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同寝三载,她到现在都没能看清她的枕边人。 家中遭贼?遇害? 她连个贼影都没见过便稀里糊涂的死了,若说宋卿时没有参与其中,她一万个不相信,说不定,背后的主使者就是他。 到晌午,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大昭寺的山门前,山上红枫延绵,后山相接处却是一片翠竹的青。 一路上余晚之都在想事,下马车时双腿还在发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吓得两个丫鬟手忙脚乱。 “怎么扶的小姐。”余夫人训斥道。 “没事,没有摔着。”余晚之走近。 余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看起来没精神?” “多半是早上城门口的事,”春文解释道:“小姐恐是没见过那样的场面,吓着了,一路上都没精神。” 余晚之在心里想,确实是没见过。 这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看见自己出殡了。 第 3 章 帝师 九月深秋,大昭寺的莲池中的莲花还没开败。 两家夫人在莲池边打了照面,心照不宣没有提及亲事,只当寒暄,若是没看中,也不伤双方面子。 大伙儿都对四小姐余锦棠要相看的公子十分好奇,余锦棠更是紧张得昨夜一整夜都没睡着。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莲池边的清秀英俊的公子身上,余锦棠面露羞涩,被人簇拥推搡着往前。 大家纷纷探头张望,无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人默默后退,须臾间便消失在了拱门之后。 大昭寺是一切事件的开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杀得余晚之措手不及,她死得不明不白,要想知道事件始末,需得追本溯源。 余晚之循着记忆找到当日出事时的寮房,有香客出入,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寺中僧人来来往往,余晚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当日来敲门喊她的僧人。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已是一片青翠的竹林,长长的山道逶迤入竹林深处,不知通向何方。 余晚之正准备抬脚往里走,山道上匆匆走来一名僧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施主留步,此处非见客之地,施主可是迷了路?” 余晚之忙合手回礼,“师父莫怪,的确是在寻人的途中迷了路。” “施主所寻何人?” 余晚之思索片刻道:“我曾在寺中偶遇一位师父,提及我睡眠不佳,那师父便赠了我一味药材,如今药材用完了,想问那位师父再求一些。” 她顿了顿,又问:“不知您可曾见过一位宽耳阔鼻,嘴唇略厚,眉间有两颗痣的僧人?约莫……三十来岁。” 僧人凝神思索了一番,摇头道:“未曾见过,我在寺中已有十余年,从未见过施主描述的人。” “会不会是新来的……” 余晚之还未说完,僧人出声打断,“不会,僧人进寺需登记造册,不巧,贫僧便是造册人。” 余晚之心中一紧,身子仿佛都沉了几分。 她是被人陷害这点不假,竟连僧人都是假的,可见并非巧合,乃是筹谋已久。 沙弥说完,见她依旧立在原地不动,于是抬手指了个方向,“施主沿着这条路走,便能回到前殿去。” “多谢师父。”余晚之沿路折返。 那沙弥目送她走远,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才转身步入了竹林。 林中薄雾弥漫,行至深处豁然开朗。 亭中一人身着白衣,乌木束发,单单一个侧影便端的是谪仙人的风貌。 那人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手时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寂然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忽然道:“你在此时回京不是个好时候。” “芙蕖未谢,”沈让尘抬眸,“怎么就不是好时候?” 寂然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中,道:“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元德帝请你做帝师,你这个时候回来搅浑水做什么?” 沈让尘捻着手中的棋子,那棋子材质是上乘的冷玉而成,握多久都不会升温。 “我避世数年,家师也仙去了三年,三年丧期已过,避不如迎。” 寂然悄悄将手伸向棋盘,叹息道:“我看吶,这趟浑水你是只能搅进去了。” 话音刚落,一粒棋子便打在了寂然伸出的手上。 沈让尘收回手,悠然道:“我看……你这下棋玩赖的毛病也是改不了。” 寂然揉着手背,瞪了眼一旁憋笑的沙弥,全然没有得道高僧的老成持重。 旋即笑道:“看来我转移话题的功夫尚待修炼。” 沈让尘侧头看了一眼沙弥,问道:“方才是何人闯入?” 沙弥只觉那双眼如被水墨浸染过一般,看来时却是清清冷冷的,好似没将万物放进在眼里。 沙弥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这才敢开口说话:“只是一名迷路的女香客。” 寂然道:“那就送去前山。” 余晚之人已到了前山。 她是偷偷溜出来的,没告诉任何人,回来时看见坠儿和春文正在四处找她。 坠儿和春文原本在看热闹,是过了许久才发现三小姐丢了,怕被罚也不敢张扬,只能两人先试着找找,找得焦头烂额。 看见余晚之施施然走来,坠儿慌忙上前拉着余晚之看了一圈,确定无恙才松了口气,张口即是一通数落。 “小姐怎么能到处乱跑呢?