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被追捕的孟萝时,艰难地游过人工湖的通道,作贼般从内墙与外墙中间的缓冲地带冒出头。 人工湖表面早在上月就结了一层冰面,冰层虽不厚,但凿出洞也需要不小的力气。 孟萝时再下湖前费了一番力气,游过通道又费了一番力气。 严冬的湖水异常冰冷,浸泡在水里宛如上千把刀割肉,割开后又有无数的针扎,时间长了后,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冷还是痛,又或者麻。 内墙的湖面上并没有冰层,她任由自己像具泡发了的尸体飘在湖面上浮浮沉沉。 等着谢期口中打点过的守卫来捞她上去。 约一分钟后,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单手拎起她领口的衣物将她甩在没有光亮的角落里。 压着的嗓音带着不可忽视地咬牙切齿:“你疯了,知不知道内墙有多少人盯着。” 孟萝时本就冷得快失去知觉,这一摔,摔的头昏脑涨,全身上下仿若石头触碰石头,让她一时间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伸出手摩挲了一下,继而放弃。 “我没力气了,太冷了。”她躺在地上,全身抖地跟筛子一样,恍恍惚惚地说,“湖里缓和一点。” 青年蹲下,手背覆上她湿淋淋的脸颊,宛若冰块。 “没有内力就敢下水,你也是个胆大的。” 他解开厚重的氅盖在少女的身上,拦腰抱起,神色不似方才冷硬:“再忍忍,马车上有火炉。” 大氅内存有未消散的热意,孟萝时贪恋这点温暖,下意识将自己缩在一起,脑袋也埋进了青年的颈窝。 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热源。 “嘶。”青年被冰地拧眉,他运起轻功攀上外墙,提醒道,“男女授受不亲。” 孟萝时被冻的人都快傻了,听见他还在顾及男女问题,上牙和下牙打架道:“大哥,我命都快没了,你三十七度的嘴能不能说点这个温度该说的话啊。” 他垂眸,瞥了眼怀中的少女,淡淡道:“我以为这种季节你敢下水,已经做好了被冻死的准备。” 孟萝时抬起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褚祈一呢,我要求换人。” 青年耸了耸肩:“带着人在外边打架。” 孟萝时:“?” 似乎是看到她眼里的困惑,褚祈州贴心地解释道:“我们尝试过买通外墙的守卫,但效果很差,外墙守卫多的超乎想象。” “几乎两步一个守卫,单靠买通要花不少银子,更何况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为钱财所动,所以我们决定强攻。” 孟萝时渐渐张大了嘴,她震惊道:“硬抢啊。” 褚祈州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纠正她的话:“不算硬抢,毕竟是你主动跟我们走。” 孟萝时扯了 扯唇,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然后将脑袋又埋进了他的颈窝,他的体温偏高,像燃烧的火炉,没一会儿就将她冰凉的脸焐热。 褚祈州从最初的别扭到习惯,最后蹲在城墙上饶有闲心地望着底下刀光剑影纠缠在一起的两拨人,不疾不徐道:“说起来,你想不想知道谢期谢大人给了我们多少银子。” 孟萝时微微抬头,刚焐热的脸被寒风一刮,迅速变冷,她哆嗦着又埋了回去,闷声道:“不知道,但谢家是冀州有名的商贾,家财万贯。” 谢承安想趁着这场瘟疫灭谢家满门,留下的家产必然会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一夜暴富这个词在谢承安的身上变成了实质。 “一万两黄金。” 耳边呼啸的刺骨寒风,随着话语一道消失得干干净净,孟萝时诧异地抬眼,望着半垂着脸的青年,不敢置信道:“多少?” 褚祈州带着些许弧度的眼睛对上了少女圆睁的眼,缓慢地重复:“一万两黄金。” “他喜欢你。” 这句话直白又荒谬。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眼睛睁得更大了。 自从知道谢承安与孟家的纠葛后,孟萝时便生出了跟怀瑜相同的想法,老死不相往来是这两人最好的结局。 一辈子不复相见,也好过祁乾一般抵死纠缠。 她挣扎着伸出湿淋淋的手,按住褚祈州的嘴巴,劝道:“别再用你那三十七度的嘴巴说话了,天那么冷,你让它也降降温吧。” 褚祈州挑眉,瞧着她见鬼般的表情没再说话。 手臂用力将她往上颠了颠,继而抱着人从城墙上俯冲下去,一脚踹开了举刀往弟弟后背偷袭的守卫。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孟萝时差点骂脏话,她单手勾住褚祈州的脖子,整个人止不住地紧绷,微张的嘴里呼哧呼哧的冒着热气。 眼眶不知是被风吹还是惊吓,迅速泛红,一层薄薄的雾气在里面荡漾。 “褚祈州!我要跟谢期打你的小报告,让他扣钱!扣钱!” 褚祈州落地后,有人吹响了尖利的哨子,似乎是撤退信号,身穿夜行衣的人分成两队,一队护送主子撤离,一队留下拦住守卫断后。 