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瑜在起伏的车帘缝隙里瞧见了坐在车板上的褚祈一,右手撑在后腰的位置,只需要抬一下,那把斩杀数人的刀就会出鞘。 “哦。”孟怀瑜点了点头。 她托着肚子从毛毯上站起来,对胥黛的嘲讽置之不理:“出不去也没关系,我不是非要出城。” “这里最想出城的人。”她顿了顿,看着神色冰凉的胥黛,“是一定要去往谢承安身边的你。” 胥黛一怔,气极反笑道:“这般说来,我半夜随褚家兄弟冒死来接你,是我自己闲得慌,你孟大姑娘倒是有情有义,说不走就不走了,拿我们当笑话?” 孟怀瑜不解她突如其来的恼怒,托着肚子的手撑住车厢,轻笑了声:“宫宴前,你企图杀了我这件事,莫不是忘了一干二净。” “你是谢承安的棋子,棋子像下在哪里与我这个棋盘外人无关,你的任务完成了需回到他的身边,这是你要离开京州与褚家兄弟合作的目的。” 她微微弯腰,一字 一句道:“不要拿我当借口。” 褚家兄弟之所以接这单高危任务,一是谢承安给的银子多,二是与她一星半点的交情。 不然即使是武林中势力最大的门派也不会跟朝廷作对。 胥黛脸色沉下:“这么说,你想临时反悔,不愿出城了。” 孟怀瑜扬起嘴角:“我没说过这话。” 小姑娘想走,她自然要听小姑娘的,但若是走不了,她也不是钻死胡同的人。 她站直身,一只手托着假肚子,一只手扶着车厢壁缓慢往外走,掀车帘前,忽地又道:“你的人皮面具不太服帖,耳朵后起翘了,再按按吧。” 胥黛满腔怒火,冷眼瞧着她离开。 车帘飘起又落下,孟怀瑜托着肚子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她先是伸手摸了摸略微紧绷的脸颊,然后在褚祈一的搀扶中迈下马车。 面上是温柔的笑容:“民妇见过大人。” 齐大人忙上前虚扶了她一把:“不必客气,如今时期特殊,夫人能体谅再好不过。” 孟怀瑜扫过他手里的画纸,嗓音温和:“方才丫鬟均已告知,既如此我们定然配合调查。” 话一出口,褚祈一肉眼可见的慌了下,下意识握住了腰后的刀,及时出来的胥黛抓住他的小臂硬生生按住,不得动弹。 就听见那道温柔嗓音缓缓道:“不过我身子重,一来二去的未免麻烦,不知道可否直接在我们的车厢里检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齐大人看向她硕大的肚子,冬季的衣物本就厚重,一层叠着一层,让本就高隆的小腹更显壮观。 “好。”他示意候在一侧的官兵去请嬷嬷,低醇厚重的嗓音内满是严肃,“姑娘既如此不便,建议暂住京州,以免路上颠簸发生意外。” 孟怀瑜返回车厢的步子停住,她回头温柔道:“夫家定下的规矩不可逾越,请大人见谅。” 半盏茶后,去官府查询的官兵策马返回,刚落地便急匆匆地跑到齐大人身边,附耳嘀咕了好一会儿。 本就围着马车的官兵更是多了一倍。 孟怀瑜放下车帘,平静道:“等嬷嬷上车后,你打晕替换成她。” 胥黛轻嘲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也不怕被戳穿。” “被戳穿只能说明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她视线转向胥黛,含着些许微凉的笑,“以你的功夫,单独离开城门应当不费力。” “我们会在城外等你,若是走不了,包围马车的官兵顷刻便能捉拿我们入大牢,届时即便你想走,也得掉一层皮。” 胥黛面色阴冷地扔掉手里的茶杯,她就是知道这期间的利弊,才会被面前阴险又狡诈的少女一次次的设套。 偏偏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想起接收到的信件,任务内容之一,安全护送孟怀瑜抵达冀州。 咬碎牙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 孟怀瑜眼尾弯起弧度:“你该下去解释小祈胡言乱语捅出的篓子了。” 胥黛憋着一口气怒气,用力按了按耳后凸起的人皮面具,激忿填膺地下车。 扎堆在城门口想出城的百姓少了许多,因而部分本该守在城门口的官兵也围到了马车边。 几十把刀无一例外地对着车厢以及护在外边伪装成寻常护卫的鹿岛杀手。 胥黛按住面色极差的小少年,轻巧的跳下车板,朝着防备过重的齐大人行礼。 “我们家夫人问,嬷嬷何时来。” 齐大人眼眸半眯,盯着她的脸:“先不论这个,姑娘可否先解释为何京州府衙查不到登记的路引,没有登记,你们如何进的城。” 胥黛故作疑惑,她惊讶道:“没有吗?不可能呀,我们进城时的的确确登记了,不然,”她指了指城门口的官兵,“各位大人们也不可能放我们进来,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齐大人有那么一刻真的被代跑了,他立马看向了身侧的官兵,微眯的眼里充斥着质问。 官兵吓得差点跪下,低着头道:“小的都是按流程行事,绝不会漏登记。” “我记得我们进城那日下了很大的雨……”她认真地回忆着虚假的进城记忆,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齐大人打断。 “你们不在官府的登记册里,要么是当日守城的官兵玩忽职守,要么你们本就是京州人士,不在临时进城的册子里。” 他抬起出鞘的武器,指着胥黛道:“烦请几位暂留两日,等查清后再作决断。” 胥黛:“…………” 她沉默片刻,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只能扯着唇道:“奴婢需请示夫人,大人稍等。” 