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雅间内,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赵氏,另一个是姜姽。姜姽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更加苍白。而赵氏丰腴华贵,一如从前。 “晟儿对你有情,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不开明的母亲。你若想与他在一起,我不会反对。但你若觊觎王府下一代主母的位置,恕我无法同意。” “王妃娘娘,你的出身也不高,为何也会瞧不起人?” 赵氏的表情,因为姜姽这句话而生出了不悦之色。 “并非你出身不高,而是你心术不正。” “我从未害过人,王妃娘娘为何如此诬蔑我?” 赵氏盯着她看,目光古怪,“从未害过人?你那堂妹是怎么死的,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没有,没有!”她一时情急,打翻了茶杯,茶水湿了她的袖子。 “你说没有,那便没有吧,为何如此惊慌?”赵氏还在看她,古怪的眼神中隐有鄙夷与嫌弃。“但有或者没有,你心知肚明。我的儿子,不可能娶你,这一点也希望你能明白。” 说完,赵氏起身,施施然离开。 出了茶楼,她身边的嬷嬷问她,“王妃娘娘,您是怎么猜到那姜家五姑娘之死,与姜四姑娘脱不了干系的?” “我也不知为何,打一见到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好似上辈子就与她就不对付一般。” 姜姒心想,果然女人的直觉最厉害。 赵氏和姜姽,一个妻一个妾,正是很难对付的关系。 醒来后,她思及这两个梦,深以为同为书中的后续。 两日后,王府的管事匆忙来报,说是府里出了事,请她过去一趟。她一问之下才知,姜姽今日终于失控,拿着剪子寻死觅活,嚷嚷着要见她。 秦太妃闻言,指了指自己后,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这个意思她明白,是让她拿侍疾做借口别去。 慕容梵却对她说:“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她是因,也是果。你是因,亦是果,既然互为因果,无可避免,我陪你去。” 这番话,只有姜姒明白。 他们到王府时,远远就看到王府的园子里围了不少下人。 众人看到他们,恭敬地让出路来。 姜姒一眼就看到水池边的姜姽,比之上回所见,她俨然像换了一个人。许是瘦得厉害,两颊陷了进去,颧骨突显出来。一双眼睛凹着,目光凶狠而疯狂。 “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这是你们逼我的,这是你们逼我的,这是你们逼我的……”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神情至癫。 突然她看到了姜姒,眼底的恨光大盛。 “姜姒!”她大喊着,“姜家既有我姜四姑娘,为何要有你姜姒!明明是先有的我,为什么你后来者居上!若是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什么叫没有我?”姜姒看着她,目光无比坚定。“难道你真的以为没有我,你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是!”她声音尖利,神态越发的疯狂。“若是没有你,他就不会见异思迁!” 说到他这个字时,怒视着慕容晟。慕容晟抿着唇,脸上充斥着后悔自责还有厌恶。 “所有的错全在我,你莫要攀扯他人。” “她都嫁人了!嫁的还是你的皇叔,你还护着她!”姜姽哭起来,“世子,你告诉她,如果没有她,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这样的话,慕容晟没法回答。 她没听到慕容晟的回答,神情又是一变,“你这个负心汉!你抛弃了我,你害了我。我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过会让我当你的世子夫人,你为什么食言了?”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慕容晟断然否认,哪怕他最为痴迷姜姽时,他也没有给过这样的承诺。 姜姒心下微动,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梵。 慕容梵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她立马看懂了。她再次看向姜姽,道:“姜姽,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莫不是做梦?” 做梦二字,让姜姽愣了一下。 突然她的手腕吃痛,握着的剪刀脱了手,与此同时,她的身体朝后仰倒,“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救命,救命……”她在水里挣扎着,求救着。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她开始往下沉,才有两个婆子跳下水,将她救了上来。她拼命地抠着自己的嗓子眼,不停地吐着水,衣裳尽湿狼狈至极。 这般表现,哪里是真心寻死之人。 突然她感觉有人走近,抬起头来。 一看到姜姒,她瞳孔猛缩,“你…你不要过来!” 姜姒俯视着她,目光如刀,“你刚才说如果没有我,你就会和慕容晟在一起,那么我去哪里了?” 她也看着姜姒,眼神渐渐的诡异,然后用同样诡异的声音恶狠狠地道:“你死了!” “你杀了我?” “…我没有,我没有!”她开始慌乱起来,“你死了,你死了,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那次我们去侯府做客,你便想将我推下水。让我来猜猜,在你的梦里,你是不是用了同样的招数?你把我推下了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沉入水底,所以是你杀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她狂乱地喊着,明显更加的癫狂。“是你自己找死,是你自己找死!我的梦…你怎么知道?你…你死了,你死了!你是鬼,你是鬼!”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她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 她欲爬起来时,被那两个婆子死死按着。她状态越发的不对,神情已变,“…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就要嫁进王府了,我就快成为世子夫人了……哈哈,等那个贱人死了,我就是王妃……” 赵氏好似没听到那声贱人,过来劝姜姒,“十七弟妹,她已经疯了,你别和她说了。” 姜姒退后一步,看着俨然陷入疯狂的姜姽。 姜姽一时哭一时笑,“如果没有你,没有你就好了……” “是吗?” “……是。” 这声迟疑的回答,让姜姒目光更冷。 “姜姽,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不会如愿以偿得到幸福。”她冷冷地注视着姜姽,了然而笃定。“因为你这样的人不配!”
