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身体,真的很难扛住日夜颠倒。 但凡上过夜班的人都知道,上多了夜班,基本生物钟就乱了,很容易失眠。 而人只要睡不好,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 叶菁菁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在准备复习,看以后能不能考大学。” 她现在熟悉的人之中,唯一跟大学沾关系的,只有谢广白。 在这个信息极度闭塞的时代,后面她想报考大学,少不了得请人家帮忙。 谢广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考大学?要恢复高考了?” 叶菁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这也是猜的,我感觉政策可能会变。” 谢广白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有可能。” 虽然说现在的主席,号称完全继承了前一任主席的意志。 但讲个不好听的,前脚主席去世,后脚主席夫人跟最器重的侄子都锒铛入狱—— 其中传达的意思,咳咳,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他摸了下鼻子,主动表示:“我问问看我大学老师吧。春江水暖鸭先知,要恢复高考的话,大学肯定最先知道消息。”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叶菁菁笑逐颜开:“那就麻烦你了。” 谢广白给她打气:“你要考的话,一定能考上。我记得你上高中时,成绩很好。” 他们上高中时,有段时间,学校抓学习很紧,文化课学习一下子变成了重要的事。 对于自己这位老同学,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沉默寡言,基本不主动参与任何集体活动。 上课时听课认真,下课时也捧着书看个不停。 当时有同学笑她是书呆子,还骂她想白专来着。 但,有一回,数学老师出卷子,全年级只有她一个人,写出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当时,老师还想让她给全校同学分享学习经验。 结果这姑娘因为太过于内向,居然被吓哭了,死活不肯上台。 可惜他们的高中生涯,正常的文化课学习,只持续了一个学期。 高一下学期,学校就开始分专业班,开展学工学农学医和文体这些。 那会儿,谢广白近水楼台先得月,学的是医。 高中老师也想让叶菁菁进学医班的,因为这姑娘又瘦又小,成绩又好,老师们都觉得她学医更合适。 起码轻松点儿,对体力要求没那么高。 可不知道叶菁菁是怎么想的,她主动要求去学农。 嗐,现在想想看,这姑娘当时心里都憋着劲呐,真以为是她表姐卢少婷替她下了乡。 她想自己高中毕业后下乡,把人给替回来,这样她就不欠卢少婷的了。 现在想起这些,谢广白忍不住生出怜悯。 他主动请缨:“我回去找找看。我上工农兵大学的时候,老师也出过摸底试卷。你做做看,我估计高考的话,也是大学老师出卷子。先摸摸他们的出题风格。” 叶菁菁登时大喜过望,直接双掌合十,朝人拜了拜:“那就拜托你了。” 为了表达诚意,她又转身跑到窗口,买了两个大白面馒头,又要了两只卤鸡蛋,用饭盒装了递给谢广白:“你上夜班饿了吃。” 谢广白吃了一惊,他以为这姑娘是自己买了,回家当明天早饭的。 “不不不,你自己吃。” 叶菁菁笑道:“我要吃我再买,我吃热乎的。” 谢广白无奈:“好吧,那我先走了。” 他得趁着接大夜班之前,赶紧睡一觉。 天知道今夜会不会忙。 叶菁菁送他去食堂门口,经过楼梯口的时候,上面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刘干部,你不指导我们学外语啊,俄语也行啊。” 刘向阳狼狈不堪地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囔:“不不不,我还有工作,我今晚要加班。” 他甚至连看到叶菁菁,都顾不上搭讪,跟后面有鬼追他似的,慌不择路地跑了。 叶菁菁都怕他左脚绊右脚,直接“啪嗒”一声,摔个狗啃泥。 那当真有点惨烈了。 她好奇地问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方萍:“怎么回事儿?” 方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压低声音道:“这家伙一看就是个特务,想来刺探我们呢。呵,当我们傻子吗?能上他的当?” 说来刘向阳真有点悲催。 不管他怎么强调,他是纺织三厂的一员,他坚决站在丰同志的对立面。 但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临时工,一致认为,他就是跟丰同志一伙的。 阶级对立,不可协调。 “平常装的跟什么一样,今天露出狐狸尾巴了。”王凤珍从方萍后面探出头,不屑一顾,“还想摸我们的底,做梦吧!都不用菁菁你出手,方萍就能把他打倒。” 楼下响起一个声音:“你怎么打倒他的?” 方萍难掩骄傲:“Howarx learned foreign languages?” 话音落下,她面露警惕:“你谁啊?” 叶菁菁赶紧解释:“我同学。” 