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年她都想辞工了,再干下去,她真的要瘫了。可是几年织布活计做下来,她已经没法干太重的活计了。 可眼下,她又就像快熄灭的蜡烛,又重新热烈地燃了起来。 所有男人都沉默,他们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女人知道,不合适她们的东西使用起来有多痛苦。 她们可能不会记得徐祯,那从那以后都会记得,她们不是拥有了一台轻便的织布机,而是一份稳固的活计。 不用因为力气小,无法踩动织布机而织不出一丈的布匹被辞退,又因为腰伤而找不到更好的活计。 她们能够靠自己养家糊口阿,而非在灶台间打转。 这才是她们为何想痛哭,哪怕用高出几倍的价格去采买这台织布机都值得。 只有织坊东家和掌柜明白,这种省力的机子,能让织工一日最多织一丈布,能提高到织三丈、五丈甚至更多。 如果每日能织出这么多丈的布匹,再加上明年衙门司农司加大棉花的种植,也许日后棉布在贺旗镇能等同于羊毛的价格,能让更多的人穿的上棉布衣裳。 如此想着,东家拍拍徐祯的肩膀,一副欣慰的神情,“后生可畏阿!好好做,到时候有啥需要的,就跟俺说啊。” 徐祯默默点头,他压根没想那么多,他做出来之后想的是,啥时候回家做一架更省力的,放在木工房,苗苗要是想自己织一匹花色不同的,那就不用费劲了。 他时常敏锐,可有时候却迟钝得可以,连大伙的目光从之前的鄙夷,到现在变得退让,退缩,甚至看他带上了笑也没察觉。 满脑子都在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当管事跟他说:“你这次改的特别好,俺们工房商量了下,除了这织布机改动的十两银子外,给你卖出去的一成分成,半年一结。” 徐祯没有那么惊喜,他知道工房的尿性,他问,“十两银子啥时候给?” 管事不好意思回他,“这个还有小一个月吧。” “那我支账成不,我要从南北货行那里买些东西,捎回家,”徐祯说的理直气壮。 管事折服,但也带他走了后门,这也就是徐祯怎么淘换到那些菌子的由来。 要是姜青禾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讲,而且管事也不说,让她不能杀价,她真想拧他耳朵好好问问他。 当然不是的,她知道的话,指定大声地告诉徐祯,你做了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好到她没有适合的话语能来表达。 她会拥抱亲吻他,然后烧一大桌的饭菜来庆祝这个时刻。 可姜青禾压根不知道,她跟徐祯也许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彼此,为大家奔忙。 姜青禾喊苗阿婆掌眼,帮她挑一挑各家送来的高粱杆、高粱叶、苞谷叶,有没有发霉、破损、中间的芯是否被虫蛀空。 还好来送的人家只有一两户,更多的人家还有晒干,或者还在前期的挑拣中。 这让她能有空在忙完之后,带着蔓蔓,她熟练地赶着马骡子去往平西草场。 如今草原已经染上了斑驳秋意,枯黄的草夹杂着点旧绿,草架子停着一排来吃食的沙鸡,骆驼去往更远处的地方吃草。 驼队的汉子在卖力地帮牧民们修路,如今已经快修到贺旗山脉处了,再晚些,就有一条崭新的路通向冬窝子,通向牧民的居所。 大当家和骑马先生在教娃怎么训骆驼,见姜青禾来打了个招呼,他们早知道了油布大伞的事情。 粗略地打完招呼后,大当家的笑,“你快去吧,好些人等着你过来哩。” 姜青禾一头雾水,打啥哑谜,她拴好马骡子,嘱咐蔓蔓把带来的好吃的,跟其他哥哥姐姐妹妹一起分享。 才走进了蒙古包群落里。 大当家没说错,好些牧民确实等着她,在她的蒙古包毡子前。 “咋了?”姜青禾茫然地看向大家,她将询问的视线移到乌丹阿妈的脸上。 她暗自想,难道她在镇上漏了消息,羊客已经从沿江大道过来了?暂时没听着这方面的消息阿。 在她的沉思里,乌丹阿妈慈祥地笑,她拉过姜青禾说:“图雅,进去吧,进去瞧瞧吧。” 吉雅适时也撩起厚厚的毡布,姜青禾再次望向一圈人,大伙催促她进去,她才怀着略为忐忑的心,微微弯身走进了蒙古包里。 这时,毡布落下,偌大的蒙古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有穹顶漏下来的一团光,光线很好,她能看见,自己踩在了一条很厚的花毡地毯上。 她怔住,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富有民族气息、颜色丰富的布料。 紫、红、绿、粉、白都有,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无比艳丽的地毯。 姜青禾猛地抬头,环视着蒙古包,她发现墙上有好几张挂毯,床边推着一沓的皮子,雪白的皮毛像是闪着光,还有一堆如小山包的东西。 她明白,那是来自牧民的感谢。 更确切地说,那是满满一蒙古包来自牧民的爱。
