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为了节省时间,晚上还有好多人直接睡到教室里,也不嫌大热的天,自己身上发臭。 因为这个,薛琴对大学生的滤镜都薄了不少。她怀疑那些大学生也是臭烘烘的。 叶菁菁哈哈大笑,狂点头:“男生宿舍就是生化武器,臭不可闻。” 薛琴瞪大眼睛:“学校不管吗?” “管啊,会查寝室卫生,然后扣分。” 关于这事儿,西大还起过一场风波。 这时代讲究集体荣誉感,个人行为未必会让集体的每一个成员跟着沾光,但绝对能让大家集体遭殃。 就比如说寝室卫生不好,扣分了,那这个寝室所在的班级会跟着扣分。 这导致了什么问题呢?欺负老实人。 班上其他同学不想跟着被扣分,那只能帮他们打扫卫生。 而这时代默认的分工又让女性成为家务劳动的主力军。 到了学校里,就变成了每到周末,女生们都得硬着头皮去给男生打扫卫生。 居然还有所谓的狗屁领导看到了,说这是团结友爱精神。 一个集体必须有女同志,才能体谅人包容人帮助人。 当时叶菁菁听了就气炸了,合着是女同志被规训的方便被吸血是吧? 她立刻联合女生们倒逼学校改校规,谁的活动场所谁负责,寝室卫生不达标,扣寝室的分,拒绝连坐。 口号是:新时代新大学,不养懒汉! 薛琴都惊呆了,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换成她,换成纺织厂所有人,碰上这种情况,都是忍忍算了。 即便心里不高兴,也不会真撕破脸,总觉得要以大局为重。 叶菁菁认真道:“所有你觉得要忍的事,都意味着你已经察觉到了不公平。你觉察到了还忍,不是以大局为重,而是在默许纵容这种不公平,同样是这种不公平的帮凶。” 薛琴吓了一跳,她怎么就成了帮凶了? 叶菁菁一本正经:“权利是争取来的,不是送到你手上的。想想云南的知青,他们不争取,就要一辈子认命。所有不想认命的,都要争取。” 她看薛琴若有所思,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折回头说夜校学生,“第一批考出来的成绩好,后面咱们新的考点就稳了。” 托福和雅思都是巨大的经济学,可以拉动一整个产业链呢,养活无数人。 “多招专业老师,后面这个队伍还会再壮大的。” 薛琴拖着她,要请她吃饭:“知道了知道了,咱们去哪儿吃饭?” 九月入秋了,按照西津的习惯,可以吃羊肉了。 叶菁菁老实不客气,要求喝羊肉汤。 薛琴大方表态:“没问题,让你喝个痛快。” 她们没坐车,是薛琴骑着电动自行车载叶菁菁。 哈!现在这个可是俏门货,自行车厂自己都不能保证人手一辆,因为要出口创外汇。 薛琴这车的票,还是她作为优秀青年干部的奖励,才拿到手的。 嘿嘿!秋风习习,骑上电动车,果然风驰电掣啊! 她们去了中山街,惊讶地发现,街上可真热闹啊,路边全是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难不成有体育比赛,或者是什么文艺演出? 薛琴想找人问,东张西望没找到合适的人。 倒是有人先跟她们搭话了:“你们也来了?” 叶菁菁认出了胡子拉碴的雷成松,狠狠吃了一惊:“你现在怎么这样子了?胡子为什么不刮呀?” 雷成松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低沉:“我不想刮。” 哦,那尊重祝福。 叶菁菁点点头,准备跟薛琴一道走人。 然而雷成松又喊住了她:“还没恭喜你呢,顺利研究生毕业,论文还在国际化学反应工程讨论会上发表了。” 其实他是数学专业的,不太了解国际化学反应工程讨论会的地位。他亲眼看到的化学系是多么轰动,明白此事肯定意义非凡。 叶菁菁也觉得挺玄幻的。 她通过运用数学推演,最终得到了使丁烯氧化脱氢固定床反应器着火的临界进口温度的简单计算方法。 她本来觉得这个成果比较水,作为硕士论文答辩她都特别心虚。 但是过教授想法跟她不同,反而认为这个方法属于创新,国内外的文献报道中他都没见到过,所以就鼓励她写论文,投稿给国际化学反应工程讨论会。 为了写这篇论文,她还动用的学校的新式打字机,修改了好多遍。光是寄稿件的邮费,就要一百多块钱。 哪怕叶菁菁不缺钱,掏邮费的时候都觉得胸口口有点痛。 好在结果让人满意,过教授已经出发,准备国际化学反应工程讨论会上宣读他们的论文。 叶菁菁现在被夸赞着,依然觉得特别微妙,她真的是水了一个化学硕士,想想都羞愧。 她打着哈哈,客气了一句:“谢谢啊,我们先去吃饭了。” 不喊他一块儿了,没看她连谢广白都没带嘛,她和小姐妹有好多话要讲啊。 雷成松抿着嘴巴没说话,周围人群突然间骚动起来,有人大喊:“来了来了。” 叶菁菁和薛琴更加莫名其妙:“来什么了?” “公审大会来了呀。”说话人惊诧不已,“你不也是来看公审大会的嘛。” 啊?什么公审大会? 俩姑娘瞬间八卦心起,到底是什么罪行啊,居然还要公审。 旁边的人更奇怪了:“那还能有谁?不就是那群衙内嘛,呸!烂心烂肺的东西,什么玩意儿!将军的小孩,公安局局长的孩子,就养成这样了。” 叶菁菁和薛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说窦东阳和他的狐朋狗友。 薛琴狠狠地啐了口,到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她都会觉得恶心。