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火钳子捣鼓几下又说:“也不晓得哪下来开荒的,就怕是几个不好处的。” 姜青禾连晌午馍馍都发不起来,更别提做面了,她干脆舀点猪油,融进滚水里,立马放豌豆尖下去,一瘪撒点盐花就能吃了。 颜色翠绿好看,味又鲜。 她把汤舀在大桶里,笑着说:“那房子起的离我家这还有一条过道口,不好处那就不处呗。” 四婆又跑去洗萝卜,闻言嗔道:“你可长点心吧。” 姜青禾从不担心这,担心也没用啊。 她利索得把熬得炸皮的红豆米汤盛出来,汤少红豆高粱多,又端出一盆萝卜丝拌菜,杀过水的萝卜拌一点油辣子,油汪汪红艳艳的叫人馋。 之前还剩的馍馍每人一个是做不到的,干脆切成片,每人两片搭一黑窝子碗的豌豆尖汤。 晌午活做歇,那伙子人来领饭,没吃前还会胡吹几句,吃上后就只听见咕嘟喝汤声和吞咽声。 “嫂子你可真舍得放油咧,吃起来可真香。” “可不是,油汪的,俺都舍不得抹嘴了。” 一个个嘴巴还挺会说,三德叔端着碗蹲在边上往嘴里扒红豆米汤,牙口不好就爱喝这口。 红豆软烂,米汤熬出黏黏糊糊,混着些高粱米,吸溜到肚子里那叫一个舒坦。 “妹啊,你这手艺下回有啥就请你掌勺,”三德叔说,他嘀咕,他要跟土长说,别再每回都叫那些个做饭只会下大酱,土盐,做的菜齁咸的那群婆娘来掌勺了。 “行啊,有麻钱子和粮食就去。” 白干是不可能的。 等大伙把刮干净锅里熬汤凝结的那层膜,都给铲干净,豌豆尖喝得碗反着拿都漏不出一滴,那萝卜丝的汤水都用馍馍片擦了又擦后。 一群人可算吃饱喝足,拉着徐祯说:“哥,你可真是有福气。” 徐祯跟湾里男人关系很疏远,尤其是之前打谷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赤膊脱光上身呼哧呼哧打谷,休息就盘腿坐下,挨个抽旱烟,扯些有的没的。 更有的,直接哄伴要去河里搓澡。 他做不到啊,再热得慌都得穿个短打,旱烟他也不会抽。下工后一群人约着去喝点小酒,有人叫他,他也说自己不会喝。 在这地方,不抽点烟叶子,不抿点黄米酒,还老是一本正经的,半句荤话也不说,跟湾里的汉子就凑不到一块去。 他们那时总说一句话,“男子无刚,不如糟糠。” 徐祯就埋头干自己的活计,也不搭理他们。 这次能聊得上几句,还是托了姜青禾的光。 不过勾肩搭背啥的,徐祯觉得还是免了,一股汗味。 上午黄泥搅的差不多,坑也挖了,就开始立柱,沿边砌石块。草编的帽辫在柱子缠裹,再用黄泥抹上去当土坯。 这些活一日就完工了,到第二日开始苫屋顶,几片木板一钉,干的苫草混着泥齐边抹上去。 三德叔还算是有良心的,木板钉的厚实,怕刮一场风把草吹没了,爬到屋顶上给上下纵横编起来,又压了层木架,这样大风一时也刮不倒。 这种苫草房子,专做这个的,做得细致能用二十来年。他们做快活的,别说五六年了,三年就得再刷一层泥,不然土坯一裂一条缝,雨水一泡日头猛晒全完蛋。 门窗都是最后安的,能合得上,又不雕花又不用漆上一遍,也就快了。 日头跌窝后,这一座宽宅草顶房也就做得差不多,又吃了一顿豌豆尖拌面,三德叔拍板,明早说啥也要鸡叫一遍,就过来给她把窖给挖了。 不过三德叔问,“你挖啥窖子?” “你挖圆井那样的,得挖深,要用绳绑着桶,人是下不去的。” “挖个方的,要搭梯子,人就能下去。” 湾里有些人家粮食多,打个窖的也有,一个圆的就放些地瓜土豆,另一个方而阔的地窖,白菜、腌菜、粮食啥都堆在下面。 “当然挖个大的,”姜青禾当然要挖个大的,至于有没有那么多冬储菜和粮食放,那就再说。 第二天早早的,大伙扛着家伙什来挖地窖,地窖的入口选在仓房的边上,到时候挖空了还得搭几根木架子,上面再叠一整块木板,用土一层层盖住。 只留下个入口,三德叔叼着烟锅子,蹲在边缘让二驴用土堆个台阶出来,用木梯子爬下去太危险。 塞北干是干,春夏两季可能一点雨都没有,但一入秋大雨叠着小雨,能淅淅沥沥下小半个月。 所以地窖上面还得盖个棚子,这个活又做了一天,等到第三天,徐祯给屋顶做的板也成了,大小伙子轮流上屋顶把稻草给扯了。 屋子里是不能待了,东西能移的姜青禾都移了出来,不能移的她都给盖住了。 蔓蔓跑出来看,她躲在姜青禾后面,灰溅得到处都是。 一开始她看得嘎嘎乐,到后面她就拽着姜青禾的衣裳,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娘,房子会倒吗?” 倒了他们可就没地方住,要睡地上了。 “想啥呢,”姜青禾蹲在她环住她的肩膀,指着那告诉她,“换个更漂亮的屋顶,到时候下雨就不会漏进来了。” 