打得不可开交的小少年也终于有时间瞧上一眼心心念念的孟姐姐,攥着滴血的剑,凑到她身边开心道:“孟姐姐,我杀了好多人,你瞧见了吗?” 孟萝时:“…………” 她在快速倒退的风景和摇摇晃晃的颠簸中,与星星眼的小少年对视了下。 然后沉默地将脸埋回褚祈州的颈窝。 留下风中凌乱的后脑勺面对讨要夸奖的褚祈一。 “啊?孟姐姐为什么不说话,是我杀的人不够还是你方才没瞧见。” 明白弟弟想法的褚祈州直言道:“你想让她说什么,说你砍人砍得好看,还是血溅得高。” 话音一落,怀中蓦然传来突兀的干呕声。 孟萝时好不容易遗忘的惊悚血腥画面,被褚祈州三言两语勾出来,皇后的死变成千奇百怪的画面在脑海中排列组合。 “呕……”她揪着褚祈州胸前的衣物,脸色苍白道,“麻烦接下来几天,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么恶心的词汇。” 褚祈州轻皱了皱眉,加快了足下轻功。 京州郊外的秦新山脚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厢周围守着四五个黑衣人,捧着瓜子百般无聊地唠嗑。 车厢内偶尔会有轻细的声音传出,伴随着嬉笑。 寒风将四周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仿佛有人踩着枝头掠过,打散了摇摇欲坠的枯叶,大量的叶子抖落,盛着风般在原地转圈。 车厢周围的黑衣人们听见动静后立刻舍弃手里的瓜子,拔出腰间长剑,半包围着马车警惕。 下一瞬,黑影从天而降,脚尖在车厢顶轻点卸力,继而轻飘飘地落在车板上。 “见过二少主。” 褚祈州淡淡地扫了一眼单膝下跪的弟子,余光瞥见散落一地的瓜子和瓜子壳:“将地上的痕迹处理干净。” “是。” 孟萝时从他的颈窝里抬起头,好奇地打量视线内的人。 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眯着眼瞧了许久,都没瞧清脸。 “你们终于来了,外边风大,快进来。”车帘猛地被撩开,少女探出半个身子,拽住了包裹着孟萝时的大氅。 孟萝时循声望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瞳,皱眉不解道:“黎巧,你怎么也在。” 褚祈州弯腰进入车厢,里头空间偏大,但放置了火炉茶桌等物件,再进两人就显得捉襟见肘。 他把搞不清现状且湿漉漉的孟萝时放在毯子上,黎巧急急忙忙的话就已脱口而出:“前段时间,教坊被封一事你知晓吧。” 孟萝时点了点头。 “查封那天,我刚巧在帮你打探消息,在宸王府里同胥黛喝茶,哪知茶喝完,教坊回不去了。”黎巧蹲在她身边,耷拉着眉眼愁眉苦脸,“便在宸王住了下来。” 车厢内很温暖,孟萝时动了动因过度寒冷而发麻的手脚,继而缓慢地坐起来,扯着大氅往火炉边挪了两下。 期间往茶桌的方向瞄了几眼,化成灰,她都能认出这人是谁。 “所以。”她盯着淡然喝茶的女子,“为什么你也在。”
第108章 胥黛掀起眼皮看向她:“任务完成了, 我自然要回到大人身边。” 孟萝时:“?” 任务?什么任务,他们不是闹掰了吗? 少女面上的困惑太过明显,胥黛轻“呵”了声, 素手取过茶壶倒了杯新的茶水,放到茶桌边缘, 久久都没开口解释。 孟萝时看着她一副你是外人,懒得跟你说的模样, 气得脸都涨红了。 她看向一旁的黎巧, 后者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褚祈州拿过桌边缘的茶杯塞进孟萝时的手里:“暖暖身子,从这里到冀州,最快七天,你若受了风寒会很麻烦。” 有那么一瞬, 孟萝时觉得很感动, 然而这抹感动还没升起来就被打破了。 他又转向黎巧:“一盏茶后,你必须回京州城, 若有话需快些告知。” “嗯。”她点头,“我明白。” 孟萝时听懂了, 她疑惑地看着黎巧:“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黎巧弯起眼, 朝她露出浅浅的笑意,颇为不好意思:“教坊查封后, 所有遣散的舞姬,可以自由选择去留。” “你知道的,我来教坊不过是讨一口生计,现在宸王府愿意留我, 不用再辛苦谋生……” 少女的眼睛太过明亮和炽热,她突然升起了几分羞愧, 脑袋渐渐垂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轻,然后默了音。 孟萝时歪着脑袋,疑惑更重了。 “宸王的纨绔是装的,他后院里一堆女子,部分是他人赠送,部分是收留,还有一部分则是像我这种的奸细。” “王妃心善,又信佛。”胥黛慢条斯理的烹茶,语速极慢,“对后院的姑娘们也一视同仁,吃穿皆不会亏待。” “留在宸王府除了没有自由,吃穿不愁,甚至还能通宵打叶子牌。” 听到叶子牌,黎巧垂下的脑袋重新抬起,她兴冲冲道:“打到天亮也不会有人管你!” 孟萝时看着黎巧眼里的光亮:“…………” 明白她想留在宸王府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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