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挠脸,她问徐祯,“哦豁完蛋了,爹你买了条傻狗。” 徐祯跟姜青禾一起拆东西,他笑道:“它是蒙古来的,应该讲蒙语来着,我喊一声,看它应不应。” 在蒙语里,黑叫哈日,徐祯现在说的蒙语虽然还有磕绊,但是交流已经基本无问题。 只听他喊了几句,小狗迟疑的,而后坚定地汪汪叫一声。 从此这条蒙古牧羊犬,在到新家后的第一晚,有了大名黑达,小名哈日,取决于蔓蔓咋叫。 蔓蔓在叽里咕噜跟黑达说话,教育它不能乱尿,为了说这个事情,她甚至还扯出了她知道的毛蛋家第三个弟弟,三岁还尿炕的事情。 完全不知道,她自己之前也尿炕,要不是这对父母瞒着不说。 黑达当然听不懂,它只是静静趴着,偶尔伸出爪子勾勾蔓蔓的鞋子。 一娃一狗待着,姜青禾指指地上沉重的袋子,“你咋还买了粮食?” “这啊,一袋是糯米粉,一袋是糯米,”徐祯低头在拆麻绳,“领了工钱,南北货行那里能换,一袋虽然比白面要贵上百来个钱。不过我想着过年总得吃点汤圆,再蒸点糕,就换了点。” “我都是瞎换的,你不在旁边,主意也没人拿,只能挑几样了。” 要知道以前徐祯好些事情他是不插手的,刚接了人做大轱辘车时,定价也定的磕磕绊绊,找人要了东西还得期期艾艾问姜青禾,有没有要亏。 如今出门在外不能这般做了,不过回了家,他当然还是得说得问的。 “做了不到一月,也没发多少工钱,咋连狗都买了,”姜青禾埋怨他,其实也心疼他在那不知道一日日做多少活计,指定不轻松,做着累呛人的活,还得往家里捎带东西。 徐祯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晚些跟你说赚了多少,我本来想买驴子和牛的,体力差一点的六七两,好一点的得十两往上,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没买。” “走出来看见有蒙人卖狗,是牧羊人家里大狗生的,也会跟着放牧。我本来不想买的,可是人说不买没人要,家里养不活,这个冬指定活不下去。” 那时刚出生才一个来月的小狗,眼睛乌亮,全身黑乎乎只有四肢是黄的,老实得很,趴在角落瞅着人,也不喊叫。 即使主人要卖了它。 徐祯于心不忍,当时想着可以给蔓蔓做伴,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说:“养好了,你有许多羊后,让黑达去给你放牧。” 姜青禾估摸着黑达那小小一团,终于笑出了声,“挺好的。” 其实她见徐祯回来高兴是高兴,她绕着手指上的麻绳,终于问出了口,“啥时候回去,管事说工房很忙,是不是明儿个就回了?” “哪啊,”徐祯坐下来,“可以歇个十日,不是说做那油布大伞吗,还没做完,我领了回家来做。加上管事知道我家就这几口人,秋收地里忙,没个壮劳力在身边总不像样。” 其实管事压根不肯放人走,这织布机正是各家染坊要的最多的时候,他要走了,好些东西没那么快能做完。 只是徐祯在走前没日没夜赶工那些要用的脚蹬子,一日最多睡两个时辰,又教会三德叔和他的几个徒弟咋做他该做的部分,有了这一批抵上,管事才勉强让他回去十日。 听到这话后,姜青禾明显不似刚才那样低沉,她兴冲冲地拆起了一袋袋麻纸包,扭头跟徐祯说:“今天你回来的正巧。” “咋说?” 姜青禾语气上扬,“今年收了两石七的稻子,找粮商换了好些东西,还换了一筐花生,等会儿剥一点,熬花生甜汤喝。” “啥,收了两石七的稻子,我们家的地出息了,”徐祯不敢相信,就那上年勉强长了一石三稻子的地,今年遭了虫竟还能翻个倍。 姜青禾笑他,“傻了吧。” “这话要不是你说,换个人来我指定不信,得亏你鸭子放得好,稗子拔得好,不然它哪能长这么多出来,”徐祯拍马屁。 姜青禾拍他一掌,又拉起他,“走走,看我还换了什么。” 两人手牵手摸黑去了灶房,索性今晚有月亮,窗户外头进来的光打在地上,不至于叫人看不清路。 姜青禾用筷子插进罐子里,沾了点盐末叫徐祯尝尝。 “是咸的,”徐祯咦了一声。 天知道,在这个咸要跟苦挂钩的地方,能吃到纯咸不掺苦味的盐有多难,而且盐粒细腻,并不粗剌剌的。 “还有还有呢,你吃,”姜青禾从下午憋了一肚子的喜悦无法发泄,此时全倾泻出来。她不能跟宋大花和虎妮讲,更不能跟苗阿婆和四婆说,她们没有办法理解用几斗稻子换盐换糖的行为。 她只可以跟徐祯说。 徐祯尝了白砂糖,颗粒都很大,比以前的冰糖又小很多,不同于甜菜那种熬出来的略淡略清甜,这种是浓郁的甜。 更别说冰糖,没有规整的形状,全是敲碎的小颗粒,拇指头大小,塞进嘴里甜得很。 而徐祯吃了糖说:“有了糖能吃烤糖饼了,我还买了芝麻。” “好啊,等会儿就和面,你累不,歇会儿去,”姜青禾问他。 徐祯摇头,“不累,我就想跟你多说会儿话。” 两人许久未见,就蹲在厨房地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从姜青禾自己卖皮子的事到之后收了好多东西,全都吐露个干干净净。 