知不知道我们找得有多着急,这寺庙那么大,人多眼杂,万一有个好歹。” 春文扯了扯坠儿的袖子提醒。 坠儿手一扬挣脱,接着数落:“万一有个好歹,夫人不得扒了我的皮,小姐头回出门,怎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坠儿越说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发现了不对。 眼前的人再不是从前痴傻的三小姐,那傻子骂了也不知道还口,只知道傻笑和哭,可如今不一样了。 余晚之淡淡地看着,“说完了吗?” 她唇角尚带笑意,却看得两个丫鬟心里发怵。 春文当即要跪,屈膝到一半,却被余晚之握住了手臂。 余晚之道:“又不是你骂我,你跪什么?你们伺候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佛门清净之地,若我还当众责骂于你二人,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张狂。” 春文垂着眼,保持着姿势不变,却不由心惊,“小姐。” 她方才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大昭寺香客众多,大庭广众之下,她先服软,旁人只会说主子苛待下人,却不知痴傻多年的余晚之怎能想到这一层。 “你这丫头好生固执,”余晚之笑道:“小姐我亲自扶你都不起来,倒真像是要把这恶主的名头硬扣在我头上了。” 她这样说,春文哪里还敢跪,赶忙直起身道:“奴婢不敢。” 坠儿没听懂她们二人在说什么,只见小姐松开春文抬脚离开之后,春文额上便冒起了汗珠。 第 4 章 婚约 主仆三人一前两后,心思各异。 方才那一事,余晚之也算看出来些许端倪,如今她身边没个可信的人,办起事来多有不便,总得找几个用得上的人才行。 坠儿心直口快,但找她时的担忧和慌张,还有找到她之后的庆幸是不假的,那日给余晚之端水进来的也是她,看得出是刀子嘴豆腐心,留与不留尚不着急下结论。 而春文心思便要深沉得多,表面上不显山露水,但一出手使的就是阴招,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坠儿方才数落了余晚之一通,此刻心里正忐忑,偷偷扯了扯春文的袖子,悄声道:“怎么办呀?我方才就是急慌了。” 春文低声道:“小姐已不是从前的小姐,可不是如往常那样随人搓圆捏扁,以后还是谨慎些。” “这倒是,”坠儿点了点头,脑子一转随即又道:“可我从前也没有将她搓圆捏扁呀,我不过是嘴上不饶人,心直口快些罢了。” 春文瞪她一眼,“你既是心直口快,与其这样吊着不上不下,那不如你去问问小姐,咱们从前苛待她要如何处置,是乱棍打死还是发卖出府去?” 坠儿一听说发卖,登时不敢再接话了。 但她心里也知晓春文说的不假,她们如今都摸不准余晚之的脾性,也不知道她对痴傻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多少,小姐不提,她们自然也不敢问。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可怕,像是有一柄利刃高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来取人性命。 “那……”坠儿想了想说:“小姐现在既然没有处置咱们的意思,那咱们以后就好生伺候着,将功补过不就行了吗。” 春文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单从方才那件事便能看出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表面看着温亲敦厚,其实是个软刀子,就连同她说话,面上都带着笑,可那眼里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眼神深得像见不着底似的,莫名地让人心慌。 春文看着余晚之的背影心想,一个傻子清醒过来,真能有那么大的变化吗? 相看过后,午后便要返程,否则就要错过城门关闭的时间。 回余府后先去向余老夫人问安,余晚之进屋才发现余老夫人房中已坐了两人。 见几人进门,其中一人起身给林氏让了个位置。 余晚之知道那两人是谁,却没急着喊,而是等余锦棠喊过之后才跟着喊了声“二婶,三婶。” 余老夫招手唤余锦棠过来,“正和你二婶三婶提起你们,今日一路可还顺利?” “不太顺。”余锦棠在余老夫人身边坐了,说:“早晨出城时碰到死人出殡,晦气得很,死也不会挑个时候。” 余晚之抬眸在余锦棠脸上扫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将情绪都敛在了眼眸里。 余锦棠这话不好听,老太太也没责骂,只说:“我怎么瞧着棠丫头像是来了脾气,莫非是对今日那许家公子不满意?” 闻言,几人看向余锦棠,都在等她答话。 余锦棠将手中的帕子搓来揉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既满意,也不满意。” 余老夫人登时笑了,“这话可怎么说?” “许公子品貌非凡,人是不错,只是……”余锦棠看了眼母亲林氏,声音小了些,“到底出身还是低了些。” 她这样一说众人便明白了,这是看中了人,却没看中背后的家世。 可既没看中家世,当初就不该相看,又何须这样大张旗鼓地跑一场。 也只有余锦棠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家里既安排了,去看看也少不了二两肉,也好做个对比,可她没想到那许家公子会生得那般好,公子温润如玉,谈吐间可见风雅。 这样一来,她反倒是不知该如何抉择了,心里就越发烦闷。 余老夫人道:“许少言如今在翰林院做修撰,你父亲看中他,说他还年轻,升迁只是时日问题,其实,配他倒也不算委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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