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快要遗忘的过往,突然浮现出了脑海。 …… “阿潋,走,放烟花了。” “母亲,我要最大的,要能点亮夜空的那种大烟花。” “小孩子,要那么大的烟花作甚……” 孟挽笑着从身后走了出来,“谁说小孩子就不能要大烟花了?” “她姨母,你就宠着她吧。” “一只烟花罢了,这就叫宠?咱们阿潋随了姨母,姨母也最喜欢大烟花,绽放在空中,那才叫好看,走,姨母今晚请你看大烟花。” 那时候她多少岁? 大抵七八岁。 母亲带着她和阿槿回到了扬州娘家,那时候的孟挽还未嫁人,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请她看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场璀璨的烟花。
第69章 十一岁那年,扬州舅家来信,说孟挽嫁了人,她本想回去看看,母亲却在父亲与阮姨娘的恩爱之中,日渐被磨得愈发没了精神气,再也经不起长途跋涉。 后来,她只知道孟挽嫁给了扬州当地的一家姓林的门户。 听母亲说,那户人家的先祖曾是个功勋氏族,几代后作为旁支被分配到了扬州,根基虽在,但家中无一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与有着救驾之功的孟家相比,那门亲事算是高攀。 本以为那样的人家,定会善待她,谁知孟挽嫁过去没两年丈夫便死了,加之她跟前一无所出,被婆母安了一个克夫的名声,赶出了家门。 孟挽再次回到了孟家,祖父祖母相继身去,她便同小舅舅一家人过活。 上辈子时隔八年,在母亲的葬礼上,她才再次见到孟挽。 与她记忆中一般,孟挽的模样没怎么变,笑起来还是那么和蔼可亲。 若非最后自己死在了她的一杯毒|酒之下,恐怕还会一直以为她就是当初那个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私房钱,给她看一场烟花的姨母。 再好看的烟花,也不过转瞬即逝,璀璨的星火过后,只剩下了一片乌沉沉的云烟。 母亲还曾笑着埋怨她们,“这下好了,大把的银子化成了烟,还不如咱们去酒楼吃一顿好的。” 孟挽捂嘴笑了一阵,道:“姐姐怎知,吃进去的东西,是不是浪费?” 如此一回忆,那样率真顽皮的笑容,在此后与她相遇的日子里,似乎再也没有出现在孟挽脸上。 嫁入白家,孟挽脸上的笑容温婉居多。 烟花没了,周围的人群散开,素商唤了她一声,白明霁才收回视线,正要往前,目光落下来时不经意间扫到了阁楼上。 边上的阁楼是一处酒家,每层楼阁都挤满了人,皆为适才出来看烟花的人群,唯有阁楼最顶上的一层,独独只站了一人。 因脑子里刚回忆了一番,余光瞥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白明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愣了一阵又才抬头望了过去。 阁楼上的人已扭过头,转身往里走了几步,背影消失在了菱花门扇后,灯火影影绰绰,一切都看不真切。 “娘子,娘子?” 白明霁被素商拽了好几回衣袖才回过神,眉头微皱。 素商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娘子看到谁了?” 白明霁晃了晃头。 不可能。 孟挽连人带车跌下了山谷,岳梁也曾回过话,山崖陡峭底下深不可测,他的人下不去,若马车当真从上面跌到了谷底,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眼花了。”白明霁道。 还有正事要办,白明霁收回心神,没再耽搁,带着素商,径直去往福天茶楼。 到了后看到的却是福天茶楼紧闭的大门。 门前站了一堆的茶客,堵着守门的小厮质问。 “今日怎么关门了?” “是啊,我人都约好了,怎么突然关门了。” 小厮弯腰同众人赔着礼,“各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东家家中近日有喜事,闭门谢客三日,待再开张了,凡是前来光顾的客官,所有菜品,当日都能享受八折优惠……” “什么喜事,生意都不做了。” 小厮笑了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家没有个人情世故紧要事,东家的家事,咱们当奴才的怎敢过问……” 素商从人群里退出来,无奈地看向白明霁,“白跑了一趟。” 过去了好几日,张嬷嬷和她的男人侄子皆入了狱,国公府也被抄家流放,对方不可能还在,白明霁也只是想过来碰碰运气,再向茶楼的老板问些情况,如今门关了,只能打道回府。 闹市正值热闹。 回去的路上,两人的脚步都很缓慢,素商不太想回去,“娘子,奴婢好久都没出来过了,没想到这街头到了晚上,竟与白日大不同,冒出了这么多的摊贩。” 见她实在是迈不动脚步,白明霁便把荷包递给了她,“自己买。” 素商捏着钱袋子万分感激,“娘子,您真是个贴心的主子。” 到了卖糖葫芦的摊贩前,素商回头问白明霁,“娘子要吗?” 白明霁摇头,她不喜欢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素商却道:“奴婢买三份吧,娘子一串,奴婢一串,再带一串回去给金秋姑姑,她平日里最好这一口,指不定一个糖葫芦下去,病就好了呢。” 一场风寒六七日了,金秋姑姑还躺在床上。 高烧反复,人去了大半条命。 连府医都束手无策,药加大了剂量,就看这两日了,再烧下去,就算保住性命,人也傻了。 荷包给了她,随她买几个。 