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姜青禾觉得非常之丑的布料,那种像是各种颜色印串了的,花花绿绿到极致,蔓蔓就很喜欢,要做窗帘。 还有镜子,她放在桌子上,这样她可以一坐下就看见自己的脸。姜青禾笑她这么小就晓得美丑,但还是给她买了面最大最清楚的。 以及蔓蔓非要在屋里挂两个大红灯笼,她理直气壮地说:“红的好看,我总不能挂白的呀。” 最后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回家,还得大半夜点灯熬油陪她装扮屋子,看她把布老虎一个个掏出来摆在炕头,分别取名。 丑兮兮的布也挂在了窗户边,大镜子要摆好,抽屉里有了头花和梳子,还有各种发绳。 大衣柜里挂上了她的衣服,花花地毯铺在窗边,墙上也挂了,那两个小灯笼挂在了门边,进屋的木门还悬了个牌,蔓蔓的小屋。 当屋子从空着到逐渐塞满,甚至能看见架子上有很多零散的玩具,卷起来的纸和毛笔、墨水、挂了一排的零食,一个放在桌子上很大的存钱罐。 以及炕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厚重的棉被,在冬天的雪即将全部化完的时候,蔓蔓搬进了她的新房间,学着自己睡。 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屋子逐渐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每一天起床都要跑去看看她的新房间,到后面自己学着铺了床,她看着这屋子才说要自己睡。 那天姜青禾还烧了一桌菜,来庆祝她的勇敢。 当然第一夜,徐祯跟姜青禾陪她一起睡的,还给她讲了故事,哼了歌。 第二夜,姜青禾陪她睡。 第三夜,黑达的窝从外面搬到蔓蔓的屋子里,蔓蔓一动,黑达就汪呜汪呜叫唤。 搞得蔓蔓原本觉得心里害怕,要抱着被子去找爹娘,结果被它一叫忘记了害怕,在那里嘀咕,“小黑达你叫啥?不要叫了,你一叫我也想喊几声了。” 她渐渐的忘记了害怕,轻轻拍拍背,自己给自己哄睡,还要嘀咕她很勇敢的,最后真的睡着了。 而当她睡着后,她的爹娘还贴在门边上,姜青禾问,“你听到里头有啥响声没?哭了?” “没有啊,啥也没听见,”徐祯纳闷。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两人决定做贼,偷偷摸摸开了门,在黑达叫唤前先按住它,看到蔓蔓抱着布老虎,贴着被子睡着后,站了很久才走。 这一夜换成夫妻俩没睡好,心里有无限的感慨。 第二日,蔓蔓从自己的屋子里醒来,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穿着睡衣出来。 姜青禾抱了她,问她,“你昨天一个人睡怕不怕?” “我才不怕,”蔓蔓踮着小脚,脸上表情很神气,她强调,“我一点都不怵溜溜的,我厉害极了。” 徐祯从灶房里出来,他说:“那厉害极了的小孩来吃饭。” 等蔓蔓扎完小辫去吃饭,她哇了一声,“今天好多好吃的呀。” 桌子上有一笼灌汤包,蔓蔓提起来抖了抖,里面有汤在晃,还有基本不太常吃但是蔓蔓很喜欢的糖油糕,油汪汪酥脆脆的。和烫面小饼,薄薄的面皮里是晶亮亮流出来的糖心,还有一大碗浇了红糖汁的豆花。 完全满足了蔓蔓喜欢吃甜的心愿,平常被管着不能吃太多的糖,今天可以敞开肚皮吃,蔓蔓觉得好幸福。 “庆祝你长大了呀,”姜青禾给她擦了擦沾了糖的小嘴巴。 长大这个词,对于蔓蔓来说并不排斥,她已经幻想过很多次她长大之后。 她啃着糖油糕说:“我长大肯定很高,很漂亮,比花要漂亮。” “等我长大了,我要骑高高的马,我也要赶牛赶马骡子,那个时候我就能帮娘放羊了。” 在姜青禾还有点温情时,蔓蔓很务实地问,“明天我也长大了,能再吃一盘糖油糕吗?” “等糖油糕自己变成糕,油炸出来后跳进盘子里的时候,”姜青禾说。 蔓蔓哼了声,“那长大一点都不好。” 在蔓蔓已经能渐渐独自入睡后,持续了很久的冬天悄悄退去,积雪在日头的照耀下,隐没进泥土里,冬风转为春风,草木开始蓬发。 生生不息的春天来了。
第140章 不要辜负土地 立春早早过去, 初春却刚来临,经过雪水的浇灌,万物迎来新生。 去年地里那不过小半茬的麦苗齐齐蹿高返青,田间地头满是野草, 春山上的草木从枯黄到新绿。 平西草原的牧草蓬蓬勃勃钻了出来, 厚实的草层绵延不绝地遮盖住黄土地, 原先种过草籽的地方,今年又冒出了新芽。去年冬飞转南的禽鸟落在木架子上,在原先的水泡子里下蛋产卵孵化。 最大的湖泊迎来了绿翅鸭和天鹅在水里刨游,棕头鸥飞来啄水,鼠兔出没, 一派生机勃勃。 虽然初春还带着些许冷意,姜青禾脱去了厚重的棉袄, 换上了轻薄的对衫。她带上锄头, 跟土长一起走到了去年她们种下灌木的戈壁滩。 那时抢着雨后土地墒情好时种下的, 后来轮流灌水, 那时树苗也没见长, 本来戈壁的土质并不好,苗种能成活都该千恩万谢了。 但是积雪从底部融化, 一点点滋养着灌木的根系, 让它扎进更深的土层里。