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猛地回过神来,环顾四周。 鸾鸟又是鸣啼一声,急切地昂头。 真龙缓缓向后退去,爪子拖拽着魔主的尸体,夹杂着雨雪的云雾包裹住她的身影,她退入海中,消失在所有人目光之中。 甚至连刚刚几乎要击穿众人耳膜的雷鸣声都逐渐消失。 所有人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云雾,却看不清云雾背后,像是失明的人瞪大眼睛凝望眼前的黑暗。 只有山石崩裂的痕迹与满地的血污证明刚刚过去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垂云君他们呢?怎么没有回来?” “对啊,宗主去了何处!难不成刚刚缠斗时他们牺牲了?” “我刚刚听到了很远处有几十道爆裂的雷声,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渡劫失败或彻底化神了?” “等等——这是谁干的?!” 当众人再回到看台上,却发现元山书院背后的核心人物,丁安歌的师妹仰面躺在看台之上,而她腹部只有一个刀剑兵器留下的血洞,显然是在混乱之中,有人前来谋杀了她。 而她面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临死前还在呼唤着什么—— 元山书院折损了这么多员大将和核心人物,如今只剩下一群年资尚浅的弟子面面相觑,彻底成了一盘散沙。 众人对着遍地的黑血与尸体,面面相觑。 仙门大比这就结束了? 传闻中已经在魔域纵横数百年的魔主就这么死了? 而召集他们来到东海的领头者,谁都不在了…… …… 江连星:“松开他的尸体吧。画鳞是真的死了,羡泽,我知道你怕他诈死逃脱,但是他的魂魄已经逸散。” 真龙像是什么也都听不见一样,拖着这具尸体往蓬莱飞去,直到她龙身穿过结界落在岸边。 羡泽转过头去还想要摇晃着画鳞,冷笑着嘲讽他的假死计谋不可能成功。 但当他回过身去,望着画鳞已经破破烂烂的尸身…… 他死了。毫无疑问。 那葛朔呢? 羡泽松开爪子,化作人形,脸上浮现冷笑:“画鳞,你想这样报复我?那是不可能成功的——辟鸣呢?” 辟鸣从江连星肩膀上浮现身影,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华粼也盘旋观察画鳞的尸体许久后,落在蓬莱岸边,神色呆呆的不知该做什么言语。 江连星深吸了一口气:“回来的路上我就问了。他找不到师父的踪迹。” “什么意思?” 江连星:“……师父也出事了。” 羡泽立在岸边,她的指尖还在往下滴着血,轻声道:“不对劲。不对劲——” 江连星涩声道:“其实,在今天天未亮的时候,我收到了师父发来的讯息,他问我今天是不是要实行计划。我回答了他。因为他之前说,他想知道蓬莱这边计划的进度,他是想要在你化作成年的时候赶回来,所以我就……” 羡泽忽然僵住,转头看向江连星:“最后一个跟他联系的人,是你?” 其实早就有很多蛛丝马迹: 他日渐虚弱的身体。 他没有具体说去诞巢做事的详情。 他走了这么久迟迟没有归来。 他第一次说不确定能不能给她带东西回来。 墨经坛! 他们昨天还在传讯息—— 羡泽慌乱中从怀里拿出窄镜。她还记得自己前一天先一步道晚安。 而此刻,当她点亮薄薄的窄镜,上头还停留在她与他交谈的页面上,但最后一条已经不是她昨天说的晚安。 就在她化身真龙于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峥嵘与神秘时,已经写满了从他那里发来的文字。 羡泽目光颤了颤,忽然往后一个趔趄,坐在了海岸边落满雪的石头上,愣愣的看向了远处。 华粼第一次看到羡泽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心中抽痛,也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慌张,正想要走到羡泽身边去安慰她。 江连星却忽然拽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二人离开羡泽身畔。 “恭喜!我的小金龙终于长大啦!” 这是他发来的第一句。 “只是我回不去啦。其实如果不是回到诞巢,我的身体可能也撑不了几个月了,但如果我先死了,画鳞也会死,你这个计划就很难实行了吧。” “当然我来南山之巅也不只是为了续命。” “我不想死在东海。羡泽,太多你心心念念的人都死在了东海,我不想让那里变成你一眼望过去就会惆怅的碧色。” “想来想去,你从小到大,我也脑子笨,总是跟你一起长大,却没能教给你任何事。可能我真要像个兄长,像个辅佐真龙的神鸟一样,教你最后一点事,就是‘离别’。” “没办法,我不想当这个小老师的,可我翻过那些应龙相关的书,发现它们一生都要面对离别。” “或许等你看完我絮叨的这些话语,已经从我失约的愤怒里平静下来,没那么想给我脸上来一拳了吧。但别担心,别害怕,鸾鸟还有数百年,蛟更有上千年能陪伴你的时光,你明知会再次离别,但仍然也能很有勇气地享受每一日,那就是真正的成年了吧。” “有时候我夜里看着你的脸,又想使劲捏捏揉揉你,又想低头亲亲你,看你长这么大,看你又变得如此不同,看你受伤流泪,看你无坚不摧。