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听活儿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何望祖连忙让开了,肿着的半张脸上还努力挤出了笑容来:“那二姐三姐,要我帮你们添柴么?别舍不得,洗衣裳就是要用热水才能洗干净。” 堂屋里,那顾四厢和牛道婆寒暄没几句,就将顾小碗给打发了出去,然后神神秘秘地问着牛道婆:“您帮看看,我这儿子以后可是有出息?” 牛道婆想起顾小碗的话,这何望祖被顾四厢给娇惯坏了,于是心中顿时生出一计来,先问了顾四厢那何望祖的生辰八字后,便开始神神叨叨地说道:“八月十六满月来,何家祖坟上青烟,奈何后生反骨仔,须得用心前途来。” 顾四厢虽然也常听自家男人之乎者也地念叨着,但即便长期耳濡目染,她也没听懂,自然是不明白牛道婆说的什么?于是连忙追问:“这是何意?” 牛道婆也是耐心,“小碗叫我一声干娘,我也不瞒你,何家祖上有德保佑着,你这儿子将来是有些出息,即便是做不得官,也会大富大贵,到时候乡里人家,哪个不喊你一声老夫人吉祥?” 顾四厢听到这里,已是眉开眼笑的,“我就知道这孩子能指望上。” 哪里晓得这时候却见牛道婆忽然叹了气,“只是啊,这孩子时辰上不好,天生有些反骨,往后还要悉心教着才是,不然别说是泼天富贵无缘来,怕是还要牵连祖宗们呢!” 这话一出,可把顾四厢的笑容都吓得僵在脸上了,“那,那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这倒是简单,以后少纵他,恭顺勤快些最好了。而且那俗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一个人这一辈子里的福气是注定了的,你如今叫他把福气用完了,往后他成家立业了,你却是年老体衰,如何再顾得上他?到时候一家老小不都得过那落魄日子不是?” 牛道婆说到这里,似乎是有感而发,“我家那老三就是这样,家里他是老幺,我做心肝宝贝一样宠着,捧手里怕摔坏,含嘴里把化了,小时候他倒是过得锦衣玉食,可就是过得太好了,你看这……” 顾四厢知道的,牛道婆的小儿子早年就掉河里没了,听说是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回来,醉昏了头,把那河床做自家的铺,躺了上去,天亮河水上涨,直接给他溺了。 当下心中唏嘘,想起自己对儿子的偏爱,一时是后怕不已,但见牛道婆面露悲色,也忙言语劝导。 那心中对牛道婆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这儿子果真是不能纵容了。 其实牛道婆已经很多年不做这一行了,但名声还在,所以顾四厢十分相信她的话。 她这般说,到底是怕自己的干女儿吃苦头,所以胡乱扯了几句。 谁知道也是这些话,那顾四厢不但不纵容儿子,有时候顾小碗教育的时候,她还觉得太轻了些。 可怜那何望祖在屋檐下挑选荠菜时,看到两个姐姐抱走的柴火,那叫一个心痛,又开始在心里诅咒顾小碗以后变成大麻子嫁不出去等狠话。 却不知接下来他娘不但不再护着她,还比顾小碗都狠。 而有了这些荠菜苗,蒸饭的时候,便添加了不少,只是米少菜多,到底是有点卡喉咙。好在有昨天挖回来的野苦蒜与空相和尚送的腊肉炒了,香满屋子,肥瘦相间的腊肉上渗着一片油亮,大家食欲大增,也就自动忽略了这饭的不完美。 只不过到底是有客,所以顾小碗将自己珍藏着的面粉拿了出来,还烙了饼子,又拿小半勺子猪油炒了个荠菜。 晚上牛道婆和顾小碗睡着一起,只忧心忡忡道:“你大仓哥说,那什么王的兵要打过咱们这里来了,叫我跟着去南方躲一躲,我是最放不心不下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从这山坳坳里出去。” 顾小碗大惊,“这消息可属实?” 牛道婆摇着头:“不知道呢!这几年来,听过不下数十回了。不过这样心惊胆颤过日子,也是艰难。我后天就走了,你可抓紧去将我屋子里把能用的都搬过来,还有五十来斤粮食,我今天实在挑不动,到时候你也拿来,现在家里人多,到底能多管几日。” 一时想着如今顾小碗压力大,又十分心疼她,便劝着:“不如,同干娘一起去南方吧?干娘没闺女,拿你做亲生的血脉来养,往后你出阁,喊你哥哥们给你陪嫁妆。” 牛道婆对自己的好,顾小碗是从没有怀疑的,可正是因为她对自家好,顾小碗怎么可能去做这个拖油瓶?自是婉拒了,又谢干娘的好意。 免夜长梦多,顾小碗过了两日,便喊着何穗穗姐妹俩一起跟自己去西村。 路过村口普贤庵的时候,空相得知她们几个是要去西村将牛道婆不要的东西搬回来,便拦道:“你们几个女娃儿,哪里来的力气?”随后朝破庵里扯着嗓子喊:“阿拾?阿拾?” 阿拾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跑来,手里还捏着没上完的香,“怎么了?” 空相从他手里夺过香,“你去将绳子拿上,跟小碗几个去西村搬东西。” 顾小碗其实是想拒绝的,阿拾豆芽秆一样,又有什么力气? 但这时候听得空相说:“阿拾虽是瘦小些,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小板凳他到底能搬几张回来,你家中如今人口众多,若是来个三亲四戚,叫人坐处都没有,回头你找木匠打两个椅子,不得要你几个钱啊?” 这话是在理的,顾小碗当即朝空相和尚道了谢,随即想起干娘这一去,怕是此生都不见得归来,那屋子里的家具,就丢在那里是可惜了。 阿拾很快就收拾好过来,四人一起启程,只不过才出村子,就听得身后传来呼声。 原来是马村长家的马虎哥来了。 