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诚挚地跟姜青禾表示了她的祝福,就是“永远活着。” 这会儿她双手合十,手沾满油污,她说:“要是每天都是娘的生日那该有多好。” 姜青禾才不想天天过生日,她上一年偷偷许了个愿望,没有说,这一次在三十岁的生日时,她光明正大地向老天许愿。 许愿下一个三十年,家人都还在身边。 她不贪心。
第129章 草原上的明灯 徐祯回来之后, 家里的早饭终于摆脱了老三样,黄米糕、馍馍和鸡蛋。 “还有酸菜疙瘩、腌萝卜和粥,”蔓蔓咬着筷子,坐在凳子上翘着脚补充。 姜青禾反驳, “也有包子、面饼、南瓜汤的好吧。” 只不过做的次数确实很少, 她忙起来的时候, 就想着随便对付口得了。 不像徐祯昨天就烧了鱼,等着一夜过去凝固成为鱼冻,起早挑了个南瓜,切块和黄米一起熬瓜米汤,还抽空摊了鸡蛋饼。 他摊鸡蛋饼时还侧过身说:“明儿个吃豆浆和油条好不?再做个肉锅盔, 我看猪肉还有一块,晌午后先给剁了。” 母女俩猛点头, 蔓蔓嘴巴里塞得鼓鼓的, 硬嚼了好几口咽下去忙说:“不吃酸菜和馍馍就阿弥陀佛了。” 徐祯端着盘子过来坐下, 他给姜青禾夹了一块炒好的鸡蛋, 打趣地对蔓蔓道:“那晚上就吃酸菜包子。” “哎, ”蔓蔓咬着鸡蛋饼的边,她小小叹气, “爹你烧吧, 谁叫我不会烧饭嘞。” 她语气很大, “等我会烧了, 我自己做好多好多糖油糕, 还有炒肉烧肉炖肉,啥时候再吃肉?” 姜青禾起身给她往水壶里灌炖好的牛乳, 包里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瞥了她一眼说:“还有剩的你吃不?抓紧吃你的东西, 上学去了。” 蔓蔓自觉地吃完手上的饼,从凳子上下来,稍微踮起脚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拿到灶台边,她在童学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是放到箩筐里的,又跑回去将凳子推进桌子下面。 徐祯给她递了热的巾布,蔓蔓伸手接过胡乱擦了擦,拿起挂在门口墙上的红色围巾,自己挑了顶毛茸茸的兔帽带上。 她已经有很多顶帽子了,光是羊皮帽就有三顶,小圆帽带毛球、尖顶镶了红边的以及最普通的。 还有好几领花花绿绿的毛线帽子,好多条围巾,宽边、绒毛的,全是姜青禾看铺子时给她钩的。 包括鞋子,不管是羊皮靴,还是棉鞋或者毛线鞋,甚至是内里贴身的羊毛衣、毛线衣,棉或者羊毛的马夹,全是花花绿绿的。 以至于蔓蔓再也没有像也以前一样说过,她不想要穿灰色的,她想要穿花花的衣裳。 以后估计她再也不会在大夏天的时候,懊丧于没有花衣裳,大半夜不睡起来说要穿冬天的花花袄子了。 她现在更苦恼于每天起床穿什么,是那件红色羊绒边的袄子,还是蓝色的夹袄。 蔓蔓裹好围巾,背上水壶,戴上小包,再套上她最喜欢的绿色手套。然后左手牵着她娘,右手勾着她爹,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她好高兴,爹娘一起送她上学。 之前大多是姜青禾送她的,实在忙就送到四婆家,让她跟着小草一起去,毫无乐趣可言。 所以这次路过结了冰的水洼子,她非得让两人牵着她,穿着牛皮底的棉鞋在上头来回滑,摔倒也不怕。 