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萝时叹了一口气,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若真能找到一个衣食无忧的养老地方也挺好。 “你在宸王府都打探到什么了?”她喝着手里的热茶,帮怀瑜问出困扰了很久的问题。 黎巧看了眼胥黛,憨笑道:“和她刚才说得差不多。” 孟萝时沉默了一阵:“还钱。” 黎巧捂紧钱袋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不过,有一条她没说。”她凑到孟萝时身边,单手挽住她的小臂,悄眯眯道,“胥黛去宸王府是为了偷宸王的虎符。” 虎符? 她倏然看向坦然自若的胥黛,目光上上下下地来回扫了好几遍。 “宸王为什么会有虎符?” 胥黛放下木夹,抬头扫了眼脾性与从前全然不同的少女,继而从 一侧的包袱中取出黑盒子抛给她。 “这得问先帝。”胥黛瞧着她手忙脚乱地接盒子,微微一笑,“不过我听闻,宸王的母妃是外域进贡的胡姬,容貌乃一等一的艳丽,生前备受先帝喜爱。” “宸王继承了他母妃的样貌,先帝自然爱屋及乌,只不过先帝去得早,独独留下宸王一人在宫内宛若浮萍,后宫妃子对他母妃的嫉妒和恨意自然而然转移到他身上,伪装成纨绔也无可厚非。” 孟萝时打开黑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虎符,表面有些锈斑,但不妨碍它能号令万军。 “我们猜测虎符是先皇留下给宸王防身的。”胥黛手指支着额角,饶有兴趣地望着孟萝时脸上浮现出的好奇,不疾不徐道,“你拿起来瞧瞧呢。” 闻言,孟萝时狐疑地瞟了她一眼,把虎符从盒子扣出来,却发现它只有半截。 “?”她震惊地反复端详,“还有一半呢。” 胥黛欣赏着表情丰富的少女,意味深长道:“你的失魂症比仅剩一半的虎符还要有趣。” 孟萝时把虎符装回盒子里,合上盖子递还给胥黛:“最讨厌跟你们这种话里有话的人说话,还给你。” 自从她不再伪装怀瑜的性格后,总有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好像瞧见了什么稀奇之物。 若是能说上几句,还要来点评一二。 “大人说了,偷到虎符交给你。” 孟萝时突然觉得举起的手格外沉重,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她指腹按着盒子上的纹路微微用力:“给我做什么。” 谢期从未跟她提起过虎符的存在,更没说过胥黛是为了任务才进入的宸王府。 这一切不是他所为,那便是谢承安安排。 毕竟谢期在古代的所作所为皆逃不过谢承安,而谢承安只要有心不告知,便能在谢期在现代的清醒期间做任何事情。 她相信谢期,但信不过谢承安。 胥黛望着孟萝时眸内的防备挑了挑眉:“此行前往冀州,你不妨亲自去问大人。” “他没告诉你原因?” 胥黛答非所问道:“你信我吗?” “不信。”盒子偏重,孟萝时手举酸了,便把盒子就近放在地毯上,然后靠着火炉取暖。 胥黛了然道:“既然不信,我又有何义务告知你一堆废话。” 孟萝时:“…………” 她转头看向依旧捂着钱袋子的黎巧,憋着一肚子气道:“你帮我骂她两句,我就不让你还钱了。” 黎巧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然后凑到她耳边一只手半遮住嘴巴,用气音道:“这半枚虎符是保命符。” “因为还有一半在太子殿下的手里。” 孟萝时眼睁睁地看着胥黛轻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对黎巧说道:“你其实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车厢太小,你说得再轻,他们也听得见。” 黎巧讪讪一笑:“虽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我拿了你的钱,如此悄声些更有仪式感。” 孟萝时:“我谢谢你。” 她捂住额头,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起初逃出皇宫的心惊胆战也在一次次的无语中消失殆尽。 车厢安静了片刻,褚祈州见三人都不再说话,便开口提醒道:“时辰不早,黎姑娘若说完了,我让人送你回宸王府。” 黎巧抿着唇点点头。 她上前不舍地抱了抱孟萝时,隔着大氅轻拍她的肩膀:“听闻冀州瘟疫肆虐,你身子骨本就弱,去了后一定要注意身体。” “若有需要,你差人只会我一声,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帮你的。” 孟萝时回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宽慰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在宸王府吃喝玩乐,等京州的纷乱结束。” 黎巧微微愣了下,拉开距离看着孟萝时:“纷乱结束,然后呢?” 似乎是看到好友眸内的困惑,她试探性问道:“你不回京州了吗?” 孟萝时沉默了一阵,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偏头看了眼胥黛和褚祈州。 她和谢期商量好了,杀了皇后解决冀州的瘟疫后,砸碎平安扣,彻底与这个世界断开连接。 现在皇后已死,瘟疫的解药也已配出…… 好像……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了。 她勉力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和煦笑意,含糊其词道:“谁知道呢,或许哪天我就来宸王府找你玩了。” 黎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失魂症的存在让她分不清少女的真实情绪,她心下突感不安,握着孟萝时的手不由用力。 