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光微红,凝望她的那一瞬,刹那落下泪来。 “愫愫,我的阿琢不见了。” 她呆在原地,顷刻泪如雨下。 她正寻找的人如今安安静静躺在她背后,过去常常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如今轻轻闭起,往后也再也不会睁开。 她自顾自背着人继续走,喃喃自语:“他说过会回来陪我过元宵的,他从不食言的。” 她滚烫的泪水滴在他冰冷的掌心,可是再也没有人给她擦去了。 “对不起……”她跪在地上,握住伊葭的手。 如果不是她非要回都城去,如果不是她将他牵扯了进来,如果不是她非要将这五座城池托付给他,如果不是她迟迟不归,月如琢就不会死! 他明明,还在最好的年岁啊……老天,为何这般不公平? 伊葭抬眼,从怀里掏出什么,放在她手里。 “他说,他说把这个交给你。” 她接过,是一半的玉符。 “他说他没有辜负他的承诺,他做到了。” 伊葭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愫愫,不要为我悲伤,至少他的最后一程,是我陪在他身边。” 有她在身边,他就不会孤独。 “就让我最后再陪一陪他吧,愫愫。” 倘若神能听见她的声音,请让她和他的灵魂一道而去,除了哥哥,她在人间已无牵绊。 . “要不是中了计,我们早就到云城了!” “将军别急,我日观天象,西北今夜定有大雨,只要我们加快步伐,定能比那拓跋钟早到云城。只要我们趁夜攻下云城,还怕他拓跋钟不成!”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 “将军,此事不妥。” 拓跋骋皱眉,“怎么不妥了?” “我们才攻下卫城,正是兵困马乏之时。我们现今距云城行军一路紧赶慢赶也要两个时辰,一旦被云城守军发现,定会趁我们不备袭击我们的人马。” “此言差矣,正因为我们攻下了卫城,杀了主将,才要乘胜追击。现今正是士气高昂之时,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就听你的。”拓跋骋道。 兵马一路往西北而行,眼看着妖风渐起,士兵已是疲惫不堪,纷纷开始抱怨。眼看着越走越慢,拓跋骋只得下令暂且休憩片刻。 先前劝告不要前进的将士瞧了瞧天色,愈发觉得不对劲,正要再去劝一劝他,却发现营帐内一片漆黑。 “将军?” 他推开营帐门,却只看见一个黑影倒在地上,身下黑沉沉的一滩。 他急忙走过去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一颗脑袋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顿时大骇,惊呼一声。 “将军!” 没人知道拓跋骋是何时死的,也没人知道刺客是何时来的。此事没来得及封口就传遍了整个大周军队,一时风声鹤唳。 拓跋骋一死,副将独孤燕暂代领兵,而他正是先前主张尽快出兵的那位。此人急功近利,行事鲁莽,贪生怕死。一听拓跋骋死了,先是大喜,后又惊慌刺客还在暗处未走,当即下令继续行军。 愫愫杀了拓跋骋,便折回去找伊葭。 路上狂风大作,阴云密布,很快就要下起暴雨来,愫愫担心她滴水未进又受凉,路过一户还未离开的人家买了些干粮,便快马加鞭往卫城去。 等到她回到原地,却发现她不知所踪。 黑夜早已笼罩了这座死城,愫愫只能唤她的名字。 “伊葭!” 无人回应。 “伊葭!” 愫愫万分恼恨自己为何不同师姐学那黑夜视物之术,要是学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伊葭打小就身体不好,她不能淋雨。 她急得团团转却拿不出任何办法。 “伊葭!” 就在她还在黑夜里寻人的时候,天际一道闪电掠过,映照出枯树下两个几不可见的影子。 两人相互依偎着,一柄长剑静静地插在伊葭的胸口。 而她面容恬淡,唇角微微翘起,梦中似有让她无限满足的东西。 愫愫跌倒在地。 那一瞬。 风雨沉寂,天地枯槁。
第93章 离去 ◎ 愫愫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全是伊葭和月如琢的影子,全是他……◎ 愫愫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全是伊葭和月如琢的影子,全是他们的回忆。 她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梦中,眼看着记忆一片片地碎裂,可是她无能为力。是她害死了月如琢,是她没能救下伊葭。 她以为她只要剑术够强,就能将一切握在掌心,就能算无遗策。 她太过高傲,也太过自大。 · 重重帐帷之间,她睁开了眼睛。 手似乎被人攥着,她低下头,看见了沈缱有些苍白的面容。几日不见,他竟生出了短短的胡茬。 “阿愫,你醒了。” “你来了,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 “这么久了。”愫愫说着就要起身站起,却被沈缱按下去。 “云城已经救下了,你勿要担心,阿愫,你应该好好休息,我很担心你。” “死了多少人?” “这些人还未到云城,只是听说盟军撤兵的消息,便自行溃散了。主将被擒,他们会安静些时日的。” “你终究还是用了你的人,对吗?”数万兵马,粮足兵备,如若不是有别的力量参与进来,她想不出这个结局更好的答案。 “是。”沈缱没有瞒着她,“阿愫,月如琢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让这些害死他的人血债血偿。如若你要怪我,那便怪罢。” “我怎会怪你。”愫愫摸摸他的脸,怅然若失,“原先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这到底是大诏的国事,我无法做主。