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基本没有什么救护车, 医生出诊到别人家里去给人看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叶菁菁赶紧抬脚:“走走走, 我们动作快点。” 一边走,她一边小声解释,这趟究竟是来干嘛的。 孙佩兰听说, 她想让自己截胡卢少婷的工作, 吓了一跳,头摇成拨浪鼓:“这这怎么可能?” 现在这种工作, 都是定好的。 叶菁菁眼睛一瞪,坚决不许她撤退:“什么叫定好的?她算老几呀,什么了不得的人才,还要专门给她定做岗位?谁行谁上!” 谢广白也给她打气:“没错,试试又不吃亏。你的条件又不比人家差哪儿。” 叶菁菁再接再厉:“就是,你能进工会上班,不比你天天提心吊胆的强吗?” 说到这个,孙佩兰也心动了, 咬咬牙下定决心:“好!我试试。” 能有个正式工作,谁愿意天天被人当成贼抓呀。 谢广白打头,凭借自己的白大褂, 愣是问到了工会办公室的地址。 大家“噔噔噔”跑上楼,找到办公室,叶菁菁抬手敲门。 里面传出一句:“请进!” 门一开,正满脸讨好笑容的叶友德,瞧见女儿,顿时脸板成了棺材,瞬间横眉冷竖:“你怎么跑来了?” 叶菁菁没看他,只冲黄主任等人笑:“各位领导好,我们听说工会要招回城知青,就赶来了,没迟到吧?” 知青办黄主任旁边站着的,是西津市知青办的冯主任,他闻声瞥了黄主任一眼。 后者立刻后背冒冷汗,他敢当着主席的像发誓,这事儿,他真的没对外透露半个字。 说实在的,他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要不是卢少婷是他们片区的知青,他今天必须得在场,估计他们根本就不会通知他。 现在被怼脸问到面前,黄主任也不高兴。 要他回答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冯主任看他竟然敢摆烂,只能扯着面皮打哈哈:“工会招的同志,要求还是很严格的。不是说随随便便来个回城知青,就能干。” 孙佩兰跟这个时代大部分平头老百姓一样,对当官的有种天然的畏惧。 当着知青办领导的面,她小腿肚子都打哆嗦。 但叶菁菁不怕呀。 00后连老板都不怕。 她立刻双掌一拍:“那正是适合我们孙佩兰同志的工作呀!” 她滔滔不绝,介绍其先进人物事迹,“我们孙佩兰同志,是1967年主动写信要求下乡的。 真的不是三催四请,没办法才下的乡。黄主任,这事儿啊您知道的吧。” 黄主任还真知道。 他手上管理的返城知青,尤其是还未就业知青的情况,他门儿清。 现在人家当面问他,他也没必要避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当时她才15岁,我们还劝她等满16周岁再下乡。但是他们这些小同志,建设祖国的激情很高,坚持要求下乡去了偏远地区。” 叶菁菁笑容满面:“是啊,我们孙佩兰同志,下乡以后,积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很快就拿10分工了,还是他们大队女子突击队的队长,是出了名的铁姑娘。这很难得的。” 孙佩兰被她夸的,终于找回了自信,甚至主动加了一句:“我们女知青点,是全县学□□著作先进集体;当时我是女知青点的负责人,也是积极分子。” 卢少婷脸色铁青,恨不得撕了叶菁菁这个该死的恶毒女配。 她跑过来干嘛,果然心思龌龊,就是想坏自己的事! 叶菁菁还不放过她,故意追问:“卢同志,你知道女知青拿10分工很不容易吧,你拿几分工啊。” 黄主任没忍住,不得不清清嗓子憋住笑,扭过头去。 几分工? 4分工! 这是农村10岁以下的小孩,打两趟猪草都能拿到的工。 稍微大点的孩子,起码都是6分工。 冯主任见势不妙,赶紧强调:“我们这个安排工作,要从社会主义大家庭的角度考虑,重点是照顾困难的同志。” 他指着卢少婷,满脸关切,“卢同志独自带着两个小孩,生活非常困难。同志,我们应该理解,应该多照顾她。” 叶菁菁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就是因为知道组织照顾困难的同志,所以我们才过来的呀。” 她伸手指孙佩兰,满脸哀戚,“我们孙佩兰同志本来是打算扎根农村,她也嫁给了贫下中农,生儿育女,要在农村生活一辈子。 但是非常不幸,今年年初,他丈夫不幸沼气中毒,去世了。 她母亲早年已经过世,只有父亲在。父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身体也不好。 为了照应父亲,她才回城的。现在带着两个女儿,光靠父亲微薄的薪水,生活难以维系。” 比惨啊,谁比谁更惨。 你这边是离异,还能要问男方要抚养费呢。 我这边都死老公了,到地底下去要抚养费吗? 你这边好歹父母双全,爹妈又是好单位的正式职工。 我这边可就只有一个爹,我还是独生子女,指望不上兄弟姐妹帮忙。 大家都是两个小孩。 难道你两个儿子,就比我两个女儿金贵吗? 卢少婷气得都要爆炸了,她埋怨地瞪了眼舅舅。 叶友德跟巴浦洛夫试验驯养出来的狗一样,瞬间跳出来彰显存在感:“你赶紧给我死回家去!” “好了!”