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前年冬天,刚考过高考那会儿,窦东阳那个无耻的家伙还想诱拐自己跟菁菁去他家的别墅,什么看彩电,分明是居心叵测。 幸亏菁菁警惕性高,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 现在想想,那种被毒蛇缠上的黏腻感,仍然让她作呕。 “这么快呀。”叶菁菁则在惊讶,“我还以为要查个一两年呢。” 她发誓她不是在故意阴阳啊,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从公安调查到法院判决,中间的流程是非常复杂的。所有的证据都要经过反复审核,才可以作为审判依据。 这样的大案要案,前后花费一两年的时间,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是老百姓并不满意,反而狠狠地呸了一口:“便宜这帮狗东西了,让他们多活的这么长时间,浪费这么多口粮。” 薛琴突然间惊呼一声:“哎,菁菁,这人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卢少婷?她怎么也跟着一块儿?” 卢少婷被抓的事情她知道,但她和叶菁菁一样,以为卢少婷是犯了间谍罪。 当初安全部门的人都出动了,闹的仗势可大了,不是间谍还能是什么? 所以,这会儿俩姑娘都满脸困惑,难道这一次公审大会是两个案子放在一块儿处理?那倒不错,能够提高效率。 都看到熟人了,她俩哪里还顾得上喝羊肉汤啊,赶紧锁好了电动自行车,跟着人群去看公审大会。 她们到今天都不晓得卢少婷背后的大间谍是谁呢,这会儿撞见了,必须得搞明白。 可惜她俩动作太慢了,开公审大会的体育馆早满了,她俩已经来不及占据好位置,只能在外围伸长脖子,试图听清楚点。 雷成松原本今天是走深沉路线的,这会儿终于忍无可忍,看着叶菁菁:“你真不知道卢少婷犯的是什么罪?” 叶菁菁胸有成竹:“我知道啊,间谍罪。” 雷成松都想翻白眼了,这人当真除了科研,两耳不闻窗外事。 “什么间谍罪!她跟小窦是一个案子。” 啊? 叶菁菁还没反应,薛琴先傻眼了:“她和窦东阳这么一个案子呀?她一个女同志,怎么祸害其他女同志?” 卢少婷被绑着呢,分明是犯罪分子的待遇。 “伥鬼。”叶菁菁下意识地嘴唇吐出两个字,“她助纣为虐,诱骗其他女同志到别墅里头去,提供给那群禽兽不如的家伙祸害。”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这是《我在七零当后妈》里的情节啊。 《后妈文的原配觉醒了》中,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含混不清地带到此事,但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猜到这段。 这也是《我在七零当后妈》中,卢少婷为什么会在“严打”期间被判死缓,后来坐了三十年牢的原因。 叶菁菁追着雷成松问:“窦东阳是不是有个绰号,叫抖爷?” 雷成松心情沉闷,胡乱点头:“嗯。” 他到现在都懊悔自己没早点发现窦东阳的不对劲。如果早点有人管他,他不至于一错再错,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女同志受害。 叶菁菁脑袋先是一炸,旋即清明。 原来如此,她终于弄明白了。 《我在七零当后妈》里那个所谓的混混头子抖爷,卢少婷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在《后妈文的原配重生了》里,原主最后跟的男人。 竟然就是窦东阳! 叶菁菁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因为在小说里,抖爷是在改开之后,八十年代才出现的角色。他就是一个曾经的造反·派头子,后来的无业流民,一个靠着投机倒把起家的混混。 没想到,他的恶竟然开始的这么早。 想想也是,严打是1983年开始的,当时西津城根本没有商品房的概念。除了多吃多占的高干家的小孩,谁能拥有大房子当犯罪场所啊。 一股强烈的愤怒充斥着叶菁菁的心脏,她恨不得千刀万剐卢少婷。 这个卑鄙恶毒的女人不无辜,她一点也不无辜。 她有什么资格重生?她罪该万死。 她重生了,哪怕在让她走上人生巅峰的《后妈文的原配重生了》里,她都不曾忏悔自己的恶,举报罄竹难书的恶徒。 反而坐视他祸害那么多真正无辜的女同志,还要用他去作为惩罚手段,让她心目中的情敌——原主万劫不复。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愚蠢又恶毒啊。 一个人获得了重生的机会,相当于自带金手指,得到了社会给予的更多正能量。那他(她)就应该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做出更多的贡献,这样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叶菁菁看着如行尸走肉一样的卢少婷,从来没有这样憎恨厌恶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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