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说笑笑一阵后言归正传,俞慎思提到太平县推行新策,询问闻知县如今情况。 闻雷无奈地叹气,随手摆弄茶盏,道:“太平县六七成的田地是朝中官员的私田,没有那么容易。家父也是勉强将今年秋征征收上来一部分,不来硬的难推行。” “项府尹那边是何态度?” “一直督促,明年估计项府尹会有所举动。天子脚下,不能做表率定然不行。” 这时门外传来争执声音,俞慎思询问何事,一个小厮进来回话:“昕姑娘要进来伺候。” 话音刚落,便见到高昕端着茶水迈进门,一身府中婢女的衣裙装扮。 闻雷和夏寸守瞧见一个豆蔻年纪小姑娘,面容清丽,身段纤细,有些意外。他们与俞慎思认识十来年,对方身边一直都是小厮男仆伺候,从未有婢女。虽说如今与白姑娘定亲,今后院子里少不得要有婢女伺候,但是书房这边还用不到。 闻雷越看越发现有几分面熟,略定神细想记起来,当年他与俞慎思随高大人去江原时见过。 他诧异地望向俞慎思。 俞慎思也正看向他,从闻雷的眼神中确定他认出高昕。 高昕朝三人福礼后默默地端着茶水为他们换上新茶,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自觉退下。 夏寸守不知小姑娘身份,但是瞧出俞慎思看小姑娘的眼神不似看宅中的婢女,小姑娘模样气韵也不像是普通婢女。俞家的家风和俞慎思性情不像是会纳妾的。但此乃对方的家事,他不便询问,继续刚刚的话题。 - 送闻雷和夏寸守离开后,俞慎思回身时吩咐墨池给高昕说一声,安安心心养病养伤,宅中各处都用不到她。自己也琢磨将她送到何处去,俞宅是不能留她。 回到书房前见到高昕从书房中出来,手中端着撤下的茶盏,小厮紧跟着出来,瞧见俞慎思后急忙从高昕手中将托盘夺过去,解释:“小的没有拦住。” 俞慎思让身边的人都退下,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对高昕道,“先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高昕低眉垂首,如做错事一般,踟蹰几瞬才迈步跨进门槛。 “你是不是想送我走?”高昕望着进门的俞慎思问。 俞慎思盯着她看 了几眼,模样楚楚可怜,但是显然这不是她真正的样子。他低估了这个小姑娘,她才是最像高明进的人。 “京中不适合你,我为你安排两个去处。”俞慎思走向书案,“一个是去临水县,你三叔因为高大人抑郁而终,两位堂兄如今回乡守孝。你毕竟是高家的人,他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临水县没人认识你,有两位堂兄在也会护你安全。过几年晰哥丁忧后或许能够重新给你一个身份,为你寻个人家嫁人。 还有一个是去安州,俞家有相熟之人开医馆,可以送你去做学徒,只是学医很苦很累,要长年累月坚持不懈。学成便有一技之长,凭本事在世间立足。你自己选一个,待你身体大好,年后我便派人送你过去。” 高昕垂头紧紧攥着手指,半晌后道:“我想多考虑几日可以吗?” “可以,年前给我答复。宅中最近事情比较多,年底往来进出的人也多。这段时间你安心在屋子里养伤养病,各处都不必过去。” “我知晓了。”高昕乖巧地应下,福了一礼便规矩地退了出去。 之后高昕的确没有再朝俞慎思的院子和书房这边来,也没去其他院子,不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就是在下人的院子里转。下人们不知道她身份,却知道三爷吩咐仆妇照顾,定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她客客气气,没人敢使唤她做事,更没人敢欺负。 腊月里年节前,官员们之间走动频繁,今年俞家尤甚。 西北平定,相关的官员将领都大加封赏,俞慎言是功臣之一,给俞慎言岂会只是一个兵部郎中的位置。朝中稍有些见识的人都瞧得出皇帝对俞慎言的恩宠,只是对方年纪太轻,封赏晋升太多会遭异议,安排兵部郎中不过是作为一个跳板。 何况俞家的另一位俞员外,如今身在户部,又兼着海关署和国子监的差,陛下和朝廷如今加大重视海外邦交、贸易和新式文教,前途也可想而知。 兄弟二人的岳家一个是镇守东南的武将世家,一个是几代翰林清流名门。朝中官员无论是想巴结还是拉拢,都想趁早,晚了就排不上号。 俞慎言和俞慎思二人很清楚这些人的用意,却也疲于应付。不仅他们二人,内宅也常有人过来拜访。 年前几日,俞宅才稍稍安静些,俞慎思难得空闲坐在书房围炉看书,研究一些冷兵器和热武器,考虑其制作是否存在局限。墨池却匆匆进来禀报:“昕姑娘不见了。” “宅中都找了?” “各个院子都让人问了,都没见到昕姑娘,各个门上也问了没见昕姑娘出去。” 俞慎思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之前让她年前给他答复,今日闲下来他还正想午后让人去问问,现在人却不见了。 “什么时候人不见的?”俞慎思放下书。 “早膳后昕姑娘说昨夜没睡好要休息让梅婶不要打扰,午饭时再唤她。刚刚梅婶怕她冷,进屋添炭发现人不在了。”俞慎思朝旁边沙漏看了眼,已经午时了。 “应该快回来了。” 