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手上钱不凑手吧,”姜青禾挑眉。 王盛摇头,“这不找你取经来了。” “你这个生意有搞头,就是还得再琢磨琢磨,”姜青禾冲他招招手,让他坐得稍微进点,“倒是我这有笔生意,你听听能不能做。” “那指定能做阿,甭管是啥,俺都给你办了,”王盛说得那叫一个豪气。 “你去给湾里卖布吧。” “啥?啥布?湾里有布能叫俺来卖?” 王盛他没明白,他只是离开了几个月,又不是躺进棺材了,咋这话说得他半点也听不懂了呢。 也不怪他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到家的,起早就赶了过来,倒是瞧到那边上起了座屋子,嘀咕几句想着晚点去瞅一眼。 他哪晓得湾里能开个染坊阿。 在他的心目中,不亚于干旱天下暴雨,呆呆坐那愣了好一会儿。 过会儿他陡然兴奋起来,“找俺卖布,都有啥色的布,给俺瞅瞅。” “这个啊,”姜青禾摸摸鼻子,“还没织呢。” “啥?没织你说个啥?”王盛默默翻了个白眼,信了她的邪。 “这不就需要你了吗?你咋说的,”姜青禾脑子转得快,“人家大部落里的羊毛多得都用不完。” “是啊,”王盛给她形容,“比俺腰还粗的袋子塞得满满当当,堆在那仓房里,几十袋等着卖哩。” 姜青禾冲他笑,“你晓得染坊里织不成布是为啥吗?” “俺哪晓得,你不会织?” “滚犊子,是没有羊毛,麻线也少,棉又没长成啊,”姜青禾恨不得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摇晃。 王盛突然拍掌,他喊了声,“所以你是叫俺先去换羊毛,然后织了布去卖,赚了钱后,俺就不用拼拼凑凑,有本钱去买东西换物了是不?” 姜青禾想给他鼓掌,这多聪明阿。 王盛兴奋完,又冷静下来,他问,“拿啥去换哩,你这不又回去了?” 姜青禾双手摊开朝向徐祯,“诺,请他做桶。” “再叫土长请人烧窑做瓦罐,最后用烟丝换呗,”姜青禾眼下头脑很活络,“过两天还得去给烟行送烟瓶,给问问先。” “你先换了这批羊毛,等再过小半个月,今年新麦熟了,你找湾里人多换些,拿了麦子磨面粉,留一半剩下的再找挂面匠给你做成挂面。” “这两样不就齐活了,还有青稞,藏民不是爱吃,也能换给他们阿。到时候布也染的差不离,桶也给你多做上,加上湾里辣子和其他菜熟了,你再买些其他的,这摊子不就支棱起来了。” 王盛听完半晌没说话,满脑子都在想,这也成? “你要是能跟俺搭伙就好了,”王盛满脸遗憾。 “你先自个儿将生意盘起来吧,”姜青禾由衷地说,只要王盛能将这门生意做好做大,布卖出去越多,她能分的利也越多阿。 等送走满脸有所思的王盛后,姜青禾抖抖芦苇的碎屑,起身看了眼徐祯画的图,一个很大的架子上能挂不少东西。 “你先别画了,万一人回去一想,主意又改了,”姜青禾边往外走边说,“先做苗婶说的柜子吧。” “你去哪?”徐祯见她出去,小心合上纸页忙问。 “我去看看蔓蔓,顺道去趟地窖,这席子来不及编了,去把地窖里头那旧的几领席子拿过来用用,”姜青禾跟他交代。 想要红薯苗长得好,不被夏风吹走上头覆盖的土块,常伺候庄稼的农人会用稻草帘子、要不苫草席子等盖一盖。 等红薯苗长势越发好,完全拱出地面,还得起瓜秧移栽,移到拢好的土里,再翻蔓浇水,等它在地里长出一串串的果实。 姜青禾出去的时候,几个娃在玩藏摸摸猴儿。 小草眼睛绑着布,双手往前不住乱摸,走得缓慢而小心,二妞子无声大笑,猫在不远处的围墙边。 虎子单脚站立靠在树上,他压根不怕,时不时嘎嘎地笑,姜青禾也被逗乐了,然后她下意识去找蔓蔓。 蔓蔓正蹲在小草前头不远处嘞,每次小草的手要从她头顶飘过,她就捂着嘴偷笑,悄咪咪往边上挪。 导致小草次次扑空,惹得她将蒙眼布摘下来,哼了一声,“这一点也不好玩。” “那姐姐你想玩啥,”蔓蔓扑过来抱她,“你想啥子,我就陪你玩。” 小草被她一抱,又笑了,几人欢欢喜喜去后院瞧开出了点花苞的凤仙花。 姜青禾也只静静看了会儿,没去打扰,自己跑地窖里取出两三顶全是灰的草席子。拿出来在外头掸了掸,和徐祯一起去盖上地瓜苗上,找了几块石头压住四周,以免飞走。 还得下棉花地,瞅瞅新长出的那些新叶上,有没有虫,蚜虫、蚂蚁最喜欢啃棉花了。 棉把式将棉生了蚜虫叫起杭,起杭倒还好,抓紧除掉,该掐的掐,要是都生了虫,那今年的棉也废了。 所以地里到处是人,他们弯腰一株株掰开叶子,恨不得贴进去瞅得再仔细一点。要是发现了个虫眼,立即紧张起来,忙四处喊问,谁家的棉也被虫也吃了。 