然后做了她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到了童学门口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谁送过来,她都得大声地说一句,“婶婶,今天是我爹娘送我来的。” “你爹回来俺们早就晓得了,”妇人大笑。 搞得姜青禾臊得慌,看天看地,最后把脸转到徐祯背后去,徐祯也尴尬地抓着她的手,抠她的手心。 但是两人还是站完了全程,等娃全进去,每一个家长都见过寒暄,都知道今天蔓蔓是被爹娘一起送来的后。 蔓蔓才大发慈悲地挥手,“爹娘,你们走吧,我可要去上学了。” 姜青禾反正拉着徐祯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发誓,她脸没那么红过。 蔓蔓则一蹦一跳进了童学里,路过板屋,她脆生生地喊:“伯伯,今天,” 守在里头的大山立马接话,“是你爹娘送你来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碰见过来拿菜的齐婶子,她刚要开口,齐婶子乐呵呵地说:“爹娘送你来的是不,快进去吧。” 又递给蔓蔓一把炒熟的南瓜子,帮她把带歪了的帽子扶正,这才哄着她进屋去了。 蔓蔓攥着南瓜子,用头撞开厚布帘子,跳进屋里,娃们三五个一堆坐在火盆前,暖暖自己冰冷的手。 “蔓蔓,蔓蔓你坐这来,”小芽忙站起来喊她,然后指指早就给她搬过来的凳子。 毛杏笑眯眯走过来,蔓蔓挂好自己的水壶和小包,她拉下帽子问,“姨姨,今天玩什么?” 其他进来得早的娃七嘴八舌告诉她,“是赵阿公来教俺们打鼓啦” “蔓蔓你有敲过鼓嘛” “俺敲过,可好玩啦,咚咚咚咚的,”大胖说着站起来,手用力拍着自己圆肚子。 蔓蔓咧着嘴大笑,抱着旁边的小草说:“大胖肚子里塞了个大西瓜。” 小芽凑过来,从蔓蔓手上抠了两粒南瓜子咬开,她把嘴上沾的皮呸进火盆里,反驳道:“不是西瓜,是俺奶种的大南瓜。” “你会打鼓吗,小芽,”蔓蔓才不管南瓜西瓜的,她拉着小草一起凑过去说。 “俺肯定会的,”小芽无比确定。 等赵老头背着鼓乐滋滋到了童学,这还是他第一回进这地方嘞,尤其看见那些小娃坐在小凳子上,多齐整阿。 见他进屋就连声喊道:“伯伯”“伯伯你快坐”,可把他稀罕死了,那上下两张嘴唇就没闭上过。 敲鼓是件很好玩的事情,蔓蔓完全不管节奏,拿到鼓锤咚咚咚一阵乱敲,赵老头还夸她敲的有力,蔓蔓更起劲了。 咚咚咚一直敲了很久,玩累了,才听赵老头敲鼓,地上有大鼓,腰间有小鼓,大鼓小鼓一起拍,娃们乐得哈哈直笑。 早上玩了敲大鼓,晌午吃羊肉饺子,一只只馅包的特别满,蔓蔓吃了三只就饱得再也吃不下。 吃了饺子之后得走一走,她不想走,赵观梅就拉着她走了一圈,还说了好几个谜语叫她猜。 “远看一头牛,近看没有头,嘴里吐黄沙,肚里耍绣球,这是啥?”赵观梅放慢声音问道。 “哎呀,我晓得的,是黄毛风对不对!”蔓蔓她抢答,她听着嘴里吐黄沙就知道了。 赵观梅点点她的额头,表示她猜对了,其实谜底就是风。 等大家全吃好了,蔓蔓蹲在屋脚地边,和小草玩翻油馃,她们并不那么异口同声地喊:“油馃油馃翻油馃,翻不过了跳大河。” 念完应该握着的双手一起朝上,她们没有朝,旁边看的二妞子急死了,“哎呀,不是这样玩的,来,三花,俺们一起玩。” “哈哈哈,你们又错了,蔓蔓,是跳大河,不是那大河干…”三花告诉她。 蔓蔓眨巴着眼睛说:“我们不能玩这个吗?”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法子,”二妞子无奈,又一起喊起了“大河干,杏皮子酸,酸酸酸!” 