墨池有些诧异,“三爷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她身上的病和伤早已痊愈,若是想离开,她早就离开了,不会等到现在,还鬼鬼祟祟。她只是暂时去外面还会回来。既然说午饭时唤她,说明她认为自己午饭前能够回来。这次是被梅婶发现了,之前梅婶没发现,不知道出去过几回。 在庄子上,高晔中间一段时间经常离开,应该是为了什么事。高明进临终前那般求他救郭夫人母子,必然是给他们留了最后的退路。 这时外面小厮过来回话,昕姑娘找到了,在西后院赏梅。 西后院有个小门,对着僻静的小巷子,平日没什么人烟,宅中也无人从那儿走,一直锁着无人通行。从西后院小门出去的确无人察觉。 不多会儿,高昕跟着小厮过来,手中拿着几支红梅,笑容甜甜地道:“我从西后院折的,这几枝长得最好,想送来给三爷,插在书房中也添几分雅致。”说着走向窗前长条桌边,将几枝梅花插在花瓶中。一边摆弄位置一边说,“屋内暖和,这些花苞很快就能全开,三爷读书写字累了看一眼,红梅映窗雪,赏心悦目,也能消除几分疲惫。” 几枝红梅被高昕侍弄后,高低错落的确好看,插花技艺不错。 俞慎思笑了笑,“谢谢。”然后便问,“上次同你说的事,你可有想好?” 高昕走过去几步,福了一礼认真地回道:“我已经想好了。虽然晰堂哥会照顾我,念在堂兄妹的份上或许还能重新给我安排一个身份,为我寻门不错的亲事,安稳一辈子。但是这个安稳很有限,我也不想为了活着而去逃避。我想去安州学医,若是学有所成,将来行医救人,也是为我爹赎罪。” 俞慎思看着小姑娘一脸的坚定,有超过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你既然想好了,年后天暖我派人送你去安州。” “多谢三爷。” “先回屋去吧!” 在高昕出去后,俞慎思吩咐墨池,安排两个人暗中盯着高昕,若是她再离开宅子就跟着,看她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 - 今年俞慎微夫妇和俞慎行夫妻二人皆不在京,一家人还是未能够团聚,也少了几分热闹。小久第一次父母都不在身边过年,心情不好,长辈哄了好久才开心起来,晚上拉着妹妹一起放烟花,兄妹二人笑声传满小院。 正月初拜年,小久今日跟着俞慎言去赵家,明天跟着俞慎思去白家,后天又跟着二人去程家,全都有年岁差不多的小伙伴,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好几日,这日他还要跟着俞慎言出门,俞慎言说傍晚要检查他这几日功课,把小久吓得转身就朝自己院子跑,拿着年前俞慎言布置的功课钻进俞慎思的书房,请俞慎思指点。 叔侄二人正在“赶作业”,闻雷过来,进门瞧见小久在琢磨诗词,拿起旁边完成的看了看,夸赞道:“久少爷如今就学写文章了,这文章童试可以下场试试了。”说完抬眼见到俞慎思给他使眼色,他会意忙补一句,“五成把握还是有的,想要十成把握通过童试,还是要再磨练磨练。” 小久听到试试的时候,激动地望着闻雷,眼睛都亮了,好似忽然有人懂他,听到五成把握,顿时泄气了。 “闻叔叔,怎么你也这么说。” 闻雷笑着拍了拍他头疼宠地道:“你这般年纪能够写出这样文章已经很了不起了,闻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开始学写文章呢!” 这种话小久已经听多了,不仅外人,连自己父亲和三位叔叔都这么说,他是不信。还是礼貌地笑道:“多谢闻叔叔夸奖。” 见到小叔叔有客人,他也不便在此处打扰,抱着自己的功课回去。 小久离开后,闻雷询问俞慎思这是为何,别人都希望自家孩子早早考下秀才功名,搏一个“神童”的名声,他们反其道而行。 俞慎思笑道:“无忧无虑的童年是一辈子的良药。多读几年书,积攒几年,将来一鼓作气考下来也不迟。” 俞家兄弟的经历他全然知晓,他们无一个人有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也许一辈子心中都在被年少时候的经历刺痛,他识趣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我有个事和你说。”闻雷在俞慎思这里也不见外,走到旁边端起茶盏饮了口,然后捧着茶盏朝俞慎思走过去,说道,“还记得上次我和你提到的太平县那个泥鳅一样滑的马爷马塘吗?” 俞慎思自然记得此人,“怎么了?又闹事了?” “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俞慎思心头略紧。 闻雷走到俞慎思旁边坐下,说道:“就在年前二十九,马塘的大儿子马鼋失踪,第二天人在车旺乡去太平县的路边被发现。你猜怎么着?整个 人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被冻在冰块里。” 俞慎思微微蹙眉。 闻雷继续道:“那么大的冰块用火烤了许久才烤化。马鼋身上全是伤,数不清,且四肢骨头都断了,却没有一处致命。初步推测是被打得动弹不得,然后夜间拖到野外,扒光衣服,一遍遍浇水活活冻在冰块里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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