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迷中,就今早醒过来,拉着昕姑娘说了什么,昕姑娘也是贴着耳朵在听,说什么小的没有听到,昕姑娘又一直不张口,如今更是哭昏过去。” 俞慎思一阵沉默,高明进和郭芳君应该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幼子逃过流放,逃过沦落为奴,最终还是没能够活下来。 片刻后,俞慎思沉声吩咐:“好好为他准备后事吧!” “昕姑娘是让她继续留在白家别院,还是送回庄子上?”随从问。 留在白家别院显然是不妥,一个小姑娘身心经历这么大的打击,送回庄子上无异于送她去死。 “接来这儿吧!” 随从惊异,犹豫了两息道:“老爷和夫人还有大爷那边……” “我和他们说。” - 俞慎思向俞纶和卢氏说此事的时候,隐瞒了一部分情况没说,只道如今她父兄和族人都不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有病有伤,无法活下去,先接来宅中,待后面养好了身子,再给她安排去处。 俞纶和卢氏相视一眼,他们二人都是心肠软之人,对高明进再恨,对一个无辜的小丫头还恨不起来。迟疑片刻,卢氏道:“接来吧,一个小丫头也可怜。” 处理完高晔的后事,将其安葬在城西其父母兄长之处,随从便带着高昕过来,将其安排宅子西南角的一个小屋子内。 俞慎思散值回来后过去看望,屋子不大,烧着炉子,温度不算高,却断了冬日的寒气。屋内光线比较暗,一个仆人进来在床左右点上了两盏油灯。高昕裹在被子蜷缩在床角,双眼红肿,满脸泪水,脸上的肿胀消下去,显得更加清瘦。 他走到床前凳子上坐下,刚想开口劝,高昕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三……三爷是来劝我别想不开的吗?”声音低哑模糊。 俞慎思未想到小姑娘会开口说这话,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想开解她。接连遭受痛失亲人的打击,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说,几乎可以要了她的性命。以前他对高晔兄妹生死不问,因为那是大盛律处置,可如今他无法不同情这个小姑娘,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 “你好好养病养伤,我会让人过来照顾你。你们兄妹的事我都知晓了,我会去处理。” “你会为我三哥报仇吗?” 俞慎思未回答,高晔之死他的确惋惜,也心疼那个少年,但是他所作所为出发点并非为了给高晔报仇,只是希望太平县新策能够顺利推行,顺便惩治马家。 “可以和我说你三哥临终前和你说了什么吗?还有你三哥对我提到陈堤,是想告诉我什么,他可有托你带话给我。”高晔明知道自己不行了,要说的肯定是最重要之事。他想知道确切是何事。 高昕眼泪又止不住朝外涌,被子被打湿一片,呜咽地道:“我没听清,我不知道。” 俞慎思见她哭太久,双唇发干,嗓子干哑,回头见到下人都退出去,便亲自起身从炉子上提起茶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高昕没有接,俞慎思将杯盏放在床头凳子上。 好一阵后,高昕停止哭,再次望着俞慎思,满眼泪水,哑着嗓子道:“三爷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想不开。二哥为了娘、三哥和我,自缢牢中;娘为了二哥和我自戕;如今三哥又为了救我被人活活打死。我这条命是我娘、二哥、三哥他们用命换来的,就算还有一口气,我都会活下去。” 看着小姑娘眼中的坚韧和倔强,俞慎思再次心软。 就算一个成人,在这样重重的打击下早就崩溃疯了,而她一个小姑娘,不仅承受亲人一个个为了她而死,承受从云端跌落泥潭,还要承受身体这么大的伤害。他都不敢想此时面前小姑娘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她如今还能说出这番话,一颗心早就死了 。绝境中活下来的心死之人,不是看淡一切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就是蔑视一切残忍地报复回去。 可他从面前小姑娘的眼中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不是恨我们和你大哥?”他直白地问。 高昕微微摇头,声泪俱下。“是爹做错了,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大哥不那么做,就会像大伯和大堂哥一样活不下来,我也活不到现在。” 俞慎思觉得高昕的情绪有点不对,虽然伤心痛哭,却还是太过理智,甚至内心是平静的。这不是这么大的孩子该有的理智和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最后道:“京中认识你的人太多,像马爷那样想加害你的大有人在,待你伤好病愈,离开盛都,我给你安排个安全的去处。” “多谢三爷。” “先好好养病养伤。”