白明霁没上前,退后几步,走到了桥梁上,鬼使神差地又朝着适才的阁楼看了一眼。 人去楼空,连灯火都没了。 眼睛只顾望着上方,没注意身后,突然一堵人墙撞了上来,白明霁一愣,回头便看到一张质问的脸,“不是说困了?” 晏长陵。 白明霁怔了怔,好奇问道:“你回来这么早?”国公爷的嘴应该没那么好撬,他不该审到半夜?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跑出来,一个人偷偷欣赏夜色?” 说得好像是她抛弃了他,“我又没绑住你的腿。”见素商过来了,白明霁从他身旁走过,晏长陵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我怎么听出来,娘子心中有怨?” 白明霁没觉得,头也没回,“有吗?” “有啊。”晏长陵拖长了腔调,脚步与她并行,侧过身肩头压下去,去探她的神色。 他人高马大,白明霁被他一挤,脚步往边上趔趄了两步,接着便落入了一只结实的臂弯内。 素商已到了跟前,不知道晏长陵是何时来了,愣了愣,弯身蹲了礼,手里的糖葫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 不过,世子爷一个大男人,应该也不会吃。 没想到晏长陵却主动伸了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全拿了过去,同她一笑,“多谢。” 素商:“……” 没见过一个主子与奴才抢东西的。 “你自己回去吧,我与少夫人再逛一会儿。” 素商还没反应过来,晏长陵已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搂着白明霁,挤入了人群中。 白明霁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纸包,大抵猜到了他的心思,怕是听到了素商的话,“别这么小心眼儿。” 晏长陵一笑,“那娘子得重新认识我一下,我这人的心眼还真不大,当丫鬟的心里没惦记我这个主子,说明娘子心里也没我。” 白明霁不与他掰扯,“歪理。” “那娘子心里有我?” 白明霁觉得越理他,他越上劲,索性不理了。 “吃吗?”晏长陵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白明霁没接,“我不喜欢。” 晏长陵没勉强,人群拥挤,他搂着她的肩膀往前,一路上巧妙地避开了周围人的碰触,白明霁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有他在,她彷佛不用看路。 但看到他带自己到了水巷码头,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晏长陵先登了船,朝她伸手,“去了就知道。” 白明霁看着他脚下不断摇摆的乌篷船,头上连个盖儿都没,很是担心自己这一上去,恐怕立马会沉。 “怕水?”晏长陵问她。 倒也不是,是白明霁从未坐过如此破烂的船,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捡来的。 “放心有我在,沉不了,要沉也是我先沉。”晏长陵抓住她伸出来的手,稳稳当当地把人扶到了船上,没有船夫,晏长陵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她,“帮我拿一下。” 空出手,自己拿起了浆板去划船。 “你有空了?”白明霁纳闷,今夜这么好的闲心,国公府背后的人抓出来了? “我一直很闲。”晏长陵抬头冲她笑,始终不与她透露半个字。 白明霁没了好气,“你闲,你划吧。”扭头看向两岸,与适才在岸上看到的景色又不一样,两旁阁楼上的灯笼如同悬挂在空中,四处的光影投下,被水波一荡,涟漪散开,人潮声渐渐远去,头顶的天空也开阔了起来,离开了笼罩在闹市的那片烟雾后,渐渐地能到了满天繁星。 白明霁很少这样看星星。 看入了迷。 正觉得脖子酸,晏长陵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竹篾编制的枕头递给了她,“脖子别扭坏了,垫在脑袋下,躺着看。” 这船看着破旧,但里面干净整洁,船底还铺了一层竹席,人已经在船上来了,白明霁也没扭捏,接过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脖子不酸人也舒服了,船只徐徐前进催动了夜风,风里带着湖面上的水汽,拂在人脸上,凉爽极了。 他愿意要当苦力,她就尽情地享受,逛了这大半夜,肚子里有些空,手里只有几串糖葫芦,白明霁实则并不挑食,只是觉得这样的零嘴,是哄小孩子的东西,长大了自然就不贪嘴了,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可等那股甘甜化入口中,神色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顿。 难怪素商那小妮子看到糖葫芦就走不动了…… 一瞬间的怔愣,让那张脸染了几分傻气,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精明。 晏长陵没忍住,低笑出声。 知道他在笑话自己,白明霁耳朵一烫,有些别扭,正要把糖葫芦装进去,晏长陵坐到了他身旁,朝她伸手,“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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