可是事情到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好歹也让我们自私一次。” 愫愫摊开手,看着手心的薄茧。 “我以为武力能解决一切,可是我发现我想错了。”她惨淡一笑,“爱我的人,为我所害,信我的人,也都被我累及。” 兜兜转转,她什么都没能改变。 “可是阿愫,这不是你的错。”沈缱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好了,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愫愫抱紧他的手臂,轻轻道:“等这场战争结束了,陪我去个地方吧。” 他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交给她,“这里是二十万兵马,任你差遣。” “他们也有妻儿老母吧?这么单薄的一枚军令,就能让他们为此去死,说来实在荒唐。”她目光流露出疲惫,“沈缱,我有些倦了。” “如若不战,只会死更多的人。”他轻叹一声,“没有人喜欢战争。” “我动了这些兵马,会对你有害么?” “不会的,阿愫。”他笑了笑,“大澜与大诏和大周不同,他们以神明为尊,不管是主祭还是圣子,与我而言也并无不同。” 这两者唯一不同的是,主祭有替神明管辖尘世的权力。 “这些年大澜内部分成两派,一派与大周勾结,暗地里割送了许多肥沃的土地,意图杀掉圣子和主祭,将大澜变为人治的朝代。一派则是因为当初的圣女是大诏人,所以更偏向于大诏。这些年对另一派的卖国行径深恶痛绝。自从将圣子之位交还了霍琰,我便继承师父之位,掌主祭一事。” “我是怕一旦用了你的人,你就要一辈子被困在大澜了。”至于通敌之嫌什么的,她倒不在乎。毕竟她都把人家主祭收入帐中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了。 “那我走了。” “对了,这个给你。”愫愫把一片玉符放在他手里,“这是当初我留给月如琢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沈缱将玉符握在手心,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知道劝不住她,他便不再劝了。 “你身体尚未痊愈,切记不可贪凉。” “好。” “夜深雪重,要多穿一些。” “好啦好啦,你放心。”愫愫拍拍他的肩,“别忘了,我可是赵愫愫啊。” 沈缱怕她只是嘴上应和,转头就把这些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由得板起脸道:“你若是出事了……” 愫愫戳戳他的脸,觉得他十分可爱,“哎呀,沈缱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啊,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这么可爱的沈缱还在等她,她怎么忍心抛下他一个人。 她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会。 · 愫愫给后方留了三万人马,还有一万驻扎在云城,以防她兵败不测。而大诏剩下的兵力已不过十万,在她离开都城前都尽数交给了谢朝蕴。 这些人多是参军多年,又历经多场战争,很多都是老弱病残。 大诏已经没有退路了。 · 这场仗打得格外久。 从岁末一直到孟春,除了愫愫偶尔从前线传回的信,宫中很少能收到外界的消息,不免有些人心惶惶,连年都过得提心吊胆。好在有谢朝蕴在,一些风言风语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这个年愫愫过得同样不易。 大诏军队到了大周边境便开始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让反攻的步伐慢了很多。她急归急,但有人比她更急。暮春之时,大周三个边镇大诏已经攻破了两个,很快,第三座边镇也被攻破了。 大周急了。 一封求和信从千里迢迢的大周都城传到了她手中。 愫愫看完就撕了。 大周对大诏居高临下久了,还没学会打败仗后的谦逊,连送来的信都是一股倨傲得不可一世的口气,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 要她有自知之明?这东西她赵愫愫还真没有。不是要战么,不是要拿大诏的人的命饲他们的牛羊么,那就来吧。 她赵愫愫可从未怕过! 门外有人叫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姑娘,有信来了。” 手下的将士已经习惯这样叫她,虽然大多数的将士在背后仍将她称作是将军,但和她朝夕相处的人知晓她不喜欢这个称谓,还是以姓氏相称。 “好。”愫愫接过信放到一旁,窗外的月光在桌上幽幽跳动,信封上的名字也覆上了几分温柔。 不知道阿爹在做什么?海边的月亮和陆地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吗?何时能和爹爹见面呢,应当不远了吧?不知道沈缱在做什么,上次他送来的果脯已经吃完了,不知道他信中说的桂花蜜酿得如何了? 想到这里,愫愫微微晃了神,手里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赵姑娘是在想沈大人吗?”送信的将士笑着问。 “咳咳。”愫愫被一口水呛住,差点儿喷出来,“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欸,不是么?”他脸红红的挠了挠头,“我以为在你们大诏中秋该是有情人团聚的日子,你和沈大人那么相爱,应该是会彼此思念对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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