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丈夫交代完后事,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忆及往事,杜大婶泪流满面。 她本来都已经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想把那封信拿出来,交给关月旖的。 可想了想丈夫的叮嘱, 杜大婶又把手给伸了出来,对关月旖说道:“这样吧,你跟你妈说说,我、我明天中午再来找她好了。你让她一定要在这里等我,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说完,杜大婶转身离开。 关月旖愣住。 想着明天就是她和张建新的婚礼—— 而且,就算杜大婶发现是她妈妈关春玲帮着杜大婶的孩子预缴了学费又怎样,钱都已经给了出去嘛!哪儿还能拿回来! 再具体原因具体分析嘛。 于是,关月旖朝着张建新使了个眼色:快进去把妈妈喊来! 张建新飞快地跑进了包厢。 关月旖也适时拦在了杜大婶跟前,没话找话,“杜大婶,那个……正好我在去吃饭,不如我请你吃饭吗?” “不用不用,谢谢你了小关,我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烧饭呢!”杜大婶想绕开关月旖,赶紧回家做饭。 关月旖又绕着跑回到杜大婶跟前,“婶,天这么冷,做啥饭啊,水冰凉的……不如一会儿打包几个菜你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杜大婶哪里肯,“不用不用,做几个家常菜又不麻烦!” “杜大婶……” 幸好关春玲及时被张建新给叫了出来,“月月?” 关月旖松了口气,面上却扮出欣喜的样子,“妈?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走亲戚去了哈哈哈哈……” 杜大婶也闻声站定,回过头看着关春玲。 “关春玲?你就是关春玲?”杜大婶问道。 和关月旖一样, 关春玲看到杜大婶的第一反应,也是以为杜大婶是为了她已经给石俊石俏预缴了学费一事而来。 这就很尴尬。 不过,还没等关春玲想好怎么办—— 杜大婶已经激动地跑过来,握住了关春玲的手,“你能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闻言,关春玲愣住。 关月旖和张建新也愣住了。 这…… 一上来就说,要看人身份证?! 多少让人觉得受到了冒犯。 但刚才杜大婶想起亡夫时眼角的泪水还没擦干,这会儿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可怜。 关春玲干巴巴地问道:“你、你看我身份证干啥?” “我受人之托,要把一个东西亲手交给关春玲,”杜大婶说道,“我、我又不认识你,可不能因为你说你是关春玲,我就傻傻地相信了。所、所以我想看看你的身份证。” 此言一出—— 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包括从包厢里出来查看情况的许培桢, 也包括过来看热闹的凌婶。 关月旖尤其愣住。 ——什么?受人之托?! 关春玲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杜大婶,“是谁……托你给我捎个东西的啊?” 杜大婶泣道:“我丈夫石茂生。” 石茂生?! 关春玲呆很久很久,才从非常遥远的记忆里,找出了“石茂生”这三个字。 “小木匠。”关春玲轻声说道。 杜大婶红着眼圈儿点点头,说道:“对,小木匠!” 关春玲的眼圈儿也红了。 ——她想了当年她去到张家后,都已经怀上了孩子了,在外头做完工回乡的小木匠才知道这事儿。 单薄瘦弱的半大男孩子冲去关家质问,被毒打了一顿给赶了出来。 又执拗倔犟地一瘸一拐地去了张家,遮掩住心底的害怕,努力挺直了腰杆找张家要人。 最后又被张刚给毒打了一顿。 那一天,浑身伤痕累累的小木匠久久站在距离张家不远处,一直看着张家的方向,站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他才离开。 关春玲被张老太锁在屋里,不让出去。 但,她看到他了。 过了几天张老太不再拘着她,她才跑了出去,在他曾经站立过的地方仔细寻找。 果然找到了被灰色旧手帕包起来的三十三块七角六分钱。 布包被压在草丛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关春玲把布包埋在了下山处的小路边,做好了标记。 后来—— 孩子出生后,张刚和刘寡妇好上了,要赶了她走,还逼着她脱得赤条条的走…… 张家隔壁的孃孃好心借给关春玲一身旧衣,又借给关春玲两块钱, 关春玲抱着年幼的月月,下山的时候把小木匠给她的钱挖了出来,才有了立足的根本。 忆及往事—— 关春玲也泪流满面。 其实,后来她还见过小木匠一面,那时小木匠已经结婚生子了。可她只看到小木匠肩膀上驮着个小男孩,小男孩正冲着人群的某一处喊着妈妈。 关春玲想着自己和小木匠的关系有点尴尬,一是她还没能力还他钱,二是贸然相认、就怕他妻子多心,于是没上前相认。 现在…… 关春玲转头对许培桢说道:“培桢,你把我的身份证拿过来一下。” 许培桢随身携带着夫妻俩的证件,便拿了出来,递给关春玲。 关春玲又递给了杜大婶。 