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是他儿子,纵越界一些,嚣张一些,也在他可容忍范围内。 他不能容忍的是勋贵们多年干政,阻止他变革。 如今萧宇墨和秦王死了,朝臣多依附晋王和勋贵,皇帝若不能扶持新贵来对抗,朝庭又是一波死水。 皇帝说着,看向李丹青。 “乐阳,朕查过了,杀死萧宇墨的易木心,实则是你舅舅杨柏。他当年为着你母亲之事,到萧府质问萧宇墨,差点误伤萧贵妃,萧宇墨当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送出京。” “他出京后,跟着人到塞外,在塞外多年,容貌也改变了。五年前又跑回京城,在秋狩山庄外救了朕一回,朕见他武功高强,就带他回京,安排他在高长山手底下做事。” “他潜伏多年,为的是杀萧宇墨。” “萧宇墨持卷宗威胁你时,他恰好在树上,听到你提及杨蕊娘和杨琴娘,知晓你是他外甥女,当即一跃下树,砍下萧宇墨的头,为杨蕊娘报了仇,也为你解决了敌人。” 李丹青大惊,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 她当即跪下,叩头道:“父皇,儿臣先前并不知道易木心便是舅舅杨柏。” 皇帝摆手,“朕也是后来让人彻查才知道的。” “你且放心,朕已叫人收手,不再追捕他,放了他一条生路。” 李丹青忙替杨柏谢恩。 她这会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萧宇墨提及两个内侍的话,当时皇帝宠幸过杨蕊娘后,叫内侍灌了杨蕊娘一碗药,这件事是真是假?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疑问,淡淡道:“朕临时决定出门,哪里知道会遇到杨蕊娘,又哪里会叫内侍备下那种药?灌药之事,纯是萧宇墨捏造,为的是威胁你而已。” “朕查实了,你确实是朕的亲生女儿。” 李丹青大大松口气。 因为萧宇墨那句话,她一直惴惴不安,深怕自己身世还另有隐情。 如今听皇帝说已查实,自己确实是他亲女儿,顿时有了底气。 皇帝又道:“你舅舅杀了萧宇墨,而你设下圈套,诱得魏家一家子在殿前揭发荣昌,你再喊了证人至殿上,证实魏家一家子陷害你这个公主的事实,当时人证物证皆全,朕不得不削了魏凌光的官职,流放他们一家。” “你还和齐子蛰里应外合,诱使老二现出原形,当殿谋反。” “乐阳,朕扶持的三个人,可说全毁于你手中。” 李丹青听得这些话,不由发抖了。 皇帝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是不是说,太后寿宴那一晚,自己和齐子蛰轮回前,听见荣昌公主说秦王大事已成,其实只是皇帝放的烟雾?秦王实则没有成大事! 自己梦中见到秦王喊弓箭手射杀李大鼎诸人,其实只是梦,并不是真的? 还有佛香阁中,自己进阁内调换了丽嫔之事,皇帝知不知道? 李丹青不敢深想。 她叩头道:“父皇,儿臣所做的事,固然是自保,但魏家也确实陷害过儿臣,人证物证皆全,儿臣没有冤枉过他们半分,他们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至于秦王殿下,他确是生了谋反之心,确是在殿中布下耳目,他想对父皇不利,死有余辜。” “儿臣所做一切,问心无愧!” “但父皇若要处罚儿臣,儿臣领罪就是。” 皇帝深看李丹青一眼。 “乐阳,你身为女子,所谋所做,胜过许多男子。” “你起来罢!” 李丹青定了定神,给自己鼓气,安慰自己没事儿,这才爬起来。 她不敢坐,只垂手侍立。 皇帝转过头问郑太后道:“母后,儿子该当如何罚他?” 郑太后知道,皇帝这么问,其实是要下一个台阶。 她淡淡道:“皇帝不是要削勋贵权柄么,就罚乐阳帮着想一个妥当法子。” 不过一个借口,削勋贵权柄之事,兹事体大,多年未能成功,焉能指望一个小女子! 皇帝听着这话,却转向李丹青道:“如此,你且想一个法子出来。” 李丹青心念急转,想起史上三个成功的削藩对策,用于削勋贵权柄,好像也可行。 其一,推恩令,其二,釜底抽薪,其三,借刀杀人。 此三条对策可单独使用,也可混合使用。 她跪下细禀这三条对策,又细细分析其中利弊。 皇帝听毕,眼睛亮了亮,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三条对策?” 李丹青道:“书上看来的。” 她编了起来,“在石龙镇时,儿臣曾拣到一本书,里面记载许多谋略,称为三十六计。” 皇帝大感兴趣,问道:“那本书呢?” 李丹青道:“那本书本来埋在土里,书页已有些腐朽,儿臣读了几遍,才记熟其中一部分,书页便完全朽掉,化为了渣渣。” 皇帝有些失望,转念一想,那本奇书虽朽了,但乐阳记得里面的内容,叫她默录出来便好。 