俞慎思见小姑娘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脆弱,更不会寻死觅活,他起身出去,叫来一个仆妇,命她照顾高昕,顺便看着。 高昕看着进来的仆妇,慢慢地松开裹紧的被子,哭着开口道:“阿婶,能帮我重新倒杯热水吗?我脚上有伤不方便。” 仆妇走过去端起茶盏,发现里面的水还是温的,刚刚没人进来伺候,显然是三爷亲自给倒的。 她打量了眼面前小姑娘,俊俏白净,不知什么身份,向三爷身边的人打听也问不出来,只说路上捡的。真捡的三爷哪里会亲自过来,三爷眼看着就和白家姑娘定亲,怎会给自己惹这麻烦。 三爷都亲自看望照顾的人,她也不敢怠慢,笑着说:“姑娘,这水不烫不凉刚刚好。” “我想喝更热些的。” 仆妇二话没说转身去倒了些开水进去,重新端给她。高昕一直盯着仆妇动作看。 - 俞慎思从小屋回到自己院子,俞风从太平县回来。今年新策马爷的确在车旺乡带头闹,当初闹出人命,就有人怀疑是马爷和几位乡绅暗中所为,奈何拿不出证据。 “盛天府内就敢这么肆无忌惮,谁给他们的胆子?” 俞风犹豫着回道:“姑爷不让动暗探,小的未有查出来,只是将此事禀报给了闻知县,让官府去查。” 俞慎思应了声,闻庆松那边处理不了,还有盛天府尹,他也不便插手。皇帝一直派人盯着俞家暗探,暗探是万万动不得,这种事也不值得动。 - 皇帝虽然在查此事,但是这几个月靖卫司竟然没有查到俞家消息网的任何消息。 曾校事回禀:“妙悟书肆的消息网许是已经废弛。” 皇帝也想过这种可能。俞家是为了查高家之罪建立消息网,如今高家获罪,消息网废弛合情合理,若真如此最好。 但这个李帧能够建立这么严密的消息网,消息比靖卫司快准,最后连靖卫司都查不到他的人动向,此人能力不比俞家兄弟差,至少这方面是难有人匹敌。 他顺势问:“李帧在做何?” “李帧同夫人在安州经商。” 皇帝随手拿起旁边内侍送过来的妙悟书肆今日新出的《科举学报》,学报的首篇文章写的是海运和海上贸易。 皇帝想到明年官船要出海,随口问:“高晖亦在安州?” “是!”曾校事道,“他本是要同妻子随海州商队出海,因妻子有孕便留在安州。” 皇帝琢磨了几瞬,让曾校事退下,将手中学报朝后翻了翻,见到左下角一则科举小故事,说的是乡试夹带舞弊,算是给搜检官兵提醒。 明年就是甲子科乡试,开年便要简派考官到各省主持乡试,皇帝不由地想到俞家兄弟二人,倒是可以安排一个出去。
第205章 俞家请人算了日子,并请媒人登门商议,冬月俞慎思和白若慈的亲事定下,过文定,递交聘书缔结婚约。 这事情第二天就在衙署传开。 俞慎思回户部时,进门恰巧碰到苗猷,胖胖的手拍在他的肩头,打趣道:“难怪老夫要给你做媒,你左推右阻,原来是早就心仪白学士的千金了。还骗老夫说是请白学士给你做媒,你小子滑头。” 不那么说,不知道多少人要给他说媒。俞慎思笑道:“大人好意下官都记在心里,下官也不是骗大人,的确请白学士保媒。” 钟意人家姑娘请人家保媒,“所以说你小子滑头。”苗猷点着俞慎思道。 俞慎思回到江原省清吏司那边,连郎中和二位主事,以及下面的小吏也全都知晓,笑着对他道喜,询问什么时候能够喝上喜酒。 “届时一定请诸位大人喝,诸位大人要赏脸啊。” “那我等就坐等了,必须好酒才行。”连郎中笑道。 “一定,一定。” 不仅江原清吏司,其他的清吏司和司库的同僚也都听说他与白家姑娘定亲之事。俞慎思没有想到只是定亲,事情就传得这么快,这些官员还真是耳听八方,难怪说皇城里面没秘密,万事谨言慎行。午膳时,黄朔碰见他,也打听何时能喝上喜酒。 除了户部,俞慎言所在的兵部也有同僚提此事,翰林院就更不用说,甚至皇帝都听说了两家定亲的事。 白尧御前奏事时,皇帝道:“朕是没想到,爱卿相中了俞慎思做女婿。” 白尧见皇帝心情不错,打趣道:“不瞒陛下,是微臣的小女相中。” 皇帝故意调侃:“难道爱卿没相中?朕瞧爱卿挺喜欢这个俞慎思。朕记得爱卿说是看着他长大,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是。” “青梅竹马情谊最难得。”皇帝眼中难掩喜色,但渐渐覆上淡淡愁色。 朝臣们皆知,皇帝与先皇后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先皇后十五岁被册封为太子妃,与皇帝育有一子一女,伉俪情深,却在皇帝登基那年薨世。这么多年皇帝再未立后,对皇后的情意可见一斑。 - 亲事定下,白家那边为白若慈准备陪嫁、嫁衣诸类,俞宅则开始准备纳征的大礼,以及请期、迎亲的诸多事宜,俞慎思得空则在家中帮忙。他现在居住的小院子,卢氏也准备修缮一番。 俞慎思准备将新房重新装修,自己开始设计图纸。 闻雷和夏寸守过来拜访,瞧见他的图纸很新颖,闻雷调侃他脑子和旁人不一样,里面装的都是稀奇古怪东西。夏寸守则道他在户部屈才了,该去工部、兵部才是,最近研究的都是这些东西。 闻雷亦道国子监也可以,现在国子监的不少监生对他这个年轻的讲师崇敬。 俞慎思听他们一通夸赞后,笑道:“二位兄台说这大话不怕闪着舌头,我还怕被打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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