杜大婶接过来认真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大识字……” 不过,“关春玲”三字比较大众化,杜大婶仔细地看了看,还是认了出来。 她赶紧把身份证还给了关春玲,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关春玲的手里。 “茂生去世前跟我说,当初你奶奶和他师父给你俩定亲的时候,说好了彩礼是十块钱,嫁妆也是十块钱。他师父去世前,把这封信交给他,说让他在新婚夜亲手交给你。” “哪知你俩缘分不够,后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茂生就说,婚事可以不算,但这个东西,他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只可惜……” 说到这儿,杜大婶泪如雨下。 关春玲看着手里的东西,思绪翻涌。 她先稳住心神,问杜大婶,“茂生他……” 其实那天关春玲已经知道杜大婶的丈夫去世了。 但因为不熟,所以没多问。 现在知道杜大婶的丈夫就是石茂生, 少不得要问几句。 没想到,杜大婶突然哭了起来,“怨我!怨我啊……那天是我的生日,他着急回来给我过生日,赶夜路不小心摔山沟里了。山里人少,隔了一天才被人发现,抬回家里熬了几天就……去了。” 关春玲抱了抱她,又问,“明天下午我女儿摆喜酒,就在这儿。你带着孩子们也来凑个热闹好不好?” 杜大婶有些为难。 ——为难,是因为吃喜酒要随份子钱。 可她没钱。 关春玲看懂了她的意图,温柔地说道:“明天你一定要来!我做了三桌流水席,到时候你就带着孩子们过来吃流水席就好了。” ——乡里的流水席一般是免费给人吃的,一般只上四个菜,只要菜盘一空,马上加菜。来吃流水席的人也是坐下就吃,吃完就走。可以随份子也可以不随。当然了,没人厚着脸皮真不给。多少会随个最小的份子,又或者拎二斤红薯、几个鸡蛋之类的也行。 一听说流水席,杜大婶顿时觉得没有经济压力了,笑着说了声好,然后说要告辞。 关春玲殷勤留饭, 杜大婶十分拒绝。 实在拗不过—— 关月旖已经从包厢里冲了出来,手里拎着凌婶刚给打包好的几盒菜,递给杜大婶,“婶子,这个你拿着!” 杜大婶连说不用不用。 关月旖,“拿着拿着!我们都已经吃完饭了,这些菜放了辣椒我们也吃不了,扔了怪可惜的,你拿去给弟弟妹妹吃。” 最终,杜大婶拗不过,只好千恩万谢地接过,拎着走了。 关春玲交代一旁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凌婶,“明天可没有流水席,到时候直接把杜大婶和秀芳姐安排在一桌哈……名义上就说流水席。” “好嘞!” 关月旖也交代凌婶,“婶子,我们里面没菜了,辛苦你让厨房再给我们治一桌。” “好嘞!” 就这样,一家子回到了包厢。 大家的眼神全都集中在关春玲拿在手上的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上。 关春玲将扁扁平平东西放桌上,开始动手拆。 最外头一层,是个年代已久、完全氧化掉的透明塑料袋,被干净的白色鞋带给缠绕住。 拆开以后,里头还有一层。 但这一层塑料袋,就显得干净、新一些了。 再拆开—— 里头是个棕色皮的全新信封,上面空无一字。 打开信封, 里面又是一个信封。 但,这个信封,应该就是最终的信封了。 信封上印刷着行草字体:【为人民服务贵州省侗远县】 以及,还有一行漂亮的手写字体:【请好心人救救她】 ——墨水是极具年代感的蓝黑色墨水,已经有些微微褪色。 看到这儿,关春玲的表情有些茫然 “贵州?”她喃喃低语。 这时,关月旖开了口,“妈,你还记得山上的那条女儿河吗?” 她本想等到调查得有点儿头绪时,再告诉妈妈的。 但,现在这封信,也是很重要的证据。 于是关月旖把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发现的蛛丝蚂迹,一五一十地告诉妈妈。 ——熟知本地地形的杨峰告诉过关月旖,女儿河的上游就是贵州的侗远县; ——凌婶说过,潘家坳的人可能在六一或者六二年的时候,收养过一个从女儿河上游顺水飘过来的女婴。 ——现在唐姨和唐悦回老家去,关月旖已经托她们打听潘家坳收养女婴一事了。 得到了这许多线索后, 许培桢被吓出一身冷汗。 一想到那样幼小无助的小婴儿,竟然被放在一个木盆里随波遂流? 这简直与谋杀无异! 幸好! 幸好天可怜见啊。 许培桢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喃喃说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六十年代初,第一个顺水从贵州飘流过来的小女婴?” 关春玲低下头看着手边的信, 她有心想要打开—— 可手哆嗦得很厉害,根本打不开。 “让我来吧。”许培桢说道。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从里头拿出了一张极薄的纸张。 许培桢将折了好几道的信纸打开、铺平。 呼啦一声—— 家人们全都涌了过来,站在关春玲和许培桢身后,仔细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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