郑太后在旁边听着,却是记起一事,道:“先帝那会,曾提过一件事,说前朝国师翻遍古今之书,结合当世之事,著了一本名叫《奇计》的书,后来前朝亡了,那本书也下落不明。乐阳拣到这本书,该不会是《奇计》吧?” 李丹青一脸诚实道:“当时拣到书,扉页已朽,看不清书名,但依稀可分辨出来,书名是两个字的。” 郑太后抚掌道:“那应当是国师所著的《奇计》了。乐阳,你且把记得的部分抄录出来,上献你父皇,将功抵罪。” 李丹青马上恭声道:“是。” 看看天色不早了,皇帝便告辞。 郑太后朝李丹青使一个眼色,李丹青忙送皇帝出殿。 皇帝看看月色,慢下脚步道:“陪朕走走!” “是。”李丹青陪侍在皇帝身侧,一道朝御花园走去。 皇帝想起很多往事,也想起当年在石龙镇见到杨蕊娘的情景。 他跟李丹青道:“跟朕说说你在乡间的事。” 李丹青在将军府时,便从宋氏嘴里问出原身在石龙镇一些事,她再编一编,便编出乡下一些趣事。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 到得御花园,皇帝叫人在凉亭内挂上灯,他带着李丹青进亭内落座,欣赏夜景。 皇帝问道:“你记得你母亲的模样么?” 李丹青伤感道:“她病亡时,儿臣还小,完全不记得了。” 皇帝也有些伤感,“她长得太好,遭际却堪伤。” 夏夜有萤火虫飞过,李丹青伸手捞了一只,拢在手掌心内,一会儿又松手放它飞了。 皇帝默默看她,隔一会道:“乐阳,你非得嫁齐子蛰不可么?” 李丹青思忖一下道:“父皇,儿臣嫁过一次,差点被害死。” “齐子蛰母亲不喜儿臣,纵齐子蛰破了他母亲誓言,儿臣也不是非得嫁他不可。” “儿臣若成亲,看在驸马份上,多少也要照拂夫家,还得生儿育女,于己,没有一点益处。” “普通女子嫁人,是不得已。儿臣是公主,也可以不嫁人的。” 皇帝失笑,“乐阳,你这些想法果然不同普通女子。” 他笑毕,正色道:“生儿育女是为了老来有靠,你不嫁人,老了怎么办?” 李丹青笑道:“公主还用发愁老了怎么办么?有封邑,自有人奉养儿臣至老。” 皇帝:“但是没有后,百年后,谁来祭拜你?” 李丹青怔了怔,古人就是这一点绕不过去,非常注重死后之事。 她道:“真需要人祭拜,到时收养一位养子便是。” 皇帝摇摇头道:“待齐子蛰立了功归来,若能想法破了他母亲之誓,朕便给你们赐婚,若他不能,你还是另择驸马罢。” 李丹青:好么,说半天,敢情白说了。皇帝在催子女成亲这件事上,跟现代父母没有两样。 不过皇帝说这些,明显是对她这个女儿上了心,还是令人感动的。 这会子,晋王和晋王妃已谋好一计。 若计成,李丹青只好嫁王嘉若。 李丹青嫁到王家,以后自有夫家制肘她,不怕她不听话。
第98章 方宰相告老还乡后, 朝堂陆续有老臣上折子告老还乡。 老臣中,有些先前和秦王一党来往密切,现下胆颤心惊, 怕被晋王一党清算。 有些和方宰相政见相同,眼见方宰相走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政见无法施展,且怕会被异党打击, 便也决定走。 皇帝也不虚留, 恩准他们告老还乡了。 老臣们一走,朝中空出一些官职,自有另外的人谋求,一时暗波汹涌。 皇帝冷眼看着一干人争来抢去。 过得半个月,突然下旨, 调了京外数位年轻臣子进京任职。 这数位臣子, 是三年前调往京外的。 全部是寒门进士出身,无一个跟勋贵有关。 京中勋贵们对于皇帝调京外小官儿进京之事, 皆不以为然。 这些寒门进士在京没有任何根基,不管推行什么政令, 都没有人会配合, 到时新政只能不了了之。 李丹青这天晚上,在灯下思忖, 齐子蛰这会应该领着人袭击了突厥使者,正准备卖财物给回纥才是。 不知道父皇收到密信没有? 她正寻思,内侍来报,说皇帝传她过去养心殿一趟。 李丹青到得养心殿, 皇帝拿出一只小竹筒抛给她,笑道:“打开看看!” 李丹青揭开竹筒盖, 抽出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不由惊喜。 啊,齐子蛰得手了! 皇帝也喜动颜色,笑道:“齐子蛰袭击了突厥使者,现已把掠劫的财物卖与了回纥人。乐阳,突厥和回纥若打起来,朕要记你一功。” 李丹青道:“父皇,儿臣此计,本是为了自救。若能再记上一功,是意外之喜。” 皇帝在案上摊开舆图,指给李丹青看,“齐子蛰今日,应当到了这地界,算一算日期,年底前自能回京。” “这一趟,他立了大功,朕得好好想想,要赏他什么。” 他心情极佳,便开玩笑道:“乐阳,你说,赏齐子蛰一个公主怎么样?” 李丹青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了。 她抬起头看向皇帝,闷声道:“父皇,儿臣是人,不是物事。若父皇要把儿臣当物事一样赏给臣子,儿臣便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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