挥了,如今同朱世子一样,皆为同知。” 朱锦城知道锦衣卫如今摊上了一桩麻烦案子,陛下丢了东西,一直找不到线索,这几日时不时把沈康叫过去训斥一通。 陛下正在气头上,自己也不敢凑上去,能躲就躲。 且那日被晏长陵摸黑打了一顿,本想去找人算账,朱国公将他拦住,还禁了他的足,把人关在了屋里养伤,不准他再出去,外面的消息确实没传进来。 听他如此一说,愣了愣,问道:“谁升上去了?” 沈康垂目,“晏世子。” “谁?”朱锦城怀疑自己耳朵。 “晏长陵,晏指挥。”沈康没再卖关子,直接道:“晏指挥今儿头一天上任,要点卯,派属下特意来请朱世子。” 朱锦城还是不相信,“他一个少将,不滚去边关好好打仗,他来锦衣卫搅和什么?!” 沈康不说话。 他哪里知道,但晏世子不来搅和,自己就没命了。 “告诉他,本世子前几日被野狗咬了,受了伤,要养伤,哪儿都不去。”一屁股坐在榻上,翘起脚搭在木几上,谁还不是个爷。 沈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晏长陵的原话说给了朱世子。 朱世子瞬间跳了起来,忍无可忍,“操|他大爷,他晏长陵当老子好欺负?!今日老子给他磕头,看他敢不敢受!” 身上还带着伤,又恨不得能立马飞到晏长陵跟前,看看他到底有多嚣张。 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像极了一只暴走的鸭子,无比滑稽。 — 晏长陵此时已经找到了白尚书那位管事的门口,乌泱泱的人马,列成了两行,并没有着急进去。 一并前来的还有大理寺少卿岳梁。 刑部侍郎裴潺。 小半个时辰前,晏长陵派人去大理寺和刑部,各走了一趟,只说陛下的东西有下落了,要两位过来一同协查。 岳梁自来是个冷脸,来了后让他等,便也一言不发地立在马车旁安静地候着。 一旁刑部裴潺不耐烦了,翻下马背,坐在了院子前的台阶上,抬头看向马匹上一身飞鱼服,威风飒飒的锦衣卫指挥大人,问道:“晏指挥,总得告诉裴某,到底等谁?” 晏长陵报以一笑,“裴侍郎见笑了,我锦衣卫的人没到齐,劳烦再等上片刻。”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动静,隔了老远,都能听到他朱世子的咆哮声,“晏长陵,你别欺人太甚!” 晏长陵头也没回,笑着说了一句,“来了。”翻身下马,一脚踢开跟前的院门,“搜。” 锦衣卫长驱直入。 片刻功夫,两进两出的院子,每个角落都涌入了人。 晏长陵负手立在前院,仰起头,脚尖轻轻一踢,荡了荡飞鱼服的袍摆,‘春风得意,扬武扬威。’几个字,就差写在了脸上。 目光落下来时,与对面的岳梁撞了个正着,扬唇一笑,热情地招呼道:“岳大人,往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还请多指教。” 大理寺,锦衣卫,刑部,皆乃朝廷的监察部署。 往后确实免不得要打交道。 岳梁默了默,没搭理他,转身走去侧面廊下站着,等他的这一场热闹。 晏长陵讨了个冷脸,也不恼,转头又看向刚走进来的刑部侍郎裴潺,如同新入职的官差,兴致高涨,四处找人打着招呼,“裴大人,多指教。” 裴潺相较于两人的年纪,要大几岁,许是平日动用私刑太多,目光看着人时仿佛都在衡量该从哪里下刀,身上的阴鸷,与晏长陵的阳光截然不同,成了鲜明的对比,若说晏长陵是这京城里的鲜衣怒马美少年,那这位裴潺便是地狱阎王索命鬼。 裴潺笑了笑,“晏指挥若想知道牢狱里的刑具如何使用,裴某定会倾囊相授。” 白明霁抬步跨入门槛,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目光不由轻轻地落在裴潺身上。 和上辈子一样,她始终想不明白,白明槿那般胆小的一个人,为何会看上裴潺。 裴潺对这位晏家少奶奶的仇视,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两人一个是刑部侍郎,一个是刑部画师,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白家大娘子之时,她见了他,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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