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舒拉了拉四婶婶的衣角,笑着道:“四婶婶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快趁早自己也生养一个吧。” 周氏道:“我倒是想,可生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四叔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小舒啊,你切记,日后找郎君也不能找你四叔这种忙起来什么都忘了的人!” 许明舒笑了笑,随即想到了什么,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她低下头,看向锦被里熟睡的弟弟,没有再说话。 巳时刚至,沈凛听闻徐夫人平安生子的消息提着礼品赶来,刚一走进院子,同正从里屋一瘸一拐蹦出来的许明舒四目相对。 许明舒顿时生起一阵冷汗,光怕触动沈凛那根敏感的神经再惹得她不悦。 未曾想,沈凛盯着她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开口道:“怎么,不和好人学也跑来学我了?” 她生得大气明艳,眉眼间又带着爽朗的英气,笑起来时一双杏眼弯弯,似有柔光潋滟。 许明舒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道:“一不小心,扭了一下......” 沈凛道:“我常年离不开药,存了些活血化瘀的,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些。” 许明舒露出笑容道:“谢谢沈姑姑!” 她侧身正欲蹦着往出走,沈凛再次叫住了她。 “小舒。” 许明舒扭头,见沈凛神色复杂,问道:“怎么了沈姑姑?” “邓砚尘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许明舒摇摇头,说起这个她自己也有些烦闷。 邓砚尘虽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从前虽她父亲离京后时常会寄书信过来。话不多,单薄的一张纸总是简明扼要的讲。 可自打他同盛怀一起动身前往苏州后,他竟一点消息都不曾带回来。 许明舒不禁暗自猜测是不是他已经在苏州见到他相见的人了,正忙着叙旧,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正胡思乱想时,她听见沈凛继续说道:“之前他只同我说要回苏州看看,我以为是想给他...给他爹娘上香,就没多说什么。此番他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一直要好,他会同你联系。” 闻言,许明舒顿感不妙,着急地问道:“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沈凛皱了皱眉道:“宫里传来的消息,苏州遂城县新上任的知县死在了来的路上,其家人如今奔赴至京城敲登闻鼓鸣冤,这事儿已经闹到了太子殿下面前。再加上这十年来包含邓砚尘父亲在内,遂城县共计死了四个知县,太子疑心是有人背地里捣鬼所致。” “所以,”许明舒试探道:“姑姑是怀疑,邓砚尘此番回遂城县,是想调查他父亲的死因?” 沈凛点点头,“府中下人告知我,几日前,邓砚尘把他放在将军府里,他父母留给他的遗物带走了,我担心......” 许明舒稳住心神,宽慰道:“姑姑放心,我叫了盛怀陪他一同过去,他们二人都有武艺在身,不会出什么事的。” 沈凛望着她,犹豫良久,又道:“太子已经开始派人过去秘密调查遂城县,哪里如今形势复杂,不宜久留。你若是能联系上他,叫他快些回京。” 话音未落,沈凛皱眉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别说是我说的。” 许明舒点点头,随口问道:“姑姑可知道太子殿下派了谁过去?” 沈凛道:“七皇子,萧珩。” …… 邓砚尘同盛怀到达遂城县后不久,便遇上了雨天。 大雨昼夜下个不停,他们寻了一家客栈安置了几日后,终于等到天气晴朗,乌云散尽。 他一早醒来,想去曾经他的家那个老房子处看一看,便独自一人牵了马,寻着记忆中的方向赶了过去。 约莫到达差不多的位置时,邓砚尘将马拴在一旁的柳树上。 面前的场景同他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他站在山坡上朝下望时,甚至觉得此处异常荒凉不像是还能有人居住的地方。 曾经那些充满烟火气息,一个挨着一个的茅草房都已经破败不堪,像是许久都未曾有人靠近。 邓砚尘走下山坡,经过蜿蜿蜒蜒的小路,寻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茅草房。 房前的木门年久失修,晃荡着似乎碰一下就会掉落。 院子内满是掉落的树枝树叶,破旧的窗户上蜘蛛网交杂。 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走进去看看的念头。 小时候那些常常欺负他的小朋友曾经也居住在这里,只是不知道现下他们搬去了哪里,成长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片曾经热闹的地界现已经荒无人烟,静得连落叶声都听得清。 邓砚尘有些失望,正欲沿路返回时,恍惚间好像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声。 他寻着方位走了过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在念着什么诗词。 凑得近了,邓砚尘看见末尾一家院子里还住着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老人衣衫褴褛,坐在石凳上捡着地下掉落的花,口中反复念叨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邓砚尘小心推开木门朝里面走了进去,见老人门前生着一棵山茶花树。 