谢广白冲她们点点头,和叶菁菁打招呼:“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方萍和王凤珍瞬间八卦起来,盯着他的背影,问叶菁菁:“你们明天见什么呀?” “拿药呗。”叶菁菁自觉没啥好藏着掖着,“我要调理身体,后面得喝药。” 哦,原来如此。 “好了,赶紧上去吧。”叶菁菁直接给这事儿翻了篇,“我看看他们考的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她没在家吃早饭。 起煤炉这种事,打死她都不会干。 她决定找谢广白拿了药之后,直接去纺织厂食堂吃顿好的。 连老中医都说她身体亏损厉害,她当然得好好补补。 临走的时候,她倒是把家里钥匙留给了王奶奶,好方便楼里的大小萝卜头们,上她家听广播去。 人不在,人脉还是得维持的。 以叶菁菁浅薄的人生经验得出的结论,那就是搞定一个孩子,等于搞定了他(她)的家庭。 现在的娃,哪怕不金贵,那也是家庭的希望。 她骑车到达医院的时候,时间还早,夜班医生还没跟白班交班。 谢广白刚刷牙洗脸完毕,正端着杯子从水房出来。 看到叶菁菁,他就笑了:“这么早啊,正好,过来喝药吧,吹一吹差不多能喝了。” 叶菁菁惊讶:“你们医院还代煎药啊?” 哎呦,这可是重大利好消息。 1977年,平头百姓家也没个煤气灶之类的,她家用的还是煤炉呢,要怎么控制火候熬药啊。 现在居然可以喝到现成的药,哪怕是苦死人的中药她都认了。 谢广白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后面我直接给你送过去吧。” “别别别。”叶菁菁要脸,“我自己过来拿。” 谢广白却认真道:“你下夜班,人是瓤的,别再多耗费力气了。” 两人掰扯了会儿,最后各自退让一步。 早上的中药,谢广白给她送到纺织厂。 至于晚上的,叶菁菁白天补过觉了,自己来医院喝。 她强调道:“那你的早晚饭我包了啊,你别跟我客气。不然我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 谢广白点头:“行吧行吧,你先喝药吧。” 叶菁菁立刻深呼吸,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吨吨吨一口气干完。 妈呀!无论经过多少次,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中药永远这么的苦。 她甚至怀疑,中药治病的方法,其实是为了吓醒人体的免疫机能。 告诉它,你再不争气的话,下回还得喝这么苦的药。 谢广白乐不可支,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好,下次给你加点黄连,这样吓唬的效果更好。” 滚蛋吧,这是要友尽的节奏。 谢广白笑着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饭盒和油纸包递给她:“等回家再吃,喝完药过半个小时再吃。” 饭盒打开了,里面装的是红枣银耳粥。 油纸包里放的,则是水煮蛋和烧饼。
第25章 谁没两个小孩?(捉虫) 打击投机倒把…… 叶菁菁知道对方是在回礼, 也不好跟人推来推去,索性点头道谢:“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有来有往是好事。 又不是一杆子的买卖。 大不了她增加预算, 晚上请他吃好吃的。 哈,纺织厂食堂的蒸肉可实在了, 一块足有半斤重。 她拎起饭盒, 跟人挥挥手:“那我先走了啊,你交完班早点回家睡觉。” 谢广白伸手翻病历, 点点头:“知道了,我昨晚还好, 下半夜没起床。” 眼下因为条件限制,病房也兼夜间急诊的职责。 他能从夜里两点钟一觉睡醒,不可谓不是主席保佑。 病房里逐渐热闹, 早起来看病人的亲友和白班的医生护士都过来了。 叶菁菁穿过人群, 哼着“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往病区外面走。 刚要到大门口时, 她的斜后方突然传来呵斥声:“站住!你个投机倒把分子!” 叶菁菁寻声回过头,后面背光,她看不清人脸,只瞧见个身影猛地往前一扑,然后是女同志的尖叫声,和公鸭嗓子得意洋洋的炫耀:“走!跟我们去投机倒把办公室。” 两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押着位妇女,从她身边经过。 叶菁菁悚然一惊:“哎,怎么是你?” 被押解的孙佩兰拼命朝叶菁菁使眼色, 示意她千万别凑上来。 可叶菁菁怎么能见死不救。 十几岁的少年最残忍,下手没轻没重。 孙佩兰她妈当初就是被革命小将活活打死的。 中学生斜着眼睛瞪叶菁菁:“怎么?你认识她?你也是投机倒把分子?” “你别胡说八道!”孙佩兰急了,“我上哪儿认识她去?” 叶菁菁却一本正经:“你婆婆还开刀了?上次我听说你们家要凑钱给你婆婆开刀来着。” 孙佩兰总算get到了叶菁菁意思, 立刻开始抹眼泪:“哪有钱哦,实在是没的办法才想卖两个鸡蛋,好歹给我婆婆买点药吃。可怜她贫下中农一辈子,临老了还要受罪。” 中学生不耐烦,推着她往前走:“你少来这一套,你们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非得让你们吃到苦头,你们才晓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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