所以姜青禾过了一冬再来看这些苗种, 柠条已经从单株变成七股八丫杈, 还有向外分叉的意思, 上头布满星星点点的嫩芽。 花棒在戈壁与黄沙边扎根,渐渐长高, 枝芽在微风中摇摆,沙打旺的草叶覆盖了一大片, 遮住底下的麦草方格。 看见这样的生机盎然后,土长反反复复盘看过每一株苗,脸上浮现了笑意,却又那样复杂。 “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旱天,”土长看着此时茂盛的苗种,想到盛夏一连几个月不落雨,在暴晒下又得损一批苗种。 “先种下呗,没了再补,”姜青禾绕过柠条走来,她抬头看看天色,问土长,“金凤姐,先量地吧。” 她俩今天除了看树苗长得好不好,还是过来丈量土地的,得按一亩地来购买苗种,不再像前面那些地一样随意混种。 “俺们这记土地数其实乱得很,别看俺们说是亩,可其实还有斗、石、段、块和垧。这斗和石就是看下籽多少来算,只是这段,俺们说三段为两亩,垧的话,俺也说不好,计数太乱了。” 土长指着自己的脚跟姜青禾说:“就俺们贺旗镇底下那么多村落来看,一垧有五百方步的,有四百五方步的,还有四百方步的,简直是胡闹。” “按亩就合算点,俺们把五方尺作为一弓,”土长走过去拿起放在地上的步弓,一个跟开合到极致的圆规一样的器具,她握着上端的把手说:“二百十四弓为一亩。” “这片地是平的,没有弯弯绕绕,测个亩数容易,你今天也能上手,但是到了那些边角荒田合算的话,它又不是方的,就得吃些苦头去一点点划线,把它一块块划成方的再算。” 所以要是得在衙门征收前,合算完要开荒地的亩数,那真的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姜青禾接过步弓,她当然知道测量土地没有那么简单,尤其那些极其不规则的地,要是想精准算出亩数,得花个小半天的时间。 但是在戈壁滩这种起伏几近于无,相当于平地的,用步弓翻转测量是容易的,一边走满六十弓,在边角插上树枝,四个角插好就为一亩。 在量地时土长不会说话,这种事要很专注,计数不能错误,边缘线也不可以偏移太多,要合乎正确的亩数。 测完五亩地后,最前面竖着的木头旁边影子渐渐短了截,姜青禾已经走不动了,她累得一屁股坐在荒滩上。 “干不动了?”土长从另一头拎着步弓走过来,坐下拧开羊皮水囊问她。 姜青禾指指自己的脚,她今天穿的还是厚底布鞋,但是那些戈壁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很多尤为尖锐的,硌得脚底生疼。 她自嘲,“我应该跟马一样在蹄子上钉个脚掌,这石头忒硌脚。” 怪不得那些骆驼客带着骆驼走戈壁滩,都得在蹄子上缠上牛皮底,或者钉蹄掌。 土长笑她,“那你这人脚估摸着没法要了,走吧,都晌午了,先量这些地,等叫大家伙捡了石头再量。” “石头捡了铺砂地?”姜青禾撑着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土粒子,好奇地问土长。 “是啊,俺想想还是得铺砂才能在旱天保住根苗,”土长弯腰捡起块小石头,在手掌心掂了掂,她看着满地深嵌在土地的石头,摇了摇头,“都得先挖出石头,把地翻一翻,下种漾肥后才能铺砂。” “这砂也讲究得很,不是俺们说的这里的石头,这种能用是能用,总不如砂好。砂有三种,一是去山里挖土,筛了土后留下来的山砂,二则是不常见的井砂,三就是那清水河里底下捞出来的河砂了。” 土长跟姜青禾边走边说:“这土的砂也不是不能用,得筛。要是树苗能活得好,俺是不想铺砂的,实在是磨人得很啊,这一亩地得三五个人来铺一天,所需的砂实在多,除了自己下河捞以外,镇上买卖更贵。” “但铺了砂后,来一次雨就能保墒,地里的水不被日头晒没,那旱天也不用怕树苗枯死,而且这铺了砂的地能管二十年,不能用了再换一批砂就成,麻烦就麻烦些吧。” “到时候请虎妮她三叔,在砂田里种瓜的,他是挖沙的老把式了,看河道和山沟流向就知道哪块地方的砂最多。” 姜青禾感慨真是术业有专攻啊,她问了嘴,“在清水河挖?” 土长摇头否认,“你回家收拾一下,俺们下午去黄水江那里,让瓜把式瞧瞧哪里砂多,俺和你瞅瞅江,想想咋挖,等想好了俺们去趟镇上,把挖渠和理书这件事都办下来。” 时间紧得很,春耕在即大伙要开始准备新一年的耕种,拖拉的话还要误了开荒地。 所以下午姜青禾揣上徐祯做的枣窝窝当干粮,坐在牛车上分给土长和瓜把式时,土长笑她,“这是哪门子的干粮,吃的这么好。” 枣窝窝还不是那种揉了面把红枣塞进去的,而是得先煮红枣再晾干,用黄米面和苞谷面调拌在一起,切好的红枣塞进去,捏成窝窝型上锅蒸。 徐祯用的是软黄米,不是那种硌牙的硬黄米,蒸起来颜色好看,吃起来口感糯,而且煮过又晒干复蒸的红枣很面,加了糖刚刚好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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