第108章 外来的希望 原本这个蒙古包里, 除了必备的火撑子、床铺以及酥油桶、奶桶、柜子等之外,其他地方很空旷。 不像牧民们在四周的哈那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皮子,装满炒米、奶皮子、奶块的皮口袋等, 显得满满当当。 可如今, 她只觉得到处都都是东西, 哈那上靠着好几块木板,上面是钉好的皮子,钉的不紧绷,皮毛舒展,而且没有很顺滑, 没有任何粘连,白得耀眼。 这样的皮子哪怕不懂行的来看, 一眼能看出, 是相当好的皮子。要是将它做成一件长袄子, 或是皮靴子。哪怕在三九四九, 冻破碴口的天里, 也压根察觉不到冷意,热气都聚拢在衣裳里, 而不是冷得下一刻要撅过去了。 而这样好的皮子, 姜青禾除了给毛姨的外, 她自己还有六大张, 能做几件新的羊皮袄子, 更别提还有那一大摞的皮子,她暂时没法一眼数清。 姜青禾开始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 疲累时的念头不做数的,什么收到皮子后也不会再欢呼高兴, 呸。 她确实不想欢呼,她只想跑出去在草原上大嚎一声,她有了好多好多皮子阿! 拥有一张皮子可能会漠然,但面对几十张皮子,她满脑子都是,可以再做几双皮靴,加羊毛内里、牛皮底的,穿起来舒服,大冬天也不会因为过冷,让整只脚麻木。 再做几顶皮帽,厚实顺滑的羊毛可以护住耳朵,可以跟上一年做兔毛帽混带。 她还想裁两张皮子,做几只皮筒,手可以揣在里头的,而且她没有皮手套,家里只有几双漏风的毛手套。 姜青禾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她没有上手翻看,满心的情绪她还没有办法消化。 直到吉雅从毛毡布后面将脑袋探进来,实在是蒙古包里太安静了些,连脚踏在地板上的咯噔声都听不见。 “图雅,你看完了吗?”吉雅小声地问。 姜青禾这才动了动,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过头挤出笑容道:“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看起,好些东西我不认识。” “吉雅,你跟我说说吧,这些叫什么,不然啥也不知道,就这样傻傻地拿走了,总觉得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别说那种话,”吉雅觉得这话好生分,但她对介绍这些零散的物件很感兴趣,毕竟她长这么大,只有一张花毡,她的额吉还不让她铺。 吉雅蹲在地上瞅那两张花毡,“这是哈萨克人的手艺,她们那片草原上有很多的草,都能染色,只可惜额们这里没有。” “她们手很巧的,那种你们叫芨芨草的,哈萨克人会把它们采来,煮好染色,编成围席,用来挡风的,她们管那叫琼木琪。” “她们除了会做花毡以外,还有这个,”吉雅指指挂在哈那上,悬挂下来的彩编挂毯 ,“这种毯子她们也会做,你这个不是哈萨克人做的,是藏族编的,他们那管小的毯子叫卡垫,那是放床上的。” 姜青禾很难不为她们的手艺所折服,即使毯子上的颜色,大部分都不算鲜艳,可组合搭配起来,就有种浓烈的美感。 无论是挂在墙上的毯子,还是铺设在地上的,又或者是吉雅扒拉出来的,几张方正的坐垫,充满无法被忽视的美。 吉雅从堆的高高的东西里,一样样拿出来说给姜青禾听,这些都是全部人拿出一块或者是几块砖茶凑出来卖的。 边集的东西很便宜,一块砖茶能买很多。 比如吉雅手上拿的一个大罐子,她没拆开,“这一闻就知道是藏族那边的生牛肉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反正吉雅讨厌极了,那种猩红的色泽,不知道加了什么藏药的扑鼻气味,吃下一口肚子里跟有一团火在烤。 姜青禾对民族风味的东西很能接受,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兴冲冲地拆开,用勺子刮了一点,然后长长的呼气,默默地将罐子推远了点。 啊,好烈好麻,不适合她。 吉雅又递给她一小壶酒,“这个你尝尝,藏族的黄酒,他们叫帮羌。” 姜青禾并不爱喝酒,不管是现代的米酒、啤酒,又或者是这里的黄米酒等,黄酒就更不爱喝了,总觉得有股异样的酸。 她硬着头皮喝了口,咂摸了一下,刚开头酸,后面品着有点甜,口感挺好。 但她没那么喜欢,想着徐祯应该爱吃。 她不知道去采买的人,是不是每样都买了些回来,她和吉雅坐在这里从天还亮着翻到夕阳西下,才大概翻完。 除了有皮子、地毯外,一大批来自藏族的红米、野生花的蜂蜜,很香,比洋槐蜜还要香,皮薄果大的核桃等,甚至还有藏族妇女穿的嘎落鞋,一种黑底白鞋面红羊毛做边的鞋子。 当然这些东西姜青禾看过后,她被这份心意感动外,另一样东西,让她觉得在继蒙古包之后,又觉得被珍重,想要落泪。 是一套正宗的蒙古族服饰。 牧民们自己穿的都是那种简略的衣裳,男人基本穿棕的肥大长袍,没有太多的装饰,女人大多只深蓝耐脏的颜色,头帕会花俏一点,首饰更是没有的。 偶尔会穿颜色鲜艳的正装,比如在祭敖包的时候。 而她们则给她备了天蓝色,带点缎面的蒙古外袍,这种外面短领子的褂子,里面配的是一件偏草绿色的衣裳,这种扣上疙瘩扣后,就不用另外再系腰带。 另有一顶冬天带的帽子,是圆锥形带皮毛的帽子,还有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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