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周身是血,胸前的肋骨断掉了凹陷下去,像是被铁锤打砸出的痕迹。 乌木赫只看了巴图的尸身一眼,便明白了这位姓邓的少年的意图。 他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一报还一报,他将他们加注在黎瑄将军身上的伤悉数还给了巴图。 之前,他围困的黎瑄多日,致使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如今邓砚尘用同样的方式围困巴图,他在向他示威。 乌木赫双手紧紧握成拳, 从初次的交手中乌木赫就知道,若是再给这个银枪少年几年的时间,他兴许会成长为比靖安候更加难对付的对手。 早知如此,围困黎瑄的那一晚,就该调动更多的兵马过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位少年活着离开。 …… 许昱淮自打接手了遂城县的案子后,回府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许多事情,他私下需问一问曾经在户部任职的四弟许昱康,也有许多事要同长兄许侯爷商议。 许玉康自称病辞去了户部官职后,在家安分地照顾怀孕的妻子周氏,靖安侯府难得有机会全家人这样齐全的聚在一起。 如今四房有孕在身,不便再照顾正正,许明舒回绝了这一年宫里诗词歌赋,观花赏月的所有邀请,安静地在家中担当起长姐的身份,照料好两个年幼的弟弟。 春去秋来,黎将军的伤一点点好转,逐渐恢复地能下床行走。 经此一事,他同沈凛之间的关系好像缓和了许多,偶尔许明舒还能看见沈凛同黎瑄独处闲聊时,脸上洋溢着的笑意。 北境一封接着一封的捷报传来,终于,在年末传来了玄甲军大获全胜,将蛮人逼回防线之外的消息。 如今边境安稳,她尚未来得及欣喜,许明舒眼尖的看到信上还写了邓砚尘在同蛮人的交战中深受重伤的消息。 索性仗已经打完了,许侯爷当即派人去接替邓砚尘驻守北境。 叫长青一路护送邓砚尘回京,妥善养伤。 彼时正值年末,邓砚尘有伤在身不便疾行,兴许赶回京城时已经到了新岁。 这一年来,朝中许多人时刻关注着北境的消息,邓砚尘也在短短的一年内在京城中人耳中名声大噪。 他返京的那一日,得知消息的百姓纷纷站在街道上欢迎。 许是因为太子通过他三叔知晓邓砚尘的新身份,也乘着马车出宫赶了过来,迎接邓砚尘带领着的玄甲军。 许明舒带着裴誉站到城楼上,本想目睹邓砚尘回京的场景。 她站在高处,却看见太子的那辆马车后还走下来两道身影。 一位身形娇小,穿着花红柳绿满头金钗的姑娘,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成佳公主。 成佳垫着脚朝人群中看,吃力笨拙地样子看得许明舒隔空翻了个白眼。 而在她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他身穿青色锦服,面色阴郁。 在许明舒看向他时,他仿佛如有所感扭头朝城楼上望了过来。 正是在那个晚上过后,她许久再未曾见过的萧珩。 锐利的目光同她对视时,许明舒听见楼下的呼喊声,随即一行人马刚一进了京城,便被人团团围住。 许明舒别开眼,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看见了白马上,那个肩颈端正,黑衣灰甲的俊朗少年。 一年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臂膀也比从前更加健硕。 他一进了城门,便被人层层包围住。或是寒暄,或是慰问。 邓砚尘一一回应着,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许明舒在城里上犹豫了半晌,一来不想下去同萧珩打照面。二来,此处也并不是她能与邓砚尘叙旧的好地方。 思及至此,她便带着裴誉先行回了靖安侯府。 许明舒在院子中那棵古树下转圈,邓砚尘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眸光亮了亮,脚下朝她走近的步子刚一动,便被走上来的小厮拦住,被告知黎将军和沈夫人正在前院门前等着他。 离得远,许明舒只能看见他们相谈甚欢,却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她踩着脚下的那个小石子不停地转悠着,只觉得方才尖锐的石子已经被她打磨得圆润了。 她围着那个树开始转,一圈儿又一圈儿,不知道走到了地多少圈儿,撞到了一个人的肩头。 被她撞到的那个人没出声,笔直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坚硬的人墙。 许明舒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在他领口看见了自己绣的那一朵小小的红色山茶花。 他们二人就这样站在那儿,谁也不先开口说话,许明舒亦是没有抬头看他。 在外面站的久了,这会儿冻得有些难受。 许明舒吸了吸鼻子开口道,“好狗不挡道,劳驾让一让。” 邓砚尘不动。 半晌后,许明舒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以为你会去接我的。” 许明舒刚想说自己也出去了,但转念想起方才看见成佳公主看见他时雀跃的眼神,只是酸溜溜的说道:“接你的人那么多,不少我一个。” 闻言,邓砚尘没做声。 他缓缓伸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她鬓发上一点点下移,随即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颚,让她同自己对视。 许明舒在他眼中看见了波光粼粼的,自己的倒影。 她沉寂了一年的心在此时开始一点点加速跳动了起来,片刻后,她听见他问, “一年不见,许大人一点也不想我吗?”
