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女子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方才孩子闹得厉害,请大人莫要怪罪。” 她在胥黛的搀扶下缓缓落地。 继而行礼道:“民妇参见太子殿下。” 祁乾没什么反应,任由她屈膝良久,也没让人起来,目光淡淡地扫过身侧的胥黛,像是瞧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忽地嗤笑了声。 那双坠在深渊里的眼瞳一闪而过的冷意,又快速地被空洞洞的冷漠覆盖。 “抓起来,全部押入大牢。” “殿下。”孟怀瑜抬眼唤道。 她径直站起身,在层层包围中往前迈了一步,距离最近的刀尖抵住她的胸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撕裂衣料刺入皮肤。 祁乾下意识地抬手,意识到什么后,收拢五指握拳。 “民妇有些话想单独说给殿下听,不知殿下可愿意。”分明是陌生的面孔,连身形都无比陌生,但偏偏那双晦暗的眼睛,熟悉得令人心惊。 祁乾目光定在她高隆的肚子上,然后一寸寸地挪向胥黛,最后是杀气腾腾的褚祈一。 潜在心底的毁灭漫天遍野地占据着他的脑海,背叛感一寸寸地仿若炽热的火焰,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闭了闭眼,病态又扭曲地想,应该早些就把她的腿打断,挑断手筋,即使被憎恨,被厌恶,也要把人锁起来。 关在不见光的地下室,生生世世都不能逃离他身边。 可他受不了少女含着泪水同他说痛,也受不了她温温柔柔的笑容彻底消失。 这种极致的拉扯几乎快要把他撕裂成两半,皇后死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虐翻涌着倾巢而出。 鲜红的血液从紧握的拳头里溺出,顺着指骨一滴滴的坠在地上,砸进灰尘。 他勾起唇,意味不明地笑着说:“自然是好的。” 孟怀瑜没有错过漫长的沉默中,男人渐渐阴鸷的神色,她皱了下眉,在众多目光中靠近祁乾。 对准她的刀尖随着她的动作转动。 “都下去。”祁乾挥手屏退四周的禁卫军和官兵。 中间被空出一大片的空地,孟怀瑜忽然觉得如今这样的状态十分好笑,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她认为无厘头又没逻辑的画面。 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俊美男人,轻轻唤道:“太子哥哥。” 果不其然,男人的瞳孔微收缩了下,但出口的话却不似眼瞳那般真实:“孤与夫人无亲无故,你这般唤,孤可以砍掉你的脑袋。” 他恶意的弯腰,凑到她身边,似毒蛇吐信:“就如你砍掉皇后那般,一刀一刀,连骨带皮的砍断。” 孟怀瑜脑海内是不由自主地回忆,甚至温热的血溅射在脸上的感觉好似还未彻底消失,她弯了弯手指,仿佛虚握住了匕首。 “你瞧见了。”嗓音透着压抑的激动,“原先我想带着她祭拜爹娘,可是小姑娘害怕,她连见着血都会颤抖呕吐。” “我怕吓着她,没来得及带上,真可惜。” 她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又贴近一寸,直到肚子顶到他,才不得不停下,幽深的眼瞳里是深深的热忱:“好看吗?” 祁乾被她的热忱惊得发愣,他抬手抚上湿滑的人皮面具:“摘掉?” “不行。”她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微压陷入他的皮肤,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好看吗?” 祁乾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见到皇后时的心情,长达二十多年的枷锁忽然间从身上剥离,明明表面已经生锈,他也习惯了这种动弹不得的羁縻。 明明应该庆幸脱离地狱,但现在好似被剥掉衣服当街游街的赤/裸反而更不适应。 他分不清是该难过还是开心。 因而对孟怀瑜口中的是否好看,陷入了两难境地。 “应该是好看的。” 话落,那双期待的眼睛暗了下来,他又道,“我到中宫,脑袋已经缝回了脖子,血迹也处理得差不多。” 孟怀瑜缓缓垂眼:“这样啊。” 祁乾心底的躁动不知不觉地被抚平,他指腹摩挲着孟怀瑜耳后的凸起,低哑道:“跟我回去,嗯?” 主动跟他回去,乖乖地待在宫里。 他就勉为其难地不砍掉她的脚,也不锁起来…… “我要出城。”孟怀瑜平静道。 祁乾指尖猛地用力,面上的好不容易升起的温润转为森冷,他轻而易举地抓住孟怀瑜的后颈:“你要逃离我。” 孟怀瑜凝视着他:“当初你和小姑娘交易,我自愿陪你入宫,你捧我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现在交易失败。” “我杀了皇后,是整个祁国的罪人,你护不住我。” 祁乾掌心用力,声音从喉间挤出:“你怎知我护不住你,一个破太子妃的位置,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非要争……” “我要争的从来就不是太子妃,是皇后,是未来太后。”她冷声打断祁乾的话,瞳内是病态的恨意,“入你们祁家的族谱,然后亲手毁了这个皇室。” “即便到九泉之下,我也要你们祁家不得安宁。” 她看着男人眸内浮现出的惊愕,不由发笑:“怎么,你要继续将我困在皇宫里,拿你们祁家两百多年的家业来跟我谈情说爱?”