彼时已至大暑,早就不是过了山茶花开放的季节。 山茶花不似寻常花,衰败枯萎时花朵是一瓣一瓣凋零,而它则是在开得最绚烂时,整朵从树枝上坠落犹如壮士断头一般,美得决绝。 老人坐在树下,捡着仔细地一朵一朵的山茶花,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泥土后,装进身后的竹篮里。 他似乎是精神已经不太好了,邓砚尘站在他身前许久,他都不曾抬头看。嘴中仍旧反复念着那几句话,一刻都不曾停歇。 邓砚尘蹲在他身前,轻声问道:“老伯伯,你捡这些花是做什么的?” 似乎是听见有人讲话,老人浑浊的双眼有了波澜,他手中的动作停顿了许久后,缓慢道:“送人,我在等我的爱人回来。” 邓砚尘侧首朝他屋里看了一眼,又道:“您的爱人是出门了吗?” 老人缓慢地摇了摇头,“她嫁去了别的地方。” 闻言,邓砚尘一惊,察觉到自己好像是问了不该问的话,正犹豫着怎么找补时,又听见老人道, “但她依旧是我的爱人。” 邓砚尘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错,他鼓起勇气试探着追问老人的故事。 老人放下手中的花,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望向深邃的苍穹,回忆道:“我与我的爱人曾是订过娃娃亲的青梅竹马,我们一同长大,感情和睦。只可惜我年轻时执着于功名,却连着三次榜上无名,误她十年青春年华,自觉愧对于她,遂同她解除了婚约。” 邓砚尘心中一沉,又听见他说道, “我当时年少无知,只觉得立业大于成家,她离开了我不必受奔波贫困之苦,如今年过古稀方知世间一切功名利禄,都比不过爱人温暖的手。” 讲到这里,老人方才清明的眼神再次变得混沌,意识也逐渐不清晰起来。 邓砚尘接连同他讲了好几句话,他都好似听不进去那般,依旧重复着捡起地上的山茶花,嘴中还是念叨着方才那两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无奈,邓砚尘站起身同老人告别。 他将自己身上的钱袋放在老人身后的竹篮子里,正欲转身离开时,又听见老人道:“年轻人,有想做的事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不要像我一般在悔恨中度过一生。” 邓砚尘扭头看他,却见老人还是保持着方才的那副神情,就仿佛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一阵风从远处的山坡上吹下来,门前的山茶花树随风晃动了几下,啪得一声,一朵火红的山茶花坠在邓砚尘脚下。 他弯腰,将那朵花捡起来,拂去上面沾着的泥土看了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揣入自己怀中,迈步离开了这里。 当天夜里,邓砚尘仰面躺在客栈的硬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宿着的地方位于顶楼,透过敞开的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夜空里的月亮。 白日里捡到的那朵山茶花被他捏在指尖,隐隐约约间还能闻得到淡淡的花香,就像那个姑娘曾经靠近他一样。 老人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沉思了许久,最终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窗边。 深邃的苍穹上万里无云,无边的黑夜衬托着那轮月格外皎洁明亮。 他想,这样美的月亮,他似乎并不舍得交到旁人手上。
第35章 夜里, 空旷的山谷内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一行十几人的队伍策马而来,逐渐朝遂城县逼近。 靠近城门前最后一个驿站时, 为首的那人抬手示意, 身后所有人勒马而止,纷纷下马簇拥着其中一个身形挺拔高挑的黑衣人走进驿站。 驿站的大门被紧紧关上, 方才那十几匹健硕的良驹看不清被牵往何处, 周围再次恢复一片平静,像是从未有人深夜到访。 楼上等候的人听见动静后, 忙下来迎接,朝为首的黑衣人行礼道:“下官左副都御史崔弘章参见七皇子殿下。” 驿站大堂里的烛火被熄了几盏,昏暗的灯光下那黑衣男子缓缓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极其年轻俊朗的脸, 眼角带着凛冽的寒意。 他锐利的眼神自面前人身上扫过, 淡淡开口道:“免礼。” 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将文书递给一旁候着的侍卫检验,躬身作揖道:“来之前太子殿下已经同下官嘱咐过,此番到达遂城县后一切听从七皇子殿下调令, 不知殿下打算是先前往府衙见过当地官员, 还是到达案发地进行查验?” 萧珩抬眸, 沉声道:“不急。” 崔御史有些愣神, 不明白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子口中的不急是什么意思。 萧珩道:“明日御史大人可拿着文书先行进城, 就说是朝廷下派的钦差大臣依着皇命前来查验杜吴知县遇袭一事,按照流程正常行事便可, 我在此静候大人佳音。” 崔御史一惊, 他本以为太子向皇帝请命选了个得力的皇子来监督钦差办案,未曾想也是个懒散躲清闲的草包。 他面上神色冻结, 碍于礼数还是应道:“下官遵旨。” “若是有人问起,”萧珩继续道:“有人问起就说七皇子尚未抵达遂城县,在路上游山玩水耽搁了。” 崔御史思考片刻,恍然间明白面前这位七皇子殿下的用意。 遂城县虽小但地势复杂,且地方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做些掩人耳目的事也极少被人发现。 此地接连葬送了四位朝廷命官,可谓是水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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