她转身就往车板上爬,下一瞬,整齐厚重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沉沉地在街道上响起。 胥黛动作一顿,站起来越过车厢朝着街道的另一端望去。 三息后,一匹疾驰的黑马冲入眼帘,俯身策马的男子袭玄色大氅在寒风中张扬肆意的飞扬,待胥黛眯着眼看清脸,惊地直冒冷汗。 她猛地撩开车帘,凝视着端坐的孟怀瑜:“太子追来了。” 后者坦然自若,甚至还有闲心品茶:“他追的是孟怀瑜,不是我。”她抬手指尖抚着滑腻的脸颊,“还是说你对自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胥黛先前被直言废物,现在又被暗讽,心态都快炸了。 她捏着厚厚的车帘,指骨不断用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动手杀了面前巧笑倩兮的人。 “你最好别坏事。” 孟怀瑜垂着眼睫,遮住了眸内不可分辨的情绪。 尖利的嗓音破空而起,太监抱着马脖子摇摇晃晃,头也不抬地通报:“太子殿下驾到,速速回避,太子殿下驾到,速速……” 街道上的百姓反应极快地朝着两边退让,宛若潮水被劈开,露出最底层的泥沙,来不及随着潮水撤离的小鱼虾便只能孤苦无依地等着窒息。 索性接近城门,祁乾放缓了速度。 潮水缓缓聚集,给了小鱼虾喘息的机会。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齐大人几步上前,在祁乾还未下马前,恭敬地行礼。 朝着车厢的所有官兵短暂地收起手里的武器跟着行礼。 一时间城门口变成了大型的聚集地,虽有官兵,但百姓第一次瞧见太子,好奇地站在官兵身后踮脚围观,还有人特意跑回家去呼朋唤友。 大声囔囔太子在城门口,快去观望。 短短一盏茶时间,人越来越多,里外层外三层的围在一起,就连树枝和房顶上也站着不少人,挤占暗卫的生存空间。 齐大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祁乾从马上翻身而下,一言不发地往城门口走。 作为守城的将领,他不由出声问道:“殿下也要出城?” 祁乾脚步一顿,偏头看他:“还有谁要出城。” 齐大人愣住,下意识地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继而收回视线讪讪道:“今日要出城的百姓不少,下官以为殿下也是……” 祁乾眼皮微抬扫视着重兵把守的城门,视线忽然转向停靠在侧边的马车:“里面是谁。” 齐大人狐疑的心更重了,但他不敢开口问,只得回道:“是河城人,今日回主家待产,只不过府衙的登记册,没有上月的进城记录,便想着等查清再放他们离开。” “没有记录。”他轻喃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马车边。 胥黛早在他靠近前就躲进了车厢,她的人皮面具其他人看不出来瑕疵,却不敢保证祁乾也看不出来。 暗卫营地培养的暗卫学的东西八九不离十,祁乾身边的暗卫大多都出自暗卫营地,长期接触定知晓这中间的门道。 她赌不起,但躲得起。 三人之中唯一以真面目示人的褚祈一瞪着泛着戾气的祁乾,掌心悄无声息地握紧了腰后的刀,他想杀祁乾想很久了,只不过碍于这人是祁国的储君才没动手。 祁乾看着坐在车板上怒气腾腾盯着他的小少年,又瞥了眼守着车厢看似普通却临危不惧的守卫。 他轻扯了下唇,心底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 了证实。 他后退一步,抬手朝着身后的禁卫军勾了勾手,一眨眼的工夫整辆马车被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飞出去都找不到缝隙。 “把车厢的人请下来。”他冷声道。 不用统领上前,齐大人反应极快的小跑,敲着车壁提醒道:“殿下请两位下车。”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私以为是车上窝藏着什么骇人的物件,才会惊动储君亲自来追,因而对待临盆的孕妇给足了面子和温和。 车厢里的胥黛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看着孟怀瑜的眼神几乎要吃人。 隔着车板听见齐大人的话后,后槽牙磨得吱嘎作响,恨不得当场宰了还在闲情逸致把玩半块虎符的女人。 “你的老相好叫你下车。”她气得拍碎茶杯,冷哼道,“一会儿就该押着我们所有人进大牢蹲着了。” 极度的怒意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没了在教坊时的沉稳和深思熟虑。 孟怀瑜仍是一副淡然,她把虎符攥在掌心里,看向胥黛道:“你不是暗卫吗,大牢关不住你。” 胥黛:“…………” 她被这句真心实意的话噎住,好半晌,凉凉道:“你当我是能从缝隙里渗出去的水,哪里都可去得。” 孟怀瑜轻轻笑了笑:“不是吗。” 车厢外边的人等了许久,齐大人疑惑地回头看了眼祁乾,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又敲了敲车厢,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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