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门前,一顶轿子稳稳地落在平整的雪地里。 轿帘被掀开,小太监连忙上前扶着里面的人走下来,贴心地递上自己手中的食盒。 “干爹,雪大路滑,您当心着脚下!” 一连套的动作,高公公显得十分受用,他搭着小太监的手缓缓向前行着,随口道:“宸贵妃娘娘如今是宫里一等一的贵人,待会儿进去了千万别失了礼数。” “干爹放心,儿子们心里有数。” 高公公四下打量了一圈,低声道:“四殿下那边,可有叫你带话过来。” 小太监点点头,压着嗓子开口道:“回干爹的话,儿子适才刚从四殿下那边过来,殿下的意思是机会来之不易,还请干爹能牢牢把握,事成之后自当记挂着干爹的功劳。” 高公公满意地笑了笑,抬首看向别苑门前的牌匾,吩咐道:“去叩门吧。” 小太监应了声,小跑上前叩响别苑的大门。 木质的大门刚一被打开一道缝隙,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将手搭在绣春刀刀柄上,迈出来挡在了前方。 小太监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向后退了几步。 高公公见状,笑盈盈地上前道:“今儿个冬至,咱家奉皇命来给宸贵妃娘娘送饺子,两位大人让个路,这御赐的饺子若是耽搁了时间,凉了可就不好交代了。”
第99章 锦衣卫说到底是效忠于皇命, 无论接管的人是谁,出身何等尊贵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一切都需让路。 别苑门前两名锦衣卫面面相觑, 低头朝高公公手中的食盒看了一眼, 随即错开身位后退两步,让出了道路。 高公公手中的拂尘轻轻扫过身侧, 轻声吩咐身后的人道:“走吧。” 小太监眼疾手快, 连忙上前带路。 一行人正欲迈入别苑,身后传了一声低沉的嗓音。 “且慢。” 高公公自风雪中回头, 见远处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正朝他们靠近,举手投足间带着冷冽气息。 他微微眯眼,定睛一看, 来人眉宇间同光承帝极为相似, 不是七皇子萧珩还能是谁。 高公公心口一沉, 只觉得晦气。 却还是笑盈盈地迎上前,道:“许久未见七殿下,奴婢给殿下请安了。” 萧珩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手里拎着的食盒, 平静道:“辛苦高公公亲自来跑一趟, 宸贵妃娘娘今日约我一同过节用晚膳, 正好我顺手替公公御赐的饺子带进去。” 话刚说了一半, 萧珩察觉高公公身侧跟着的小太监神色有几分紧张。 萧珩眸光瞥过一旁停着的那顶奢华的轿子, 突然放缓了语气,“雪大路滑, 公公也可早些回去休息。” 高公公讪讪道:“本就是奴婢应当做的事, 怎么好劳烦七殿下呢,况且宸贵妃娘娘那边......” “近来四境不安稳, 内廷缩减用度将钱节省下来置办前线的补给,”萧珩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公公这轿子倒是看着新的很。” 太子殿下薨逝,边境战事频发,户部又被查出贪赃枉法私盗国库。 一件件大事接踵而至,一时间整个皇城都在开源节流,连光承帝心心念念十来年的皇陵都再次终止修建。 高公公是内廷的一把手,多年来认下的干儿子无数。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位置,一时间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他顺着萧珩的目光看过去,随即笑道:“害,什么新不新的都是从前置办的玩意,一直没拿出来用过,这几日天寒奴婢老毛病又犯了,腿脚不利落。既然有七殿下替奴婢代劳,那奴婢就先行告退回御前侍奉陛下了。” 萧珩垂下眼睫,面色平静,“公公慢走。” 直到那顶轿子晃晃悠悠消失在宫道尽头,看不见踪影时萧珩背过身,在原地站定了许久。 门前的两名锦衣卫见状上前询问道:“殿下,可需要我们将食盒转交给宫人?” 萧珩眉头微皱,没有应声。 在两名锦衣卫疑惑的目光中,良久后他开口道:“有没有闻见什么特殊的香气。” 二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锦衣卫中人皆是耳目过人,除却皇城落雪时冷空气中的丝丝甜意,还当真嗅到了其他味道。 是一种暖香,仅仅只是闻着余味便觉得高贵,似乎并不常见,但又很是熟悉。 思索良久后,最右侧的那名锦衣卫突然开口道:“属下觉得...像是龙涎香!” 龙涎香名贵,价值万金。 整个皇宫能用的了这么好的香料的只能是皇帝,可萧珩记得,光承帝不喜此香,觉得浓厚熏得人头疼。 这群阉人中,有人身上能沾着如此重的香味,想必是在香源处待了许久。 满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会用如此名贵的香料? 萧珩环视皇城周围,眼神在层层宫阙中向一处锁定。 良久后,他收回视线将食盒递给锦衣卫。 “检查无误后,交给昭华宫宫人便可。” 他朝紧闭着的别苑大门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迈入风雪中离开。 沉重的大门咯吱了一声,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昭华宫女官芷萝自院内走出来,立在门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七殿下,我们娘娘请您进来。” 殿内暖炉生香,宸贵妃垂手放下茶盏,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 “此茶名为武夷岩茶,产自福建武夷山回味香醇,京城这边少有七殿下尝尝看。” 