然后她就能听见徐祯夸张地说:“苗苗,你可真是人里的条梢子,好似像天上的鹞子。” 说道后面还唱了句花儿,闹得姜青禾哭笑不得。 徐祯讲起他自己来,属实是没什么好讲的,枯燥的木工活计,整天都是嘎吱嘎吱锯木头的声音。 他唯一能讲的也就是些别人闹笑话的趣事,已经他是如何靠着改了脚蹬子,赚到十两银子的,虽然买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八、九两了。 姜青禾呆住,她拍手说:“木木,你可真厉害啊。” “姑奶奶,你别叫这个名字,”徐祯立马压低声音说,他很羞耻。 “走走走,去看看那织布机,”姜青禾推他。 两人大半夜不睡觉,在那织布机旁踩脚蹬子,姜青禾自然是试过湾里那几架织布机的,很笨重得用很大劲。 就算那常年干惯农活的妇人也吃不消,一日坐那,腰胀得压根受不了,疼得直抽抽,连虎妮试了半个时辰,脚也开始发抖,累得微微打颤。 可这会儿她踩下去很顺畅,一点没有滞涩感,轻便到她现在想拿了棉线,织几段试试了。 她拉着徐祯到处开裂的手指,很认真地说:“你真的真的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别人记不住没关系,我会肯定会记得,给你写在纸上,装在本子里。” 两人都为对方深深骄傲着。 当然两人已经完全忘了蔓蔓,直到蔓蔓睡眼惺忪地过来问,“黑达睡哪里呀?” 姜青禾才去带蔓蔓睡觉,徐祯拿了旧毡布在门边上给黑达做了窝,至于上厕所,先领着去外面走了一趟,废了好大劲让它上了才回来。 哄了蔓蔓睡着,两人蹑手蹑脚出来,在蜡烛光底下剥花生,有说不完的话。 到徐祯剥花生,姜青禾揉面,忙活到很晚,才回炕上歇着。 第二日起得稍晚,徐祯搬出个旧炉子,是个底部破裂的陶缸,很厚实,压根不怕火烤。 他开始烤糖饼,各裹了白糖和红糖,做成长长的鞋拔子形状,洒在芝麻,贴边用炭火烤。 在炭火的不急不缓烘烤下,饼的表面渐渐鼓胀起来,逐渐金黄,他用洗了的火钳子夹出来。 膨胀的饼皮立马回缩,此时要是掰开,会流出透明的糖浆,而红糖饼的则是附着里头的表皮上,一口咬下,甜得刚刚好。 小炉子上炖的花生甜汤也在咕嘟嘟起泡,熬的汤汁奶白色,花生仁虽然软了,却有那股脆劲,汤汁清甜可口,很解腻。 徐祯夹饼子,舀汤时,姜青禾正在给新来的小黑达喂食,家里还有肉,切了一小肉煮熟,一点点菜,给它还单独煮了个鸡蛋。 这种自古就护主,据说凶猛,时常安静的犬种,黑达头一次展现了勇猛的吃食能力,吃着吃着直接将好好的盆子顶翻在地,猛舔地上的肉和鸡蛋。 蔓蔓打着哈欠进来看到它打翻盘子,尾巴狂摇的场景,她停下打哈欠的动作,蹲在地上歪着脑袋说:“哎,黑达好傻呦。” “跟小芽家里的弟弟一样,不吃碗里的,就要吃掉桌子上的。” “哎呀黑达,你要当条好狗知道不?不能跟小五学,”蔓蔓语重心长。 黑达舔完地上的吃食,它围着蔓蔓转圈圈,汪呜汪呜叫个不停,直到蔓蔓在徐祯的鼓励下,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它。 蔓蔓惊奇,“毛毛的,好舒服哦。” 自此之后黑达老是跟着蔓蔓,去上童学送到门口,甩着尾巴疯摇过来接她下学,蔓蔓则很骄傲地跟大伙说,这是她家第四口人。 当然眼下它还只是一只听不懂话,一听不懂或者说又乱尿被训,就跑到自己的窝里趴着,两只脚摆在脑袋前,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弄得姜青禾直呼徐祯上当受骗,这压根不是小可怜,是小祖宗。 在这位小祖宗到家第一日时下午,徐祯用篦子给它梳毛,找找身上的虱子,蔓蔓伸手摸摸黑达的头。 她很喜欢喊黑达,一遍遍喊,有时候黑达会给她点回应,更多的是懵懂而无辜的眼神。 在姜青禾预备带黑达去草原上看看时,这天傍晚,巴图尔骑了马跑来,气喘吁吁地告诉她,“今年羊客来了草原。” 在时隔两年多之后,今年羊客踩在秋初前到达了草原。
第113章 羊大户 羊客本不想来平西草原, 在他们过去多年的印象里,这个土默特小部落的羊瘠瘦,皮毛打结,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暗疮。 虽说正宗蒙古羊耐粗放, 跟着游牧, 冬天能扒雪吃, 可跟那种精细养出来,几个月来上膘出栏的羊来说,真的比不上。 要是想与其他羊配、种,极难挑出几头合适的羊。 今年也不是专门过来,而是想从这里抄近道, 去更大的部落物色羊群,顺带瞅一眼。 结果羊客拉着空荡荡的车子, 在进入平西草原的大道时, 一群人怔住。 高个子羊客记性很好, 他伸手在如今开了道的地方比划, “俺记的, 这地方原先没得路,到了秋草都黄得死掉了, 边上还有好些大石头。那时这路难走的要命, 一个个水坑填也不填, 往上数三年, 俺还在这里摔了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22 首页 上一页 1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