头一回种棉,大伙实在恨不得拿领席子,搭个棚子,就守着这一亩的棉花。等它长成棉花杆子,出了棉花顶子,打完花这颗心才能安稳落下。 农忙时节汉子只顾管地里的活计,压根顾不上吃饭,饭都是妇人做好了,小娃挎着柳筐送来的。 陆续有娃送饭来,几个汉子坐在田道上,一个汉子拿出块玉米饼子,柳筐里还有碗切成细丝的酱菜。 另一个吃二合米饭,瞧着黄散散的,其实碜得慌,翻开饭还有两粒猪油渣,另有的配菜是辣菜疙瘩,汉子抹了把筷子,扒饭扒得起劲。 瞧见旁边徐祯打开饭盒,他伸头望过来,嘶了声,“你婆娘够下本钱的。” 只见是碗热腾腾酱色的猪油拌饭,瞧着就油汪得很,徐祯问,“吃点不?” “吃,”黑脸汉子挖了一勺,真油润阿,嚼了才发现是白米蒸的,里头还有小小的肉疙瘩,他一脸艳羡,顿时改了口,“你小子有口福阿。” 徐祯笑笑没说话,吃完饭晌午还得干活,黑脸汉子吃了那一小半的饭,回味了半晌,凑近跟徐祯搭话。 一下午自己扒叶子也挺无趣的,徐祯还能耐着性子跟他聊一聊。 结果只听他说:“你晓得不,大伙说土长撞邪了。” “啥?” “哎呀,俺是听俺舅姥爷的外甥的七姐女儿说的,她说土长买了一百头猪崽放湾里养,俺的娘嘞,你说这吓人不,”黑脸汉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吓人…”徐祯无言。 谣言这玩意吧,比野草生得还快。 过了半下午,棉花地传的就是土长买了百来头猪崽,十只大肥猪,宰了几只打牙祭。 也有个大声嚷嚷,“啥打牙祭!屁,那是做种猪用的,你们懂个啥玩意。” “管它啥呢,要是真运了猪崽来,匀头给俺得了,”有个妇人坐在田道上,解了头巾扇扇风,“俺也养上一头,保管给它喂得肥肥壮壮,年底也吃上一口肉。” “李婶子,你咋口气这么大了,往前不是养只公的也舍不得,嫌弃它只叫唤不下蛋,”边上撅土的汉子打趣她。 李婶子站起身掸掸屁股上的土,她冲边上众人说:“你们真傻嘞,土长要是运了那么多猪崽来,能做啥。她一个人长十七八张嘴,能吃得下一头猪吗。” “她指定是,”李婶子眉毛挑的很高,一副得意的神情,“想叫湾里人都吃上肉哩。” 多么用心良苦,她不买头咋对得起土长。 大伙一听,这话有道理阿,一时纷纷琢磨起来。 至于撞了邪,买了百来头猪崽的土长,其实还一头猪崽都还没磨下来。 回到湾里一听,天杀的,谁传的谣!!
第71章 肉阿肉 等这件事传到姜青禾耳朵里, 她倒没信土长买了那么多头猪,以为肯定买了不少头。 立时打开罐子摸了不少麻钱,装在毛口袋里,兴冲冲地出门去了, 她指定得选几头好猪。 到了土长家, 她疑惑:“猪呢?” “不是说买了一百头的猪吗?” 土长难得郁闷地指指自己的脸, “你瞧着俺像不像猪?” “还百头,”土长双手抱头,她叹气,“那赶猪客说一头猪娃子一百一,俺说一百, 人家直接轰人。” “回到湾里一听,嚯, 天杀的一个个传的啥烂糟的。” “那咋能传出来的这事的, ”姜青禾不解。 土长久久沉默, 才捂着脸说:“那不是昨天从你那回去, 去了李叔家聊社学的事, 吃了点酒。俺说后头迟早要买百来头猪,谁晓得被陈大嘴给听着了。” 陈大嘴是湾里有名的谝闲传高手, 苍蝇蚊子从她家飞过, 都得挨一嘴说。 姜青禾仰头望屋顶, 她实在憋不住想笑, 最后趴在桌子上笑够了才说:“那咋办?” “传都传开了, 能咋办,买呗, ”土长半点没犹豫,她也是个好面的人。要是连几头猪娃子也没弄来, 她要不要在湾里混了。 姜青禾咽了咽口水,伸出根手指,她惊讶,“真买一百头阿?” “你说湾里搞个养猪的行当成不成,”土长她突发奇想,“百来头猪湾里一家养一头都够呛,剩下的湾里兜底,要是能养到出膘,年底拉去卖。” “湾里有猪把式不?”姜青禾问,养猪发猪瘟的时候可是很吓人的,她知道基本只要感染了猪瘟,猪难逃一死。 虽然在这里更没的治,但其他小病啥的有个能看的把式,猪崽没长成死掉的概率会少很多。 “有啊,不过不是猪把式,他是个猪屠家,”土长紧接着说,“而且也不在湾里,在其他村。” “俺出面去请他,指定能成。” 土长想起他,语气上扬,“他也算是湾里有出息的。” “啥出息,”姜青禾颇感兴趣,难不成是在镇上开了几家肉铺,那以后卖肉就不愁地方了。 “他啊,”土长赞扬,“是湾里第一个去外村做了上门女婿的,你就说他有没有出息,有没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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