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瑜同样也看到了未擦拭的灰尘,且角落里结了小小的蜘蛛网。 虽说瘟疫肆虐,不建议出门,但身为城内的大家族相比瘟疫更重视的反而是表面的颜面,府邸大门身为谢家的门面,不可能任由它生灰结网。 她道:“轻功翻过去瞧瞧吧。” 胥黛扔下身上的包袱,足尖一点轻巧地翻过围墙。 她一走,孟怀瑜便将还在敲门环的褚祈一喊了回来,问道:“谢承安什么时候联系你,给的地址。” 褚祈一一头雾水,他坦言道:“离开京州城那晚给的,大约个把月。” 他看着孟怀瑜遽然蹙起的眉头,更不解了:“怎么了,地图有问题?” 孟怀瑜摇了摇头:“地图没有问题,这里确实是谢府。” 只不过原本居住在里面的人怕是有问题。 小姑娘曾说过谢承安从慕德漠草原逃难回谢家后,因上一辈产生的恩怨受了不少苦,此次回冀州也是为了复仇。 如果成功,那这座府宅应当是空宅。 胥黛回来得很快,轻功落地的瞬间揪住了少年的衣领,神情冰凉:“这是处废宅,没有一个活口,大人究竟在哪里。” 褚祈一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腰侧的刀,银光在空中划过,两人的距离刹那拉开。 “地图本就是谢期临走前交予我,至于他是否更换住址便不是我所知之事。” 胥黛神色阴沉,扫了眼另一侧的孟怀瑜:“一丘之貉。” 她捞起地上的包袱,运起轻功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内。 褚祈一手中的刀转了一圈,继而回鞘内,一言难尽道:“脾气真差,要不是谢期的暗卫,一开始便不可能合作。” 孟怀瑜也拿起地上的包袱拍了拍表面的灰尘:“事关谢期,她自然着急些,走吧。” 褚祈一哒哒哒地跑到她身边,接过包袱一道背在身上:“我们现在去哪里。” “药房或者医馆。” “哦,好。” 两人走出密集的居民区域,冀州城的占地面积比之京州更小些,但长时间的足不出户让空荡的城内瞧着好似比京州还要大。 街道上的店铺几乎都是关闭的状态,偶尔有一两家开了小小的缝隙,做些吃喝的买卖。 “冀州有瘟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怎的还往城内跑。”掌柜用帕子捂住嘴巴,一手扒着门小声道,“你们那,再往东走个半盏茶,就能瞧见一家名为善药堂的医馆,谢公子就在善药堂里。” 孟怀瑜从钱袋子里取出几两碎银递给他:“多谢告知。” 掌柜瞬间离她三丈远,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托盘,放到孟怀瑜手的下方,讪笑道:“您放这里。” 孟怀瑜瞧着他流露出的惧怕,轻叹了一口气,把银子搁在托盘上。 “不过你们找谢公子做什么。” 孟怀瑜半真半假道:“我们是他在京州的好友,听说冀州瘟疫很严重,来此帮忙。” 掌柜的一听,忽然觉得托盘上的碎银变得沉重,他尴尬地扯了扯唇:“既如此,你们快些去吧,天黑了不好走。” 孟怀瑜抿着唇,微笑道:“告辞。” 重新走回空无一人的街道,褚祈一忍不住问道:“为何要给他银子。” 孟怀瑜垂着眼把钱袋系回腰间,继而不急不缓扫过两侧紧闭的店门:“想在瘟疫里吃口饭不易,况且城门封锁,草药进出也成了问题。” “这些钱我拿着也没什么意义。” 教坊里的一百六十五两七文是小姑娘想要去江南小镇定居,平安度世攒下来的钱。 总有一天,小姑娘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亦回京州,回到那个牢笼里,既如此不如给真正需要的人。 褚祈一摸了摸鼻子,想起这次任务谢期给的赏金,一时默了音。 冬日的日头短,灰黑的云一层叠一层遮住西斜的太阳,枯叶打着卷围绕在两人脚边,再被踩进碎冰里。 善药堂早早就在门口挂上了伞灯,橘红的烛光成了清冷街道上唯一的亮光。 热闹的闲聊从半掩的门内传出。 “大夫说我再吃两日这疫病就好全了。”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随后是其他声音的附和。 “我也是,再吃两日,我就能回去瞧我娃了。”妇人感慨着,“说起来,也不知我家那口子有没有把娃儿照顾好……” 孟怀瑜推开虚掩的大门,门的衔接处似乎从未修缮过,发出了沉重的转动。 刹那间,院子里交谈的热火朝天的百姓皆朝门口望来,极度安静让“吱嘎”叫喊的大门像是有回音。 孟怀瑜按住还在吱吱移动的门,用不轻不响的嗓音问道:“我们来此寻谢期谢公子,不知道他可否在善药堂。”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蔓开。 “谁啊,你见过吗?” “没见过,不是冀州城人士吧,找谢公子作甚。” “你瞧他们大包小包,怕是外地来投奔亲戚。” “冀州瘟疫现在谁不知 道,怎么有胆子敢进城,也不怕染上疫病。” “……” 讨论越演越烈,有个离大门最近的妇人用袖子捂住口鼻,走到孟怀瑜三尺外的地方,皱着眉问:“你们来此作甚。” 孟怀瑜温柔地弯着眉眼,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我们是谢公子在京州的好友,听闻冀州瘟疫横行,特来此帮忙。” 她的声音不轻,还在讨论的其他百姓也听见了。 空气再次安静,然后是热情的欢迎,帮忙提包的提包,帮忙倒水的倒水,就连孩童也过来好奇地看了两眼。 “你看这事闹的,姑娘早些说是谢公子的好友不就成了。” “是啊,快进来快进来,外边冷。” “坐这里烤火暖身子,谢公子在后院呢,我去帮姑娘唤来。” 孟怀瑜没有张嘴插话的机会,百姓们一拥而上,没一会儿就将她按在火炉边,手里还被塞了一块暖和的糕。 