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慢地往屋里走了两步,气喘得厉害。 “不知公主亲自来此是有何要事要找民女吗?” 少女羸弱的不似正常人,脸颊两侧泛着红,眼眸水色涟漪,像一朵清晨沾满露水的花骨朵,碰一下就会断。 黛丝提上下打量着她,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虽说先前也弱得很,但至少性子瞧着讨人欢喜,伶牙俐齿,那双泛着光的眼睛,透着万千星辰,像极了东漠上的野狼。 现在怎的死灰一片,巨石落下去都激不起半点水波的死寂。 她拧着眉,又往前走了两步,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想借着屋外的光线看得再清楚些:“祁国太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孟怀瑜撑着桌面才能勉强让自己保持站立姿态,不至于双腿没力气跌落到地,她微微抬起头,半弯着眼眸望着黛丝提:“公主何出此言,殿下政务繁忙,甚少来后院。” “怎会欺负我。”她视线扫过站在侧边明目张胆扫视的祜垃莉纳,唇角的笑意蔓延开,“殿下是个极好的人,公主莫要听信宫人的妄言。” 黛丝提眉心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从脊椎往天灵盖冲,她说不上来是因为这间屋子太过阴暗,还是面前人带给她的恐怖错觉。 幼时阿母用来吓唬小孩子不听话就会被食婴娘娘抓走的童谣具象化了。 食婴娘娘是披着人皮专吃小孩的恶鬼。 她被脑海中诞生的幻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你,你怎的跟先前不同了,宫宴上你可不是这般模样。” 孟怀瑜知晓她说的是小姑娘,两人的性格相差本就大,自失魂症证实后,小姑娘便不再爱时时刻刻地伪装成她的模样。 有心人很容易就能瞧出来,更何况黛丝提前两回接触的都是小姑娘。 “让公主受惊了,我患有失魂症,性子偶有差别是正常之事。” 黛丝提看向同样疑惑不解的祜垃莉纳:“失魂症?” 祜垃莉纳头摇得很快。 黛丝提咽着口水,绕着桌子到她对面:“你身上的病真多,能活到这个岁数按我们那儿来说是穆尔神保佑。” 东漠和祁国文化传统礼仪有天壤之别,孟怀瑜没在意她的话,坐下后朝屋外望去。 昨日她同祁乾起了口舌之争,原本在屋里侍奉的宫女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被赶到了院子里,连容阙都被调离东宫后院。 祁乾企图用他人的性命来威胁她,天真地认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大家闺秀。 祁国将亡,再过不久,这里会变成地狱。 她早就不在乎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条命。 但小姑娘不能,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该被祁乾所谓的一句驱鬼决定生死。 或许,计划要提前了。 即使失败…… “喂,我们公主在同你说话,你看着外边做什么。”呵斥声猛地炸开,孟怀瑜回头,气呼呼的祜垃莉纳映入眼帘。 她微歪脑袋,嗓音轻柔似吹过的风:“抱歉,我没听清,公主可否再说一遍。” 祜垃莉纳瞪大眼睛,气得撸袖子就要上前理论,黛丝提忙拉着她的腰带硬是把人扯回来。 “别闹。” 祜垃莉纳委屈道:“公主。” 黛丝提“嘶”了声,小声道:“她看着随时要死的模样,你下手又不分轻重,弄死了算谁的。” 祜垃莉纳握着拳头,不满地又瞪了一眼孟怀瑜,不甘不愿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黛丝提不懂失魂症,她只觉得面前的少女越看越像食婴娘娘,等夜晚降临就会撕开外层的人皮,露出血腥丑恶的怪物身体。 她有些后悔听信使团的话,来和这位温柔的令她起鸡皮疙瘩的少女交好。 “今日来此,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想来瞧瞧你。”她缓慢道,“本公主不是什么小肚鸡肠,没半点心胸之人,祁国太子既喜欢你,想在大婚前纳你进后院,本公主也没任何异议。” 她说话时会 盯着桌对面孟怀瑜的眼睛,这一盯就让她发现了问题。 看似笑着的月牙眼冷漠的宛如寒潭,平静的不似真人。 “只不过,人前你们需得给足本公主面子,不然传回东漠,大家都没有台阶下。” 她的话很直白,与孟怀瑜常年听到的弯弯绕绕的客套话大相径庭。 孟怀瑜抬手从木盘里取过倒扣的茶杯,倒满水,继而递给黛丝提。 “公主放心,我只是教坊一介舞姬,明白什么属于自己,什么不属于自己。” 某种程度,东漠是她复仇的备选后路,如果她的计划失败,那么她就拉着祁乾一起去死,没有储君的王朝会陷入你争我夺的厮杀。 万人之上的皇位,是盛开的罂粟花,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没有人会拒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心念至此孟怀瑜眸内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她轻咳了两声,脸颊两侧的红更显,像别致的年画娃娃:“听闻,公主的名字译过来是月亮的意思?” 一直观察着她的黛丝提自然没有忽略莫名其妙升起来的笑意。 那一霎,她恍然认为自己站在巨兽的嘴里,手背的寒毛都炸开了。 “对,在东漠月亮是高洁不可直视的存在。”对于名字,黛丝提一直都很骄傲,她微微仰起头,努力忽视强烈的违和感,傲气道,“阿父认为我是东漠最高贵的存在。” 孟怀瑜以前跟随孟父外出游玩时,瞧见过黑孔雀,绮丽夺目的尾羽在阳光下绽放,美丽得不似人间物,昂首挺胸的模样跟面前的东漠公主如出一辙。 真有意思。 “很好听的名字,也很适合你。” 闻言,黛丝提的欣喜收敛不住地往外溺,她自然而然道:“那当然了。” 孟怀瑜望着体格不算小的公主,她的眉眼很深邃,深蓝色的眼瞳似汪洋大海,偶有明亮的光投进眸内,便会像波光粼粼的海面,靓丽璀璨。 好看到让人想把眼珠子挖出来,放在琉璃罐子里日日夜夜地欣赏。 她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转而朝着屋外的宫女朝手,温柔又和善地让她们去厨房端些糕点来。 厨房的人记主子喜爱的食物记得比自己的出生年月还要清楚,那道被吩咐过好几次的兔子糕点赫然在其中。 “御膳房新做的糕点,尝尝吗?”
