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刀锋距离她头顶不过半寸之时,杨依淮闭上眼睛,高声喊道:“因为臣说的全部是事实!太女之位您当之无愧!” 话音刚落,耳边猛然响起兵器相接的凛冽声响。清脆的“叮”的一声倏然近距离地钻入耳膜,杨依淮竟被震得微微耳鸣。 迎面而来的刀风瞬间止住。 紧接着就是兵器接连落地的声音。 预想中的人头落地没有发生。杨依淮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狂跳的心脏落回肚子里,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侍卫握着失去大半刀身的刀柄站在自己面前不知所措,而大刀的刀身和一把匕首恰好落在自己脚边。 ——五殿下竟是射.出一把匕首截下了半空中侍卫的大刀! 杨依淮对叶昕的实力生出了敬畏之心。 她赶紧露出一个标准的笑脸,仰头正想对叶昕说几句恭维的话,就看见叶昕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指尖一动,小刀随即破空飞了出去,直直射向叶依澜。 “叶昕,你敢?!”叶依澜怒不可遏,本就难看的脸色又多添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恐。 她知道只靠自己绝对避不开这一刀,她的武功本就没有叶昕这个没脑子的厉害。 幸好身旁有一个侍卫迅速侧身挡在她身前,生生替她扛下这一刀。 血肉被匕首一点点扎穿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觉得牙酸。 叶昕却跟狼狗似的舔了舔牙齿,慵懒地眯起眼睛:“有何不敢,你动手前有跟我说一声吗?” 她慢悠悠道,“这叫礼、尚、往、来。” “你!”叶依澜恨声道,“等我将你和这女官谋夺太女之位的事告诉母皇,看你怎么办!” “尽管去,”叶昕轻笑了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叶依澜,“本殿也不是头一回针对你了,不如你猜猜,她会怎么说?” 叶依澜神情发狞, 叶昕的声音跟记忆中叶晚鹰的声音逐渐重叠,一字不差:“小五就这性子,被孤宠坏了,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叶依澜只觉得怒火中烧。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叶晚鹰只会把叶昕的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宠坏了叶昕才导致的,又紧接一句“不必一般见识”,将关于叶昕的所有问题都轻拿轻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叶晚鹰看来,叶昕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开玩笑,哪怕是谋夺太女之位这种杀.头大罪,也不过是姐妹间在争风吃醋而已。 叶昕知道叶依澜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因为对方万万想不到,叶晚鹰是十几年如一日、亲手将原主这个亲生女儿当疯犬来调.教的,早就被教疯了,除了叶晚鹰的疼爱,别的什么都不稀罕。 堂堂东凰五殿下,不过是当今天子手中最锋利称手的一把刀。 除了天子潜移默化日复一日教她的杀.人伎俩以外,别的她什么都不会。 叶依澜不是个轻易动怒的人,她从小学的便是帝王之术,知道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也一直做的很好。 但她总是能被叶昕逼得破功。 这回更是变本加厉。 “来人!”胸腔压不住的怒火几乎要吞没她所有理智,叶依澜大手一挥,四个侍卫瞬间在她轿辇前集合。 叶昕见状上半身微微挺直前倾,似乎终于要认真对待这场由她主动挑起的闹剧。 她高坐在御辇上,看叶依澜疯的好像比自己更厉害,好整以暇:“不知太女想做什么?” 叶依澜死死瞪着满眼戏谑的叶昕,“五皇妹谋杀本太女未遂,罪无可赦,即刻将她绑了,送去大理寺受审!” 大理寺啊…… 真是个愚蠢的好主意。叶昕勾了勾唇。 暂且不提进了大理寺的刑犯非死即残,那位大理寺卿可是太女麾下的人。 要是她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料想叶依澜是叶晚鹰爱到愿意将皇位拱手相让的大女儿,她要是受罚,估计叶依澜也不会被怎么样。 ——可惜了,这个主意愚蠢就愚蠢在,她是不会进去的。 四个侍卫闻声齐刷刷拔出大刀,刀尖一齐对准了叶昕的方向。 叶昕脸上的戏谑消失不见,身体前倾的姿态显得攻击性十足,刚刚漫不经心的懒散情绪倏然一收,浑身气势凛然,“大胆!” 她声线骤然变冷,“见御辇如亲见圣皇。拿刀对着杨女官和本殿也就算了,本殿不与你们计较。如今尔等竟敢拿刀对准当今天子,是想造反吗?!” 侍卫愣着定在原地,一时间连拿刀的姿势都有点不稳。 叶依澜一时气昏了头,忘了对方还乘着御辇。 她赶紧示意侍卫把刀放下、嚣张不过三秒,她咬紧了后槽牙,怒斥叶昕,“你少污蔑本太女!我是要抓你这个谋杀太女的犯人,对母皇绝无任何不敬之意!” “哦?”叶昕挑衅道,“谁知道你的刀对准的究竟是我还是母皇?” 她一句句皆是诛心之论:“到了太女这个位子,应该也没什么升官发财的空间了……不,其实还是有的......再高一点,就是天子之位了吧?” 叶依澜当场暴怒。 咔嚓一声,她没控制住,一个用力将轿辇扶手给生生掰折,“叶昕你别欺人太甚!!”这顶谋.反的帽子,谁也戴不起! 而问题在于,叶晚鹰生性多疑,此时又正值盛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只要这番话让叶晚鹰听到了,她势必不会好过! “谁欺人太甚,你心里不清楚吗?”叶昕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就躺在一个大坑之中,身上盖满黄色沙土,而王荔正拿着铁锹吭哧吭哧不停挖土填坑。