我都分不清我是作你父兄的心疼,还是做你爱人的憧憬,那些情绪在心里头横冲直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羡泽,我没有死在魔域太好了。你把我带回来,骂我自作主张,真的太好了。” “对了。家具就选你自己最喜欢的吧。” “啊以及我要道歉,那本书让我很小心的撕走了几页跟南山之巅相关的内容,希望你别打我!我会给你带礼物赔罪的!” “再见啦,我的大金龙。我的尊上。” “我这次出差就不回去了。” 两个人落在百米远处的地方,远远地望着羡泽的身影,天色已经暗下来,羡泽呆坐着许久一动不动,甚至连画鳞的尸体随着海浪飘走,她都没有管。 江连星的眼睛也一直望着她,一寸都不愿意挪开。 他不理解葛朔为什么要走。 但他理智上也明白,若是葛朔有办法,或许也不愿意轻易离开她。 华粼脸上写满了对未知的迷茫和惆怅:“师父真的死了吗?明明之前去魔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可能没法活着回来,但那时候我好像都没有实感……” 他低声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了吗?” “如果师父不在,羡泽再也没有办法笑得那么开心了吧。” 江连星鼻子一酸,没有回答。 羡泽之前曾经红着眼眶对葛朔说“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真是彻底告别过去了”,此刻葛朔仍然用行动告诉她: 你必须告别过去。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羡泽才从海边起身,江连星以为会看到她红了眼眶,可她只是鼻尖被海风冻红,面容冷淡,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道:“我饿了。” 江连星越是看她没有哭,越是想哭。 他起身遮掩自己的情绪:“下了这么大的雪,羡泽想要吃汤团吗?” 羡泽:“都行。” 她没有走向那座刚刚修建好的宫殿,而是朝着过去这段时间居住的蓬莱岛上唯一亮灯的小院走去。 江连星急急忙忙的走入厨房,华粼小心翼翼的看着羡泽,在羡泽转过脸的时候,他那张苍白又清雅的脸上立刻挤出了笑。 羡泽对华粼招了招手,二人在走廊下施起灵力,江连星透过窗子才发现是风雪之后,院内的灯笼坏了几盏。 华粼捧着灯陪她一起换。 江连星煮了汤团就后悔了,这寓意团团圆圆,但…… 此刻也顾不得换别的,他急忙做了几碗汤团端出来。灵力蒸腾了院中石桌的积雪。羡泽洗了洗手走过来,三个人落座,空着个位置,江连星其实还多做了一碗师父的,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端出来。 羡泽没有抬头,就甚至没往葛朔常坐的方向多看一眼,低头吹着热汽。 三个人又轻又沉默的吃着饭,甚至连不怎么吃五谷的华粼都端起碗,小心翼翼咬了个汤团。 江连星忽然有所感应,皱起了眉头:“结界——有很多人进入了蓬莱的范围。” 华粼蹙起眉头:“是那群凡人吗?白日还不够,他们还敢来?!” 江连星:“不对、它们已经进来了。蓬莱的结界不可能随便放人进来,我去看看!” 羡泽端着碗抬起头:“来的人多吗?” 江连星:“几十个。” 羡泽巍然不动:“先吃口热乎的吧,不论谁来都别耽误吃饭,不该来的人进来了也是找死。” 华粼却忽然昂起头,惊愕地望向天空。 羡泽也听到了声音,抬起头。 那是一阵杂乱又稚嫩的鸟鸣,夹杂着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是这里吗?姑获,你别给我们带错了路!” “啊啾!好冷好冷好冷我要冻死了,我现在不只羽毛连脸都是青的了——” “到底真龙在哪里呀?这岛上倒是有些宫殿但根本就没亮灯。啊!那里亮着灯呢!” “竦斯你带着我啊,我夜里看不清……” 羡泽怔怔的放下碗站起来,就看到一群五颜六色的幼年神鸟成群结队朝院落的方向飞来,它们好奇的目光左顾右盼,终于看清院中三个人,在半空中你推我挤,竟然把其中最大只的鸟推出来:“姑获你最年长,你去问你去问!” 姑获的身影落在了屋檐上,昂头清了清嗓子,羡泽看到了熟悉的羽翼,还是以前那般聒噪又笨蛋的嗓音,只是年岁却跟她年幼初见时差不多。 这群神鸟,好像都是刚刚诞生没多久的样子…… 羡泽甚至有些恍惚。 姑获昂头道:“你、你好,这里是蓬莱吗?我们想要找一只龙蛋、当然也可能已经出生了,总之就是一条小金龙,你有见过吗?” 羡泽并没有回答,就在姑获沉不住气的时候,羡泽身后金尾舒展,羽翼也张开。 姑获惊愕的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刚出生吗?!” 羡泽:“……我已经五百岁了。” 姑获眼晕:“不是真龙宝宝?是……真龙妈妈?可是这不对劲,那个人说让我们飞到蓬莱找——呃、青鸟,这两个字怎么读?” 她说着,展开一张宣纸,却不认识上头的字。 青鸟也从空中飞下来,挤在姑获旁边,看着宣纸,瞪了半天显然也是不认识字。 羡泽忽然想起小时候,那群神鸟认字,还是她在外头绑了个教书先生回来。 她走过去,对着站在屋檐上的两只鸟伸出了手:“能给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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