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涣站在门前看了片刻,唤来人道:“将这两盏红灯笼摘了。” 小厮一愣,抬眼瞧他脸色,没敢多问,只应了声,便去搬木梯了。 徐九涣牵着泱泱进来,见厅中只有徐士钦夫妇,二人起身与他见礼。 “老爹呢?”他问。 闻言,徐士钦瞥他一眼,那眼神似是谴责他连这都忘了,道:“进宫赴宴了。” 徐九涣一顿,继而震惊道:“老头儿自个儿去吃独食啦?!” 小泱泱一副吃惊表情,肉手手捂着嘴巴,滴溜溜的眼睛睁圆。 徐士钦更震惊于他的厚颜,瞪着眼道:“……你这般年岁,还想跟着去蹭宫中宴席?!” 宫宴多是可带家眷,兄弟俩幼时,时常跟着爹娘进宫赴宴,初夏时的端午宴,仲秋时的中秋宴,春桃秋蟹,赛龙舟赏花灯,自是别处比不得的华丽热闹。 可如今的他们,早已及冠,如何再跟着老爹去宫宴? 徒惹笑话。 徐九涣抱起费力往椅子上爬的闺女,丝毫不见被指责的中伤,瞅他,“你也当官儿的,你怎不去?” 徐士钦:“……正四品朝官才可入宴。” 徐九涣眉眼一挑,“哦~你几品?” 徐士钦:…… 他一介白身也有脸嘲笑自己?! 这团圆饭当真是吃不了一点! 宋喜未察这话中嘲讽,模样正经答道:“夫君年前升任正五品谏议大夫。” “哇~”小泱泱拍手手,小脑袋一扭,攀比道:“爹爹,你没有嘛?” 徐九涣扯着的嘲笑顿收,“……开饭吧。” 丫鬟抿唇偷笑,退了下去。 虽是只有四人,但到底算是家宴,宋喜操持之时,菜色并未清减。 用饭罢,几人又用了团圆果,不等徐士钦说什么赏月的酸话,徐九涣一手抄起闺女就疾步出门去! 夜里,咕咚一声。 小泱泱漱口的茶溜进了肚肚里啦。 “去哪儿呀~”小泱泱搂着爹爹的脖颈,奶声奶气的问。 “带你见世面去。”徐九涣道。 否则,见着门前的一对儿兔儿灯都要瞧半晌,丢他老脸。 也没喊人套马车,出了九曲坊,过了春明街,徐九涣往城东去。 城东澄阳湖,因清晨日升时,日光金黄如橙而得名。 湖光山色,风景秀丽,起高楼,凭栏观,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公子最爱的消遣处。 今日中秋佳节,澄阳湖少不得要挂灯。 也当真如此。 湖泊两岸亮如白昼,多是贵女姑娘家提灯夜游。 小土包子·泱泱哪儿见过这般丽景,瞧得目不暇接,连声惊叹,“哇~好漂亮!” 徐九涣无语,将她领至一小摊前,道:“挑一盏。” “都给我买?”小泱泱歪着脑袋瞅他,面色怀疑。 “啊。”徐九涣点头。 小泱泱放下心来,过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指着对面摊子,脆声道:“我要那个!” 徐九涣看着那烟熏火燎的小摊:…… 果真是羊肉串才是心头好啊。 片刻,父女俩心满意足的抓着肉串蹲在路边啃,吃得满嘴油香。 擦了擦嘴,小泱泱大方的从小荷包里掏出个银稞子,指着那长龙似的队伍道:“礼尚往来,我请爹爹吃炊饼~” 徐九涣瞅了眼她手里的银子,眉梢轻挑,指着稍远处些的小摊道:“我要吃锅盔。” “唉~”小泱泱抓着银稞子小小叹气。 爹爹哪儿都好,就是不给她省银子~ 两个羊肉锅盔,那银稞子险些不够付账,小泱泱蔫儿哒哒的抱着他腿,“抱~” 徐九涣吃人嘴短,给她扛在了肩膀头上坐着。 唰—— 目之所及晃动的灯影和裙摆,瞬间变得广阔,小泱泱高兴得晃晃腿儿。 她高高的! 顺着蜿蜒泾河,观两象景观。 两岸鳌山溢彩流光,华灯高照,歌舞升平。 小泱泱瞅见里边儿的热闹,小手揪住爹爹的耳朵,急忙道:“好看!进去呀~” 此楼名曰‘红绡楼’,是汴京城中闻名遐迩的烟柳巷,富贵乡。 徐九涣眼皮一跳,心道:带你去瞧,怕是你娘得晚上托梦来揍我。 他假装没听到—— “嗷嗷嗷!进进进!”徐九涣嚎了两声,捂着耳朵瞪她。 小泱泱咧嘴笑,讨巧卖乖的给他揉揉耳朵。 刚行至门前,二人便被堂倌儿拦了。 “实在对不住客官,小楼的雅间儿都被各位爷订了去,没空的了。” “都是谁,你与我说一二名儿来,说不准儿我也认得呢。”徐九涣厚颜道。 他脖子上坐着的小姑娘咬着羊肉锅盔点脑袋,“我们熟~” 小二讪笑道:“客官说笑了,小的就是个伺候茶水的,哪里知贵人名讳?” 缠磨说话间,忽闻身后一道声—— “徐九涣?!” 闻声回头。 便见灯火处,一道枣红身影等不及小厮摆脚凳,从马车上跳下来,疾步朝他们行来。 徐九涣眉头轻动了下,朝来人潦草的见了一礼,“豫王殿下。” “你何日回来的?我竟是不知!”赵士宁朝他肩上正要捶一拳,动作倏地顿住,目光往上挪去,目瞪口呆的瞧着他肩上坐着的小女娃。 小姑娘手里抓着个比脸还大上些许的羊肉锅盔,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瞧着他……脑袋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冠子。 “这谁?” “我闺女。” “你都娶妻生子啦?娶的哪家贵女?太傅都没宴宾客啊!” 徐九涣不理会他的吱哇乱叫,心想,老头儿都是刚知晓的呢,哪里去宴宾客? 他朝赵士宁身后略抬下颌,道:“你今儿当的是好叔叔?” 二人自幼便是臭味相投,可谓是狐朋狗友。 赵士宁听出他话中轻讽,扭头便见几个小孩儿跑近来,身后跟着照料的嬷嬷。 那走在前面的小公子,先是朝那满是恩客调笑的红绡楼望了眼,又看向赵士宁。 赵士宁瞬间头皮发麻,手指朝旁一指,飞快道:“是他想进去!” 小泱泱顺着那根手指往上,继而重重点脑袋,“嗯!” 她想进去呐~ 徐九涣眼皮无语的跳了下,便对上了那小公子藏不住责训的眼神。 徐九涣:…… 赵士宁卖了朋友一遭,良心稍稍被谴责了下,蹭过来与他挤眉弄眼,低声解释:“这是我三哥家的。” 徐九涣懂~ 世家贵胄,子孙多是五岁启蒙,不是在官学,便是在自家族学。 皇子龙孙更甚,多是三岁便被送去学宫,由太傅授学。 徐九涣幼时,也是沾了老头儿的光,五岁时被成禧帝金口玉言挑去学宫,给金蛋蛋做陪读,眼瞧着那些个金蛋蛋被老头儿规训成小古板,这不,眼前就有一个。 小孩儿身量不及他腿高,那古板模样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公子。”徐九涣朝他躬身见礼。 “晚辈赵徵,见过徐师叔。” “当不得公子如此唤。”徐九涣嘴上说着,身子却是没挪一寸,厚着脸皮受了这古板严训的一拜。 “师叔不必推脱,我师从太傅,自是当唤你师叔,”赵徵目光稍仰,正色道:“太傅教导,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德之至也[1],此地……师叔少来为好。” 徐九涣:……骂谁无信无德呢? “你骂我作甚!” 小泱泱气呼呼道。 她晃晃小短腿儿,示意爹爹将她放下来。 徐九涣:? “……这个可不能踹嗷。” “我有数!”小泱泱自信道。 赵士宁满脸吃惊,小声问徐九涣:“你闺女几岁?” “三岁。” “三岁就能听懂人话了?” 徐九涣侧身瞪他,“骂谁呢?” “不不不是……” “此处咋的了?”小泱泱仰着脑袋气势汹汹的问面前比她稍高些的。 赵徵不欲欺负小孩儿,抬眼看向徐士钦,就见他与十二叔正不知嘀咕什么。 他收回目光,一板一眼道:“此处男女放荡,放浪形骸,自是该远之。” 放荡是啥? 小泱泱拧了拧小眉毛。 “你进去过?” “没有。” “既是没有,何以评判?”小泱泱小辫儿翘起,理直气壮,“你带我进去瞧过,我再打量着你可要给我道歉。” 她要瞧瞧放荡! 还有那啥hai~ “为何道歉?” “你骂我了!” 小赵徵思忖片刻,问:“是你想进去?” “对!” 小泱泱两眼放光,就见面前的人朝她爹爹拜了一拜。 “赵徵无礼,错怪师叔了,还望师叔见谅。” “怎敢怪世子,是豫王殿下的错。” “咦~”小泱泱歪着脑袋看看赵徵,又看向阿爹,一双桃花眼清澈,“爹爹~我想吃柿子~” 赵徵:…… “世子是公侯王府的继承人。”他憋了憋,小脸微红,“……不能吃。” “哦~”小泱泱满脸遗憾的咬了口手里的羊肉锅盔,又问:“那你是继承人,能带我进去不?”
第4章 华缨。 春明街静谧无声。 唯有车马压过某处松动的石板时,嘎吱的轻响。 片刻,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徐鉴实掀帘下来,与小厮吩咐道:“让大爷过来正院儿找我。” 小厮应声。 门前护卫听着,禀道:“老爷,大爷带着大小姐出门了,还未回来。” “罢了。” 徐鉴实叹息一声,抬步入内。 徐九涣回来时,已近三更。 门前护卫低声将方才的事禀了。 “天没塌下来吧?”徐九涣问。 护卫一脸懵的接过他抛来的半包栗子糖,点点头。 这主儿似是很满意,抱着睡着的闺女扬长而去,只丢下一句—— “那就洗洗睡吧。” 翌日。 天没塌,晴空万里。 可是……徐九涣的天塌啦! “你做什么?”徐鉴实见他一言不发的起身,皱眉问。 徐九涣眼珠子发木,呐呐道:“许是起得太早,还在梦里。” 徐士钦无语至极,朝他翻了记白眼,道:“爹腆着脸给你求蒙荫恩典,还不是为你?但凡你能科考一二功名,何至于爹如此?” 徐九涣脑袋慢吞吞的扭过去,瞧他道:“要不……你身兼二职?” 徐士钦:…… 徐九涣颇觉委屈,“养我又不费银子……” 徐鉴实眼皮狠狠一跳,恨不得将那一摞账砸他脸上,让他瞧清楚些! “这一二日,想来官家会下旨,你莫要出门胡闹去。”徐鉴实道,“礼部员外郎虽只是正六品小官,可你但凡做出些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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