她低头瞧,只见扎着两个小辫的女童害羞地朝她抿唇一笑,怯生生道:“软软的很好吃。” “谢谢你。”孟怀瑜弯着眼眸,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褚祈一坐在她身边,不满地嘟囔:“我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闻言,孟怀瑜将糕掰成两份递给他,柔声道:“你也有。” 糕点很甜,许是一直放在蒸炉里温着,外层沾着水珠有些化开,触及也湿漉的厉害。 孟怀瑜在女童和一众百姓的注视里,吃完了糕点,又喝了他们递过来的茶水。 最开始问话的妇人满眼高兴地说:“你别怕,大夫说了疫病能治好,先前这个院子里好多好多人,现在许多人都治好回家了。” “我们白日里也会帮忙打扫煎药,你们不用担心。” “黄婶子说得对,你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院子里有我们就够了,等疫病都好全了,会有庙会,你们可一定要多待一段时间,别错过。” 孟怀瑜面露温柔地点头,她瞧起来便是婉婉有仪的闺阁姑娘,一举一动间满是礼数。 相较于另一个一口就能吃掉半块糕的冷寂少年,大家便没那么热情了。 谢期被急急忙忙地唤过来时,前院的百姓将两人围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问着京州的特色食物,京州的房子价格等等。 他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提高音量道:“大家散一散,别聚在一起。” 百姓们很听谢期的话,几乎是一秒的工夫,人群乌泱泱地散开,意犹未尽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也胆大地出声解释道:“我们只是关心孟姑娘,没有恶意的。” 谢期点头:“我知道。” 他说着走到孟怀瑜身前,眉心微微蹙起:“孟……怀瑜?” 虽说谢期已被罢职,但好歹也曾是教坊的副使。 孟怀瑜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见过谢大人。”
第113章 谢期搀扶的手一顿, 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托住她的小臂将她扶起来:“我已不是教坊副使,不必多礼。” 孟怀瑜温声解释道:“怀瑜在教坊受大人两年多的照拂, 自然不能落了规矩。” 谢期收回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视线转向站在她身侧的少年,“与约定的时间早了三天。” “走的大道, 并未遇到劫匪便走得快了些。”褚祈一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也没想到他们驾车这么快。” 来冀州的路程,随行的鹿岛杀手会与他换班,他们的驾车的速度非常快,且平稳,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想着尽早到冀州落脚休息。 谢期拿过他身上一部分包袱帮他分担重量, 一边朝着后院走:“善药堂的空房不多,前几日勉强挤出了一间。” 他看了眼孟怀瑜:“委屈你与胥黛挤一间屋子。” 孟怀瑜脸上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意, 轻声道:“大人不用客气,怀瑜此番来此本就是借大人的光, 哪里来的委屈一说。” “…………”谢期沉默了片刻, 他在这番话里听出些许茶味,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因而半晌都没出声,只尴尬地笑了笑。 后院相较前院更为逼仄,穿过月洞门后,便能看到屋子紧密的连在一起, 只在屋前圈出一小块空地作为休闲的去处。 然而唯一的休闲之地还放满了各种药罐,似乎是怕下雨, 上面支了一块防水的油布。 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中药味,侧边角落有个大缸,褚祈一嗅着味道过去,只见里面满是药渣,占了大缸三分之二。 空置的房间在正数第三间,房门敞开着,谢期带着人进去时,胥黛正在拍打被褥。 他温声道:“接下来几日,你同孟姑娘同住。” 面对主子的要求,胥黛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乖顺地点头,甚至朝孟怀瑜露出友好的笑容。 孟怀瑜仿佛也全然不在意这一路上发生的争持,温柔道:“叨扰了。” 无形的对峙在狭小的屋内蔓延,谢期察觉到两人奇怪的氛围,皱了皱眉,后院实在挪不出房间,距离善药堂最近的客栈大约要走半盏茶。 他忽地想起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到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 谢承安的为人,他勉强信得过,但胥黛…… “你收拾东西住西边的福团客栈。”谢期转头又看向还在四处打量的褚祈一,“你也去。” 褚祈一想也不想地反驳:“凭什么,我要跟孟姐姐一起住。” 胥黛也是一头雾水:“大人,属下需得在您身边方能保护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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