一起翻手,蔓蔓终于翻对了一次,其他三个小娃哇哇乱叫,四个人抱在一起蹦着大笑。 玩累了,晌午睡炕上,蔓蔓打着哈欠听赵观梅讲土地奶奶的故事,她听着听着睡着了,还在想下午玩什么呢? 下午黑蛋送来了一只麻鹩子,他进山时捡的,圆鼓鼓的,下巴处长了一簇红红的毛,叫的时候可清脆了。 “这只麻鹩(liáo)子脚折了点,飞不起来,养在你们这得了,”黑蛋说。 一群娃哇地叫开,有的干脆跳起来,好兴奋地围着屋子跑了一圈。 蔓蔓也好喜欢,她摸了摸麻鹩子的毛,它用尖嘴轻轻啄了下它的手心,她阿的一声,转过头跟小草炫耀,“它亲我了!。” 后面赵观梅拿了点小米,还给麻鹩子喂了吃的,托起它的脚让它能飞起来。 一晃眼,到了下晌回家的时候,蔓蔓趴在徐祯的背上,小嘴叭叭个不停说着她有多快乐。 而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快乐,除了赵观梅叫她男人周先生来教大字时,大伙每人一根木条,在土上跟着一起写一写时,还有教蒙学,反反复复念天云雷雨、日月斗星,那才会让她小小的不快乐一下。 回了家,徐祯煎了鲜虾锅贴,姜青禾给宋大花、四婆和苗阿婆都送了一份,换来了三份吃食。 鲜虾锅贴蔓蔓很喜欢,煎的好看。 锅底金黄酥脆,虾肉尾巴从饼皮里钻出来,橙红色的,一口咬下还能听见碎裂的声音,虾和肉半裹在一起,嚼的时候虾肉鲜甜,而肉油脂满满。 第二日又吃了豆浆和油条,蔓蔓要将油条掰碎,淹死在甜豆浆里头,再啃一口煎的出油,饼皮起酥透着肉的锅盔。 蔓蔓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天她没有继续留着徐祯跟姜青禾,自己高高兴兴进童学去了。 姜青禾再跟宋大花说话,随意摆了下手。 “你说啥?”姜青禾刚才只顾着跟蔓蔓说话,压根没注意听。 “那卖碗的来俺们湾里了,还不去瞅瞅,”宋大花眉毛高挑,表情又兴奋又着急,忙拉着姜青禾往前头走。 旁边的妇人凑上来,语气满是不可思议,“自打俺嫁进来,在这活了三十来年了,从没碰上过啥卖碗卖啥的,也就是那换粮的来上过几趟。” “这辈子就没在这见过啥货郎,”有个女人也插嘴进来,跟几人并排走着,啧了声,“俺前头回了趟娘家,俺那嫂子还说,前头又有货郎挑着啥针头线脑的来了,俺还说呢,咋俺赶不上这好事嘞,可巧这不就来了。” “要是有天能搁家门口这边上,啥玩意都能买得到,不用花那两个钱坐筏子,进镇上折腾番,俺觉得这日子再好没有了,”妇人叹了声。 旁边的女人就伸手戳她,“美死你算了,这都敢想。” 只有姜青禾在沉思,王盛说要开个杂货铺,收了她的针头线脑和红盐,人都不知道跑哪去,见鬼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到了湾里大槐树下,那卖碗来的早就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挤都挤不进去,这可难得有人肯跑一趟,跑到这旮旯来卖东西。 小贩递了旁边女人一口陶罐,数好了十五个钱塞到自己的衣兜里,手搭在碗上,侧过头回话,他重复了遍,“为啥来你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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