第85章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缓和。 但姜姽却觉得极冷,仿佛置身冰窟。先前疯狂躁乱的心,忽地静了下来,整个人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梦醒来。 “我不配?我为什么不配?”她看着姜姒,目光恍惚,“难道你就配吗?” 姜姒被问住了。 她配吗? 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真的属于她吗? 这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望去,撞进熟悉的眼眸中。 “她自然是配的。” “慕容梵……” 慕容梵看着她,温暖的目光包容着她所有的不安和怀疑,“这世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纵有万般美好,亦不及你之万一。” 她心头刚冒起的自卑缩了回去,一时间如沐春风,说不出的好受。 “慕容梵,你是山外山,你也是天外天,我何其有幸。” “我亦是。” 两人对望着,眼神如水交汇。不知是小溪奔向了大海,还是大海容纳了小溪,他们融合着,再也不分彼此。 这般如花美眷,又旁若无人。 姜姽看着,眼底慢慢长出了刺。 “王爷,您不要被她骗了?”她嚷嚷起来,“您一定不知道,她当初口口声声说被世子轻薄,实则对世子爷已经倾心……” “你闭嘴!”慕容晟双手握着拳,牙关咬着,额头青筋暴起。 他不敢看慕容梵,断然否认。“小皇叔,您别听她瞎说。她疯了…她在胡言乱语,小皇婶厌恶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倾心与我。” “慕容晟,你这个孬种!”姜姽大笑起来,如疯如癫。笑着笑着,她又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见异思迁?你为什么不要我?她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 她哭哭笑笑,神情越发的癫狂。湿了的衣自然是干不了,湿了的发还在滴着水,发间还有一根水草。 赵氏忙对那两个婆子道:“还不赶紧把姜侧妃带下去。” 那两个婆子得了令,一左一右地搀起她,她像失了魂一样被拖下去。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大喊,“你们害我,你们害我!王爷,你骗得我好苦啊!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事已至此,不管她看出了什么,不管她还想做什么,皆是枉然。 一场闹剧结束,赵氏一脸的心有余悸。 她和福王再三对慕容梵和姜姒夫妇表达歉意,言之下意若非实在无奈,若非无法眼睁睁看着姜姽寻死,是万万不会惊动他们的。 慕容梵没说什么,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 姜姒道:“八皇兄和八皇婶夫妻同心一致对外,如今外患已除,你们也能高枕无忧。” 这话并无什么不妥,却听得他们齐齐心头一跳。 赵氏作忧心状,“姜侧妃变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十七弟妹放心,我会送她去庄子上好好养病,望她能早日康复。” 这样的结果,早在姜姒的意料之中。 “八皇嫂心善。” “相处一场,我也实在不忍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她,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有劳八皇嫂。” 赵氏和福王一起,将他们送到门外。 王府的威严在门庭中尽情彰显,高墙红门琉璃瓦,石狮侍卫银衣甲,铜锁朱漆的大门一关,将所有的龌龊隔绝在内。 姜姒上了马车之后,娇美的脸冷下来。 “不知他们以后能否心安理得?” 这个他们,指的是赵氏和福王。 姜姽不值得同情,但赵氏和福王夫妇行事也失了磊落,尤其是福王。 “你那个八皇兄,瞧着老实憨厚,最是老好人一个,实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不愿接纳别人,那就管好自己的嘴。吃了又吐,实在是恶心。” 她来了心气,小脸板着,“但愿八嫂子一样的好胃口,不嫌弃他的吃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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