第112章 祁乾抓着她后颈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 他垂着眼,一字一句道:“有何不可。” 这句话让孟怀瑜嘴角的笑意淡却,她盯着男人眼里的红血丝久久, 然后把攥在手里的半块虎符放到他面前。 “这是先帝赠予宸王的半块虎符。”她敛着神情,“等京州的局势稳定下来, 我会回来。” 祁乾蹙眉,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你发……” “若将来违背, 天打雷劈, 死无……唔。”孟怀瑜的毒誓还未说完,微张的唇就被祁乾按住,他轻笑了下,透着若有似无的苦涩。 “以往想让你发毒誓,你总的不愿意, 现在倒是说得畅快。”他声音低低的, “原来你这么恨我。” 孟怀瑜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尤为不解地看着他:“心知肚明的东西, 非要摆到明面上岂不难堪。” 祁乾眼睫微颤,松开抓着她后颈的手, 取走半块虎符:“你走吧。” 孟怀瑜狐疑地看了他半晌, 后退半步,见他并无反悔之意, 转身往车厢的方向走。 路过被官兵控制的胥黛身边时,平静道:“走。” 胥黛眼睛一亮,手背抚开拦在面前的刀,小跑到她身边像尽职敬业的丫鬟将她扶上车板, 一边不忘唤褚祈一驾马。 与大量禁卫军等候在外围的齐 大人满腹疑团地望着本该被押入大牢的几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而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特意小跑到城门口与官兵沟通放他们离开京州城。 他想不明白,侧头问去府衙查登记的官兵:“殿下方才是不是说押入大牢?” 官兵点头:“说了。” 齐大人:“那怎的出城了?” 官兵想了又想, 小心翼翼道:“许是大牢建在城外?” 马车驶离城门时,孟怀瑜忽然撩开车帘往后望了一眼。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距离太过遥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依稀感觉一股被全世界抛弃的落寞,正快速蔓延笼罩。 “舍不得?” 孟怀瑜眼睫颤动,她放下帘子,声音冰凉:“你想多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还没展开就已结束,唯有聚堆在一起的百姓意兴盎然的猜测讨论,似看了一场盛大的戏。 城内的搜捕还在继续,甚至因迟迟找不到人,闹得声势浩大,朝堂每日都是抓捕凶手的言论,奏折一封接着一封。 马车相安无事地走了八天抵达冀州城门。 横行的瘟疫使冀州城只进不出,守城的官兵寥寥无几,最中间的大门用厚重的圆柱封住,只留侧边仅能通行一人的小道。 马车无法入城,几人只能下车步行。 “孟姐姐小心些。”褚祈一扶着孟怀瑜跳下车板,他指着面前的小通,“只能从这边进,且进去后便不能出。” 他犹豫着问:“当真要进冀州城吗。” 孟怀瑜抬头仰望高耸的城墙,目光所及的位置刻着冀州两个大字,她其实不能理解小姑娘为何一定要来冀州。 冀州的瘟疫虽然严重,但据说已经得到控制,治愈的药也已研发,来此仿佛只是为了见谢承安一面。 小姑娘好像……对谢承安有着别样的感情,但她说不好这种别样的感情是不是喜欢。 她提起及地的裙摆,嗓音轻轻柔柔:“嗯,走吧。” 随行的鹿岛杀手带着马车原路返回,进入冀州城的只有他们三人。 街道上空无一人,侧边有空置的摊位,前几日落的雪未清扫,覆盖着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鞋底踩上去会发出吱嘎的破碎声。 触目皆是冷清,宛如空城。 “原以为冀州城内乱作一团,没想到不止不乱,连鬼影子都不曾有一个。” 孟怀瑜扫视着面前的景象,平淡道:“瘟疫最怕便是淆乱,以及大批人聚集,他们不出门反而能隔绝瘟疫传播。” 胥黛瞥了她一眼,将滑落的包袱提到肩上:“用不着你来说。” 虽说在车厢里单独相处了整整八日,但两人因动过手的缘故,始终无法和平相处,说不了几句就要呛声。 有时是孟怀瑜被呛住,有时是胥黛,还有小部分时间则是孟萝时。 知道谢期如今住所的只有褚祈一,但冀州他第一次来,以至于他背着大包小包带着两人在居民区绕了两圈都没找到谢府在哪里。 孟怀瑜走的小腿发酸,她看着晕头转向的小少年,忽然想起另一个同样晕头转向的小姑娘,试探道:“你也不分东南西北?” 褚祈一愣住,他迅速反驳:“不可能。”他挠着后脑勺望了眼周围的建筑,颇为不好意思,“只不过陌生的地方,我总感觉长得都十分相像。” 孟怀瑜:“…………” 胥黛一把扯过他翻来覆去查看的地图:“不认路你拿什么地图。” 她扫了两眼,又比对了下目前所在的位置,冷声道:“走这边。” 一炷香后,几人站在冀州城内有名的商贾谢家门口,确定府匾上的谢字是谢期的谢后,才叩响了大门的门环。 然而迟迟没人开门。 胥黛拧眉盯着门口石狮子上的灰尘,心下一阵不安:“冀州如今安静的诡异,大人该不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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