萧珩自女官手中接过茶盏,仔细地品尝了一口,味道甘醇香馥味浓,的确是别于京城常见的茶。 他缓缓放下杯盏,“京城中盛行清茶,想来此茶当时侯爷送给娘娘的吧。” 宸贵妃面上带着笑意,“兄长常年在外征战,偶尔得了空闲总喜欢在当地游玩一番,给家人带着地方特色回来。” “侯爷雅兴。”萧珩平静道。 “兄长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人生里只有两件事于他而言最为重要。一则是四境安稳天下太平,百姓不在受战乱之苦。二则家宅安宁,手足和睦,同寻常人家一样平淡幸福的过完一生。” 宸贵妃语气平缓,提起自己的家人眼角不经意间流露着柔情和笑意。 明明是这样温馨的场景,明明一同坐在席面上品茶用膳是前世常有的事,如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倘若没有那些恩怨纠葛,前世的他没有钻牛角尖心怀恨意执迷不悟。 有他心爱的小舒那般的如花美眷陪伴身旁,宸贵妃如此温婉良善的养母,靖安侯府上下和睦的亲友。 他当是这世间最幸运的继子,最如意的女婿才是。 萧珩闭了闭眼,寒意顺着脊背爬满整个神经。 可惜没有如果,靖安侯府权势滔天放在哪朝哪代都不能被君主所容忍。 他轻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宸娘娘......” “内阁已经列了靖安侯府十大狂悖罪名,只等着侯爷返京。” 宸贵妃眸光淡淡,萧珩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晓。 或许说早在老夫人将先帝赐给靖安侯府的金牌交给许明舒时,她便已经料想到了这一天。 他们靖安侯府上对得起天地君主,下对得起将士百姓,无论到何时都是问心无愧。 “北境战事紧急,朝中一直没能收到真实的军报,砚尘和长青等一众将士已经是重伤在身,难以支撑。危急关头总要用些不得已的办法,说起来还要感激七殿下你帮忙出谋划策。” 萧珩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别苑,良久后开口道:“所以,她还是去了北境。” 宸贵妃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宽慰道:“小舒同砚尘自幼年一起长大,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听见一方有难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才能心安。” 她叹了口气,看向萧珩柔声道:“砚尘也是我们一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早就被当做靖安侯府的家人看待。承蒙殿下厚爱,为小舒如此深谋远虑,但终究是有缘无分......” “不是...”萧珩垂下眼睫,“也不全是因为她。” 他突然正襟危坐,看向宸贵妃一字一句道:“我有一计,可助靖安侯府摆脱困境,但此计风险较大,稍有不慎兴许要背上谋反的罪名。还请宸娘娘听过后仔细斟酌,再考虑要不要告知于侯爷。” ...... 来北境的这些天,许明舒的心里没有一刻踏实安稳过。 虽说如今邓砚尘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心头压着的巨石减轻了一半的重量,可她依旧挂念着靖安侯府的安危。 清早传来的消息,沿海战事大获全胜,想来距离她爹爹返京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此番她无诏让裴誉号令四方兵马前往北境支援,必定会给爹爹乃至整个侯府惹来麻烦。 营帐外纷杂急切的脚步声吵得她心神不宁,处于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忙碌着,做着备战的准备,没有人能睡得安稳。 邓砚尘夜里回来时,她正坐在书案前看沿海的兵报。 见他进来,她从身边拖出一个箱子朝他招了招手。 邓砚尘靠近她,看着箱中杂七杂八的药物,笑道:“你这是将军医的全部家当都搬来了?” 许明舒没理会他,只道:“脱衣服。” “嗯?我刚回来就让我脱衣服,不好吧?” 他笑的狡诈,许明舒一阵无语,横了他一眼,“快点啦,该换药了。” 邓砚尘原本就只是想逗逗她,方才一进来时看见她坐在那儿闷闷不乐 他知道她心里牵挂着侯爷和宸贵妃,倒也没再开玩笑,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许明舒解着他的衣衫,动作极其轻柔,生怕触碰到他伤口处。 那些绷带一一被换下时,看见他身上骇人的伤口,她还是心中一惊。 邓砚尘低头看她,见她心神不宁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爱惜自己一点,不要再受伤。” “那可能有点难,战场上刀剑无眼在所难免的。” 他一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亮莹莹的,又带着些笑意,“不过既然许大人开口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胸膛上的伤被仔细地涂抹好药物,缠绕上新的绷带。 许明舒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白色布条,突然眼眶一酸轻柔地扑进他怀里。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从他进门,邓砚尘便察觉气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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