马虎今年十六的年纪了,他娘正在给他相看媳妇,只是这山窝窝里,谁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因此一直没有眉目。 他自己倒是浑不在意,每日得了点空闲,还是同村子里的小子们爬树掏鸟窝,或是下河捞鱼。 这会儿气虚喘喘地背着一背篓大葱白菜追来:“我娘晓得你们要去西村,让我背着这去换几个钱,回头还能同你们拿点物件。” 如此这般,四人一同启程。 冬日萧条,山里更是难见生意,被枯草落叶覆盖的蜿蜒的小路盘旋在山间,踩上去沙沙作响。 到了中午时候,几人坐在一处大松树下歇息,分吃这带来的干粮。 前面在翻过一座山,就差不多能看到青水河了,西村也就自然在眼里。 因此大家歇会儿,接下来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到西村。 大抵是要到目的地了,都有些兴奋,谁知这时候,长年累月都不见半点动静的林子里,竟然传来了唰唰的声音。
第6章 何穗穗姐妹俩一下就被吓着了,毕竟此前一直生活在那接触不到野兽的镇子上,此刻满脸惊慌失措地朝顾小碗削瘦的身后躲:“小姨,不是有狼来了吧?” 顾小碗仔细听,这声音噪杂,不单只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还有那树枝拍打在身上的声音。 而且若是狼的话,应该速度也比这声音快,只安慰着:“别慌。” 阿拾和马虎作为队伍里的男孩儿,这会儿也十分有担当地拿着斧头挡在在她们三人面前。 只是大家的紧张中,并未有什么狼,而是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少女从林子里跑出来,那衣裳是好料子,只是可惜被划得破破烂烂的,那少女也披头散发,满脸的污垢。 她在看到几人后,心中顿时大喜,疲惫的身躯也多了几分力量,快速朝着这小路上跑来,“救救我。” 只是她这话才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大家一并围过去,却发现她不过是疲劳过度而已,灌了些水,不多会儿她就缓缓醒过来,环视了四周一眼,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安全一般,那紧绑着的神经才松缓了下来。“谢谢你们。” 一面挣扎着身体坐起来。 马虎和顾小碗赶紧上去掺扶,那马虎更是关忧地问道:“你是哪个村的?可要找人送你回家?” 不想这一问,那才缓过来的少女忽然掩面痛哭起来,悲戚无比。 将马虎惊得手足无措,慌张地看朝顾小碗:“小碗,她这是怎了?”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怕是跟家人走散了吧?而且扶着她的时候,顾小碗发现她手上没半点茧子,多半是好人家的小姐。 一面朝马虎摇着头,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姐姐,你莫要哭了,有个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不是?” 马虎也赶紧附和着,至于阿拾则双手合十站在一旁跟木桩子一样,那何穗穗姐妹俩则跟在顾小碗身后,目光也都在这少女身上。 少女闻言,似乎也认清了现实的悲苦,拿那被刮得破烂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才道:“我原本是凤阳人,城破了后,和家人走散,被那拐子们盯上,将我拐卖到了这边。”说到这里,目光落到阿拾和顾小碗身上:“那日,我被带上船的时候,还朝你们求救过。” 她一说这话,顾小碗就反应过来,为何听得她这声音有些熟悉了。 原来她就是那天自己和阿拾准备过河去时,被那些强盗绑在船上的少女之一。 当下只说她们俩被卖到了县里的勾栏院里,她见旁人不从,反而被打了个半死不活皮开肉绽,于是便假意应下,寻了个机会,没日没夜就在这山里跑。 谁知道这跑来跑去,最后竟然又到了此处。 那马虎一听,满腔正义,只将那些人贩子和勾栏院里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便温言细语地朝那林菀岫说道:“既如此,说来也是缘分,不如你先到我们村子里占避一二,看看能否寻得你家人?” 顾小碗想既然第一次错过了,没救到这个姑娘,那现在自然是没有拒绝。 只不过这姑娘安排在何处才妥当?她家是接收不起了。 哪里晓得她才在为此忧虑,那马虎已经热情似火地朝林姑娘开口邀约道:“我爷是我们红枫村的村长,我家也宽敞,你就去我家。” “如此多谢。”那林菀岫也不推辞,只福身朝他施礼。“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在心。” 马虎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喜开颜笑的,“不要你报答,我家粗茶淡饭,你不要嫌弃才好。” 这林菀岫马虎愿意接收,只是现在她这模样,也不好去西村里,所以商量后,几人决定将何麦香留下,与她在西村上面的山路上等着。 几人下去村里拿东西便是。 而因牵挂着林菀岫,马虎自然是没有过河去,把菜便宜卖给了西村的人,得了几个钱,就与顾小碗他们去牛道婆家搬剩余的那些粮食。 又挑拣了些能拿走的小家具和一床棉被,又有几个罐子,便原路返回。 这年头,谁家都短缺东西,见着顾小碗他们拿了东西走后,那挑剩下的,立马就有西村的人给拿走,短短一瞬,那牛道婆家的屋子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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