第57章 邓砚尘的眼睛像是盛夏万里无云的苍穹, 缀满了万千星光。 许明舒在这直白的对视中第一个败下阵来,她心虚地错开眼,轻咳了一声, 道:“信上说你受了重伤, 伤哪里了?” 自他进门,一副腿脚灵活的模样, 许明舒实在是没有看出来他身上哪里有问题。 邓砚尘笑了笑, “确实是受了点伤,不过夸大其词的成分多了些。”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许明舒触到一大片坚硬。 她一时有些心急,“打钢板了?伤到骨头了吗,这还不算严重?” 当初黎瑄将军身上的钢板用了近半年方才能拆下来, 整个人都被绷着难以行动自如, 邓砚尘胸间的钢板不小, 少说也得养个半年方能恢复。 “被砸了一下,不碍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邓砚尘温柔地看着她:“我受了重伤不便再御敌,才有机会叫陛下将兵权还与侯爷。” 许明舒眨了眨眼, 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初黎将军身受重伤, 北境陷入危机, 如此之困境光承帝都忍着没将兵权还给她爹爹, 就是还放不下对许侯爷的戒心。 现如今, 许侯爷上交兵权在家中安分守己的待了一年半,他对朝廷的忠心, 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邓砚尘是外姓人, 此番得胜而归,光承帝很可能借此封赏于他, 逐渐将玄甲军兵权排出许家人手中。 玄甲军素来有依赖主将的习惯,邓砚尘受伤,黎瑄尚未痊愈,北境不可一日无主将,即便光承帝再不愿,朝中无人可用,这兵权也还是要落回许侯爷手里。 许明舒心口涌上一阵酸涩,前世,靖安侯府出事后,包括萧珩在内大的许多人想将玄甲军为他们所用。 派往前线接替的主将接连都因为同玄甲军间缺乏磨合,对作战方式的不熟悉而吃了败仗。 内忧外患下,玄甲军士气一落千丈,损失的人马不在少数。 危难之下,朝中人人都不愿再触碰这块烫手山芋,一时间竟无一人愿意带兵出征。 那时,萧珩因为许明舒的事已经处处为难邓砚尘。 明知前路可能是死局,邓砚尘还是站了出来主动请缨,抵御外敌。 许明舒抬起手,想描绘邓砚尘的眉眼。 邓砚尘看向她,低声道:“我的岁敬,许大人收到了吗?” 许明舒扬了扬手,宽大的袖子滑落了几分,露出少女白净纤细的手腕。 一条深红的朱砂手串戴在那儿,衬托的她皮肤愈发细若凝脂了几分。 邓砚尘盯着那串红色的珠子,白得洁净,红得灼眼。 像是北境白茫茫雪地里落下的一点朱砂,让人浮想联翩。 他轻轻咽了下口水,喉结微动了一下。 良久后,不知怎么的哑着嗓子开口道:“那你今年,还没同我说过拜年的祝福话。” 许明舒想起慧济寺树上悬挂的平安符,偷笑了下开口道:“岁岁长安。” 邓砚尘满意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头顶的深蓝色发带随风飘扬了几下。 许明舒吸了吸鼻子,她这会儿是真的冻得有些受不住了。 “你不在的这一年,遂城县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外面冷我们先进屋说吧。” 邓砚尘点点头,跟着她随便走进一间屋子内。 许明舒进去围着火炉边烤了烤手,身体逐渐被寒意包裹后,她方才发现邓砚尘笔直地站在那儿不动。 猛然间想起他胸前绷着的钢板,他应当是没办法弯下身子。 许明舒将自己的手烤的暖暖的,站起身将双手捂在邓砚尘冻得通红的耳朵上。 外面天寒地冻,他带着钢板只会更冷,还陪自己说了那么久的话。 “你有没有暖一点?” 邓砚尘点了点头。 许明舒叹了口气,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喜欢报喜不报忧,在对自己的事上格外的话少。 “这次回来了,打算住在哪儿?” 邓砚尘想了想,他本意是想和以前一样同长青一起住在军营,可这一身钢板行动多有不便,日日换伤药兴许还要打扰人休息。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黎叔叔方才同我说,府里的房间已经为我打扫出来了,吃了团圆饭,我同他们一起回去。” 许明舒垂下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着若是当年收养邓砚尘的是她们家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想把头脑中这个荒诞的念头甩出去。 邓砚尘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你想什么呢?” 许明舒没接他的话,只道:“先前你猜测的那些事已经得到证实,遂城县四位知县的死因的确是苏州知府荀柏所为,两个月前,荀柏已经被夺了官职,关押在刑部大牢里,但是......” 邓砚尘顺着她的话,道:“但是,他没有交代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吗?” 许明舒点点头,“他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按照他的说辞朝廷也只能定他个贪污谋害官员的罪名。可遂城县十多年间缴纳的巨额税收,不可能仅仅只进了他一个人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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