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她跟叶依澜之间只有不死不休这一个选项。 叶依澜是真的有点急了,她示意四个侍卫将杨依淮和叶昕围起来,只是这回没敢拔刀,而是赤手空拳地摆出战斗姿态。 叶昕扫视她们一眼,重新放任自己倚在辇座上,“太女殿下有何指教?” 一群虾兵蟹将,她单手就能解决掉。 叶依澜抿唇不语。 她无话可说,只是不敢放叶昕离开。 叶昕调笑道:“难道你想在这里跟我一起待到地老天荒吗?” 叶依澜唇角绷直。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路过的女官和小侍都不敢久留,他们低头匆匆跑过这条宽敞的宫道,什么也没敢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但嘴长在活人身上。 只怕再过一会儿,整个宫里就都知道太女和五殿下在这里闹事了。 - 正当叶昕准备出手,坐实自己“争宠”的理由、再灭一把叶依澜威风的时候,一道动听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住手!” 另一顶装了绯色纱帘,更为小巧的轿辇轻轻落地。 从声音里就可以听出对方是匆匆赶过来的,气息很是不稳,身子似乎也不是很好。 男人从月白广袖里探出一只细瘦的手腕,手心轻抚自己心口,他小口地喘气,但不等匀住呼吸,便踩着小碎步急急走向叶昕。 听见声音,叶昕心中不受控制微微一动,侧头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瞬间,便看清了对方眼底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关心和焦急。 杨依淮和侍卫都跪下行礼:“见过雅贵君。” 到底是长辈,连叶依澜也不得不下了轿辇,弯腰向雅贵君行礼。 沈言见叶昕没什么表情地高坐在轿辇上,和自己对视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清丽秀雅的面容浮现一抹散不开的哀愁。 沈言知道他的女儿从小和他不亲近,成年后更是迫不及待出宫开府。 他本该习惯的,可还是每每都被叶昕冷淡的模样刺痛心房,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将他刺得鲜血淋漓。 ——这是他十月怀胎、生死关头拼死也要生下的女儿,是流着他身上的血的骨肉至亲啊。 一同赶来的许静文无声地给沈言递上了擦泪的帕子,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担忧,“贵君注意身体,太医说您切忌大喜大悲,要好生静养。” 实则她心里暗暗叫苦,一路上听到的传言只让她恨不得把杨依淮给抓回去痛打几十大板。 要不是圣皇叫她给雅贵君送去一只西凌国进贡的彩色珐琅瓷雎翠玉瓶,她都不知道杨依淮这么能惹祸! 知道太女和五殿下不对付,这人居然还敢在一旁煽风点火。 要是太女跟五殿下闹得厉害,不管是谁伤着,杨依淮跟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通通没好果子吃! 沈言接过帕子摁了摁有点湿润的眼角,强忍住眼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袅袅婷婷地走到叶昕坐的轿辇前面。摇身一变,从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男子变成一个傲气十足的雅贵君。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见叶依澜这个混.账东西要欺负叶昕,身为人父,他绝不容忍有任何人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太女殿下,陛下曾经说过你们姐妹之间要互相照顾,万不可生出嫌隙,做出姐妹反目的混账事,却叫亲者痛仇者快......尤其是您,作为大姐,更要修身克己,给您的妹妹弟弟们做好榜样。这些话您都忘了吗?”沈言的声音柔软,带着江南男子独有的风情,话语间却又带着多年身居高位的骄傲和尊贵。 叶依澜站的笔直,不敢不应:“儿臣没忘。”这是她母皇的男人,也是她的长辈。若是她表面功夫做得不足,只怕来日朝野要传出太女不孝、德不配位的风言风语来。 她那么多的姐妹,太多人想跟她争那个位子了。 沈言从随身小侍手中接过精巧的圆面小扇,轻轻摇着给自己扇风。他冷哼一声,“好一声没忘,本君看您是忘了个彻底。” 沈言讥讽道:“莫非方才是本君看错了?莫非是您手下那些侍卫主动围在五殿下周围的?” 叶依澜抿了抿唇:“儿臣与五妹只是闹了点小矛盾,贵君不必小题大做。” 沈言不接她的话,动听的轻侬软音却字字夹枪带棒:“身为太女,您好大的威风,竟敢公然欺负您自己的亲妹妹,按本君看来,您不仅将太傅教的那些“姐妹恭亲、打虎亲姐妹”的大道理忘了个干净,而且还叫路过的女臣和小侍看了我们皇家的笑话。从前本君一直以为您是个有大本事的、知进退守礼法的大女子,可今日之事......只能说明,身为太女,您简直德不配位!” “对了,还请太女念在“孝悌为先”的份上,原谅我这个做父君的心直口快,若是您觉得冒犯,本君在这里给您说声抱歉,还望太女高抬贵手,别让您的侍卫也把本君包围起来!”
第5章 争(三) 德不配位。 德不配位! 叶依澜气得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沈言跟叶昕果真是一脉相承,都长了一张叫人恨不得撕烂的嘴。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太女这个位置,张口就戳她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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