认真地叮嘱道:“要平平安安,怀瑜。” “嗯,会的。” 孟萝时扬起头,橘色的烛火映照在瞳内,随着水光摇摇晃晃,灿若星河。 送走黎巧后,她坐在车板望着那道与鹿岛杀手一起渐行渐远的背影,安静了很久。 “舍不得?” 孟萝时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想多看两眼。” 多看两眼好似就能把相貌刻进记忆,带回现代存进画本里,过了京州的城墙,墙内的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褚祈州:“你也去冀州?” “老三会亲自送你们抵达冀州。”他单手负在身后,看着孟萝时说话时需要微仰头,“我不随行。” 孟萝时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少年朝气蓬勃的脸,只不过溅上了血迹。 今夜的光线微乎其微,不过燃着的火把让她瞧见了城墙外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大多数都是身穿铠甲的守卫。 与自幼学武杀人的鹿岛杀手相比,脆弱的如鸡蛋,轻轻一敲蛋花四溅。 年关已到,还有十来日便是新年,这些死去的守卫,或许是家里的父亲,或许是儿子,又或许是丈夫。 等待在家中的亲人期待他们回家团聚,一起吃年夜饭,守岁,度过新的一年。 “怎么了。”褚祈州开口道。 孟萝时垂下眼,长长的眼睫微颤,宛如振翅的蝶翅,尽数盖住眸内的情绪。 “没事。”她抓住随风而动的大氅将自己紧紧裹住,“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褚祈州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伸手把手背贴住她的额头,在孟萝时惊异的神色中,提醒道:“你起热了。” 孟萝时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是车厢里温度太高。” 褚祈州收回手:“京州城门已关,等天亮再走,不过……”他顿了下,转而道,“探子来报,皇后被发现惨死中宫,离开京州的所有路口皆被封锁。” 孟萝时抓着大氅的指骨不由自主地用力:“那我们怎么离开京州,像今日这般硬闯杀出去?” “不现实。” 褚祈州的话斩钉截铁,他望了眼厚重云层,毫无天光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孟萝时久久没等到后面的话,疑惑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盯着漆黑的夜色似乎在出神,她顺着目光也看了一会儿。 耐不住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褚祈州垂眼,轻笑道:“孟姑娘的好奇心很重,这可不是件好事。” 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唤她姑娘,突如其来的疏离和陌生让孟萝时不适应地皱眉,她怔了下,转而扫了一眼守候在四周的黑衣人。 没好气道:“不说就不说,非要学那些活不长的当谜语人。” 说完后挪着小步子回了温暖的车厢,甚至反手将飘荡的车帘用钩子固定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褚祈州瞧着她突变的性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中宫。 大量的宫女太监凌乱地跪在殿外,周围是举着火把的禁卫军,手持武器,目光如炬地盯着恨不得匍匐的宫人。 拖曳的鲜血从内室流向殿外,猩红的鞋印一层叠着一层,汇向皇宫的数个方向。 “殿下,奴婢们发现的时候,娘娘已经……已经没了。”一开始责令其他宫人向各宫通知禀告的管事宫女袁姑姑跪在祁乾面前,事无巨细地将所知一切告知。 然后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声泪俱下:“奴婢恳请殿下一定要捉 拿贼人,为娘娘报仇雪恨。”
第109章 祁乾靠着大殿外的大理石栏杆, 神色不明地扫视着殿外的宫人。 明亮的火光让整座宫殿浸泡在白昼里。 不知是在黑暗里生活得太久,还是今夜的光真的太亮,他竟然觉得刺眼, 本就红的眸子泛起了些许生理眼泪:“你方才说,孟怀瑜来过中宫, 进了内室。” 袁姑姑的抽噎声顿了下,以为他没听清, 便又重复了一遍。 她是跟随皇后一道入宫的宫女, 陪伴着皇后从太子妃一路到皇后,已有四十多年,如今也是宫里的老人。 后宫纷争腥风血雨,她偶尔也会帮皇后处理一些脏活,但嫔妃们暗下斗得你死我活家破人亡, 表面上也都是和蔼可亲。 如亲姐妹, 维持着虚假的感情。 这是袁姑姑四十多年来见到的最惨烈的凶杀现场。 她想起那颗被单独放在毯子里,似乎曾被打包过的样子, 就恨得咬牙切齿。 通红的眸子近乎滴血。 “奴婢怀疑贼人想把娘娘的头带走,但不知为何又临时放弃, 才会让娘娘孤零零地待在梳妆台上。” 祁乾眼睫半垂, 安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姑姑,半晌, 俯下身子:“依你所言,你口中的这个贼人是孟怀瑜。” 袁姑姑僵住,她再次将额头磕在地板上,有血在相接的地方泛开:“奴婢不敢断言, 但孟姑娘离开中宫后不久,娘娘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的冷意, 如芒刺背,宛如一把磨得发亮的刀抵着脊骨,只需要一个呼吸,便能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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