蔓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她其实想的是,雨进屋子里多好玩呀,到时候她可以踩水玩。 但她不敢说,莫名有种娘会真揍她的感觉。 屋□□好后,屋子里一遍狼藉,三德叔进去转了圈后,他摸着下巴说:“你们要搞个仰尘。” “就是木条杆在顶上搭个架子,再买点麻纸用糨子糊起来,啥灰阿草阿不都得兜住了。” “要想不落灰哎,就得弄。” 徐祯连连点头,他还不知道有仰尘这玩意,知道早就买了麻纸自己糊了。 两个人还没说多少话,外面就叫开饭了,前头两天姜青禾坐筏客子的筏子去了一趟镇里,买了好些肉,一大半给切成小块炖成肉了,还加了把粗粉条,大伙蘸馍馍恨不得全塞进去吸了汤再拿出,咬上一大口。 第二天就做了臊子面,葱花、鸡蛋、肉、干木耳,做的料子特鲜,面又筋道,哪怕面在肚子里盘胀起来,都想再吃一碗。 今天最后一顿,肉还剩点,姜青禾切了薄片,又把萝卜切成滚刀块,加上粉条炖了一大锅。 虎妮赶小市还给她带回两个猪肚,她摸索着做了碗酸辣肚丝汤。 但收拾猪肚费劲,里面的翻出来一堆脏东西,油滋滋的,得用面来洗。现在一点啥面姜青禾都舍不得用,还是四婆出了一点生了虫的黑面,让她拿远点拾掇。 肚丝要切得细,本来就不太容易烂,活辣子没了,四婆早前晒的干辣子,姜青禾还留了点,拿出来拍碎和姜片一起放到肚丝汤里。 醋得悠着点倒,一倒多就酸。 她还抓了一点红薯淀粉做了个勾芡,再撒一把葱花,这肚丝吃起来脆爽,汤粘稠又酸又辣又开胃。 众人连黄米馍馍都觉得好吃了,一咬一口馍,一喝一口汤,吃得蹲都蹲不住,得要盘腿坐下来好好尝。 “嗝,下回嫂子有事,还得找俺阿。” “别找他,他往肚里塞得多,俺光干活吃饭少哩。” 一个个要走前耍贫嘴,被三德叔一人一脚给踹到前面去了,徐祯送他们走过了岔路口再回来。 屋子原先沾满了草屑,灰尘,除了灶台和土炕,其他都搬空了,如今有四婆和虎妮,还有蔓蔓和小草一点点抬东西。 也渐渐收拾齐整了,墙上挂了一个个干货袋子,墙角的水缸搬回去了,水盆架子也移到原位,装衣服的箱子也叠在了土炕边,就连糊了层白麻纸的窗户缝,都叫小草踮着脚擦干净了。 姜青禾夸她,她就羞红了脸。 忙活了这么几天,姜青禾把晌午抽空剥出来的桂圆干给煮了,还没泡开的桂圆干会沉在底下,粘连在一块,得时不时搅动。 渐渐的,砂锅边缘的水泡越来越密集,桂圆干吸饱了水,变得圆润而又饱满,水也变成了黄色。 她给磕了好几个野鸭蛋,野鸡蛋她暂时还没找到,蛋一点点搅散凝固,放点糖就能吃了。 四婆和虎妮还没吃过桂圆茶呢,四婆再一次吐出核说:“这玩意的核咋吐不完呢。” “阿,”虎妮惊讶,她都是一口一个给吞下去的。 “你可真憨呐,”四婆拿手指头戳她的背。 蔓蔓安慰她,“没事的姨,不会长出来的。” “俺知道,”虎妮继续喝,要是真长出来就好了,大伙都笑,只有小草悄悄摸了摸她娘的肚子,一脸担忧。 等桂圆里的核一颗颗吐出后,茶水也被喝得一干二净,早就不知道时辰,都困得眼皮一眨一眨,沾床就能睡着。 累了好几天,难得睡个长觉,人总是发懒。 可休息一天可不行,入秋就进入农忙时节,就算他们今年种下去的东西只有那么点,但还得扎根在地里。 这会儿起早扛着篓子,手里还拿着筐子,到地里拔萝卜去,地窖起好,萝卜也可以出窝了。 拔萝卜可不像收麦子那么累,姜青禾就把蔓蔓给叫上了。 这片荒地紧挨着山,方眼望去但凡是深耕过,还秃着的地全是她家的。姜青禾没有喜悦,那么多地的肥,得填到猴年马月去。 索性这地里她紧着追肥,萝卜虽然不像上等田肥力足出的那么大个,但是比手掌要长她就心满意足了。 “拔萝卜,拔萝卜,嘿呦嘿呦拔萝卜,”姜青禾哼着儿歌,双脚岔开,顺着萝卜秧子一把薅住拔了起来。 毫不费劲,为啥,因为白萝卜小啊,又短。 而且底下石头太多了,捡也捡不干净,所以好些萝卜都是分叉的。 蔓蔓又拔出个两条腿的萝卜,她说:“萝卜在地下走路。” 她出了一脑门的汗,也唱拔萝卜,她唱,“拔萝卜,拔萝卜,拔不动,拔不动,嘿。” 拔到株大萝卜,摔了个屁股蹲,她懵了。 屁股墩在土上,有点疼,她瘪着嘴要哭,姜青禾跟徐祯连忙转过去,继续拔萝卜,当做没看见。 蔓蔓也就没好意思哭,她擦把脸,继续开始拔萝卜。 姜青禾小声跟徐祯说:“还是这招灵。” 以前蔓蔓一哭徐祯就想着哄她,小孩子那性子可不就是越哄越来劲。 后来但凡她走路不小心摔倒,又或是不小心受伤,只要没流血,两人就默契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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