办公室连着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位穿着中山装,剪着柯湘头(注:柯湘为样板戏《杜鹃山》的女主角,短发)的中年女干部。 坐在办公桌后面,一直没吭声的工会干事,立刻站起身:“王书记。” 王书记微微点头,眼睛落在两位回城女知青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回。 其实工会不缺人。 严格来说,眼下各个机关不仅不 缺人,还需要精兵简政。 光是这几年,他们工会就招好几十号年轻人。 但问题在于,前几年能留城还顺利捧上铁饭碗的知青,那多多少少都是有关系有门路的。 在家就是惯宝宝,家里也不指望他们的工资能养家,这些少爷小姐,一个比一个会惯自己,十个有八个是娇滴滴。 下死力气干活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工会这回又要招人,旁人怎么想,王书记管不着。 但既然由她把关,她就下了个硬指标,那便是必须得招回城女知青,下放的时间越长越好。 一来,下放不到两年就能迅速回城的,那普遍也是家里有门路的。 和先前招的那些,留城的年轻人,没多少本质上的区别。 二来,下放时间长,代表他们吃了大苦头,受的磋磨不少,更珍惜工作,更能吃苦。 三来,专门要女知青,是因为有些工作,服务对象是妇女同志。女知青干起来,更方便。 王书记的目光,从两位女知青的手上收回来,心里就已经有了谱。 她这边,虽然不至于凭借老茧上大学,但她要的是干活的手。 瞧瞧在场的两位女知青—— 一个骨节粗大,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没少干活。 另一位,要不说的话,谁知道她是下放了七年的知青了。 一双手嫩的呀。 七十年代可没有护手霜,讲究的人,用的也是蛤蜊油而已。 卢少婷能够养出这样一双白嫩的手,必须得归功于舔狗叶友德,和大冤种党爱芳。 她下乡之前,连洗脚水都是党爱芳倒的,她过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养生活。 等下了乡,不能把党爱芳打包带过去当老妈子,是挺不方便的。 但是她有钱有票啊。 她每个月80块钱,外加一堆票证,足够让寄宿的农家,把她当祖宗供起来了。 什么?你说农民会抢了她的钱,欺负她? 那你可真是不了解知青的成分。 他们可是六十年代闹革命的主力军,贫下中农改造知青?开什么玩笑! 知青不革贫下中农的命,就是给人面子了。 反正这七年时间,除了自己的内衣之外,她连月经带,都是让邻居家的农村妞洗的。 待到回城之后,先是党爱芳伺候她。 后来党爱芳被叶菁菁硬给拽走了,叶大姑又天天在家指桑骂槐,卢少婷也没委屈自己。 反正她有钱有票,她天天带着两个宝贝儿子,在外面下馆子,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哦。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满足。 因为现在,得她自己洗他们母子三人的衣服了。 为此,叶友德特别心疼自己的外甥女儿。 要不是怕得罪王书记,他现在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打死叶菁菁这个搅家精! 叶菁菁才不怕他呢。 怕个智障干嘛?多丢脸啊。 她只盯着王书记,等待人家下一步的吩咐。 王书记伸手往下一指:“你们下去,把资料都搬上来。” 卢少婷还在愣神,孙佩兰已经麻溜往下跑。 气得卢少婷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个王书记最坏了。 老女人一个,嫉妒她年轻貌美,受男同志欢迎;她入职以后,专门给她穿小鞋。 哼!这种可悲的老女人,活该没男人爱。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卢少婷咬牙切齿地跟着下去搬资料。 她从小到大,没缺过营养。 哪怕全国老百姓都扛肚皮的时候,因为叶友德经常跑长途,想方设法给她弄回来各种吃的,也没叫她肚皮吃过亏。 所以她身体底子不虚。 但干体力活这种事情吧,你平常不干,很难一下子就扛起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两趟运的量,还赶不上人家一趟。 最后,孙佩兰把自己的那部分资料运完了,又把资料分门别类地放好。 完了,她看王书记没喊停,回头找了扫帚簸箕,把旁边办公室的地扫得干干净净。 倒了垃圾,她又拿了抹布搓干净,然后仔仔细细擦桌子板凳。 一直到她擦完了桌子板凳,将抹布重新洗干净晾起来,卢少婷才气喘吁吁地搬完最后一趟资料。 放下之后,她差点儿没当场瘫在地上。 看的叶友德简直心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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