第98章 面对少女温柔的面孔, 黛丝提忍了又忍,她搓了搓胳膊竖起的汗毛,尴尬一笑:“这几日在嘉庄宫里吃……尝了不少, ”她委婉道,“多谢好意。” 孟怀瑜轻轻地摇头, 神色温和。 她拿起其中的兔子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今日的陷是蛋黄流沙, 一口下去蛋黄从破开的兔子脖间流出来,像血液般沾着她的手指。 继而又顺着指骨滑到手背,金灿灿跟外头永不进屋的太阳一样。 黛丝提没吃过兔子糕点,默默地咽了下口水,手不由自主的贴在裂开的腰带上, 崩到极致的腰带不知道还能不能塞下一只兔子。 半盏茶后, 义正言辞拒绝了糕点的黛丝提,左手一块茯苓糕, 右手一只兔子糕。 祜垃莉纳盯着勒到极致的蛛网腰带,看着从里面挤出来的肉,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别说, 祁国在做糕点这一块上简直得天独厚,本公主游历众多小国, 只有你们的糕点能入本公主的心。” 她嚼着嘴里的茯苓糕,含糊道:“等过些时候,把这里……” 话还未说完,屋外传来一阵骚动, 与此同时跪拜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颀长的身影不消片刻出现在几人面前。 “未成婚前, 公主不允许踏出嘉庄宫半步。”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桌前,眉眼内是压不住的戾气,漆黑的眼瞳周围还有未消的红血丝。 落进屋内的明亮光线被挡大半,本就昏暗的西厢房陷入了更暗的死寂。 祜垃莉纳保镖似的站在黛丝提身后,手臂的肌肉紧绷成两股,像是要随时把沙包大的拳头砸出来。 经过几次刺杀,黛丝提早已看清祁国太子按的什么脏心。 她吃着手上的兔子糕点,深蓝色的眼眸懒得分给他眼神,不疾不徐道:“昂,本公主踏出来了,你当如何,杀了本公主吗?” 气氛一瞬焦灼,无形的火焰在暗处燃烧。 “咔嚓”一声轻响,厚重的实木桌子边角断开了一道深缝。 祁乾意味不明地勾起一侧唇角,笑得令人心惊肉跳:“公主踏入祁国地界是客,岂有杀了客人的道理。” “来人。”他提高音量,眼睛盯着黛丝提手里的兔子,一字一句道,“送公主回嘉庄宫,若日后公主再踏出寝宫,嘉庄宫内所有宫人皆以玩忽职守为由,杖毙。” 黛丝提面色遽然一变,猛地站起身:“仗着身份地位草菅人命,你还配当一国储君?” 祁乾捏着桌角,指骨用力,木屑纷纷扬扬地飘落至地板。 他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开,透着些许惊悚。 “孤不配,难不成公主更配?”他神色晦暗不明,语气冰凉,“自三年前开始,东漠以征伐扩充疆土为由,光明正大地侵略周边国家,所到之处伏尸百万,血溅三尺。” “未有一座城留下过活口,怎么,公主是一叶障目还是双豆塞耳。” “同孤叫嚣草菅人命,你在倒反天罡?” 祜垃莉纳立马上前半挡着黛丝提,她的身量比黛丝提还要高些,与祁乾几乎并驾齐驱,手臂两侧的肌肉鼓起弧度。 冷声道:“我们公主来此和亲,是为结两国之好,太子殿下软禁公主,难不成是不把东漠放在眼里。” 黛丝提自幼习武,也曾见过一些小型的战场,但那时她尚小躲在阿母的怀里,距离遥远黄沙漫天,人和马都分不清。 几位阿哥每每从外边回来,便是大兴庆祝,高兴地商讨着接下去该征服哪座城池。 她按住想动手的祜垃莉纳:“你胡说,我们东漠向来都以武力镇压,从未虐杀过……” “这话你自己信吗?”祁乾笑得灿然,在黛丝提的眼里却是残忍又可怖,“东漠的铁骑如今甲冠天下,无国能敌。” 他身子微倾,低垂着眼眸看着黛丝提,眸内闪过恶意:“幼子尚且知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公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空气一霎变得寂静,黛丝提死死瞪着男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1 首页 上一页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